武昭阳见慧明换了一身墨青的长衫,头发似乎也重新梳理了一遍,规规矩矩的立在一旁,便伸手召出一个法器,递给了慧明道:“初次见面,没有备下厚礼,这是我们昆仑的萃绮扇,可助你修行。”
慧明不识异宝,只恭谨接过,便顺手揣进了怀里,开始给靖王和武昭阳布菜。
“慧明,你也入座吧!”
靖王说罢,慧明才搬了一个小圆椅在下座一步的地方坐下。
武昭阳也不刻意相邀,举杯道:“弟子们敬师傅一杯,多年不见,能同处一个空间实在是意外之喜。”
三人各饮了一杯后,靖王才对拘谨的慧明道:“你这傻小子,萃绮扇可是王母娘娘的圣物,至少两万八千年了的法器,你师姐这见面礼出手得倒是够阔绰,你却不识货呀!”
慧明目瞪口呆了半响才反应过来,忙忙下座叩头,武昭阳笑道:“别听师傅瞎说,你快起来,不过是一把折扇而已。”
慧明倒不傻了,“两万八千年的法器,别说是王母娘娘的圣物,就是块石头,慧明也承受不起,还请师姐收回。”说着就恭恭敬敬地举过头顶,是为奉还。
武昭阳斜睨了靖王一眼,故作不悦道:“我这扇子虽奇,我只送给我师弟当见面礼的,你若不认这个身份,那就还给我吧!”
慧明听了,赶紧收回双手,思索了一番才道:“既然是师姐的盛情,那慧明就斗胆收下了。”
武昭阳单手一抬,便隔空将慧明扶了起来,靖王笑道:“这萃绮扇的妙处在于,你即使不会用它,只要带在身边,也能延年祛病,青春永驻。”
慧明听了,立马哆哆嗦嗦的斟了一杯酒,对武昭阳敬道:“师姐恩赐,慧明愧不敢当,慧明知道师姐身份贵重,回馈旁的东西也无法比拟,但请师姐用得着慧明的地方,日后慧明一定竭力相报。”
“这倒不像个师弟了,像个信徒。”武昭阳对慧明举杯道:“你我同出一门,本就是平起平坐,说着这样见外的话,我这火锅还能好好吃吗?”
慧明赶紧用公筷烫了一块毛肚,夹在了武昭阳的菜碟里,“师傅说师姐最喜毛肚,于是就让后厨新杀的老牛,都是命数快尽的那种,也不会碍着它们的投胎转世。”
靖王附和道:“你别看,这一桌子都是慧明依照你的口味张罗的,还有你旁边的蜜饯,也是他亲手做的,不比晚唐的厨子差一点。”
武昭阳尝了块蜜饯,果然喜上眉梢,“师弟,你这个回报可比那扇子贵重,师姐这下都不知道该怎么相谢了。”
慧明忙道:“只要师姐喜欢,以后慧明天天给您备着,随时等候您的品尝。”
“慧明,你总是这般客套,你师姐以后都不敢来咯!”靖王对武昭阳道:“你也别端着了,吃个火锅,又不是赴国宴,襻膊都用上了,还做什么淑女?”
武昭阳立马收敛起那份庄重,双腿蹲在了椅子上的那股劲别提有多舒心,慧明立马做起了煮理人,武昭阳感叹道:“做了一天的老祖宗了,这会儿终于可以做回师傅的小徒弟了,幸福。”
“怎么,给谁当老祖宗了?”靖王忙着吃火锅,武昭阳也很忙,但一点而也不耽误闲聊。
“叶轻眉那儿子。”
“范闲呐?”
慧明吃惊道:“诗仙小范大人?”
武昭阳疑惑的看着慧明,靖王道:“你不知道,慧明可崇拜他了。”靖王给慧明夹了一块土豆,对武昭阳道:“这样,你现在做首诗,做好了再准喝酒。”
武昭阳便随口吟道:“‘绿野堂开占物华,路人指道令公家。令公桃李满天下,何用堂前更种花。’”
“好!”武昭阳刚落音,慧明就拍腿手叫好,但是又觉得太过失礼,诺诺的又坐回了小圆椅上。
靖王笑问道:“这么好,那相比范闲的如何?”
慧明如实道:“虽已极好,但小范大人的更好。”
武昭阳顿时想到,白居易生前就听了多了这话,差点气死,现在若亲耳听到,恨不得气活过来再作一首更绝的,自是比灵丹更受用些,于是低眸举杯吟道:“‘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好!”
慧明几乎都破音了,又怕自己太过失态,连火锅都不敢吃了,武昭阳对靖王举杯道:“这首,敬我们伟大的师傅!”
虽然是无耻的抄袭了李商隐的诗,但靖王非常开心,因为开头实在应景,满满的饮了一大杯,“怎么样,你师姐比范闲如何?”慧明筷子都掉了,靖王笑道:“知道为什么范闲要叫你师姐做老祖宗了吧?”
武昭阳差点没憋住,心里暗暗想着,李商隐的诗虽比不上李白的浪漫,但也绝对上得了诗仙的桌,毕竟小李这个称谓后人不是白起的,眼前小师弟还不轻松拿捏?
师徒三人欢欢喜喜的吃了一个多时辰,慧明最后也总算是没那么拘束了,等到回魏王府时,已近戌时末,昭阳便没有走正门,而是化风而入。
走遍西苑不见李承泽,便问谢必安,谢必安如实回禀道:“您走后,殿下便去了东院陪长公主,中间回来过两次,怕您不熟悉府里,就留了我等您,殿下现还在东院陪长公主议事。”
“议事?”武昭阳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那个疯婆子无非就是想独揽大权,还拿李承泽做筏子,“等李承泽陪完李云睿,你告诉他,我可以保住淑贵妃,但是请他离李云睿远点,否则我会亲手杀了他,连同他的想保的人一起陪葬!”
谢必安吓得下巴都快合不上了,忙不迭地退了出去找李承泽,可见到长公主李云睿,他又不敢开口了,巴巴的在门外站了两个时辰,心里难免可怜起了主子李承泽,这王府里东是豺狼,西是可怕的武昭阳,感觉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寅时一刻,李承泽终于回了西苑,谢必安却忘记告诉他昭阳的话了。筋疲力尽的李承泽,推门而入,倒头就睡,过到鸡鸣时有些寒冷,才摸索起了被子。
床的内侧,正是深睡的武昭阳,因她这两日法力消耗过多,便魂魄离身,到了附近山野里修炼,直到本体受到了触碰,魂魄才猛然回归。
李承泽起初还以为是软枕,掏了半天也没有掏动,睁眼一看,还以为自己眼花了,转头又睡下了,但是脑子益发的清醒,心里也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再次回头,正对上那双气冲冲地眼睛,猛地坐起,“……你怎么睡这了?”
武昭阳看着惊慌失措的李承泽,仿佛刚才被占便宜的是他自己,不禁冷笑道:“不陪你姑姑聊天了?”
李承泽倒吸了一口凉气,长舒道:“陪她聊天……比我还疯的人,这天底下也没两个了。”
“所以,就算我要为范闲清除道路,你也要站在李云睿那边?”
李承泽本又躺下,听到这句话又猛地坐了起来,仿佛没听清的问道:“什么?”
“谢必安没告诉你?”看着一头雾水的李承泽,武昭阳大喊道:“谢必安!”
谢必安半昧之间,听到这个声音,一拍脑门,终于想起武昭阳让他带的话,连滚带爬地跑进了殿里,工工整整地跪在了李承泽的床榻前,回禀道:“武姑娘说,等李承泽陪完李云睿,你告诉他,我可以保住淑贵妃,但是请他离李云睿远点,否则我会亲手杀了他,连同他的想保的人一起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