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气温清凉,民宿周围很宁静。也许是旅途疲惫的原因,两个女孩都睡得很好。
第二天一早,太阳红红的笑脸很早就点亮了她们的客厅。吃过早餐后,她们没做停留,告别了哈斯,她们驱车离开了风景如画的玉龙沙湖,踏上了通往贡格尔草原的旅程。她们选择的路线会穿越西拉木伦河。
燕子查询了下这条河流,她念给灵儿听着:西拉木伦河,被誉为黄金之河,以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和美丽的自然风光而闻名。它又称为横水,流淌在大兴安岭至科尔沁沙地的辽阔土地上,两岸群山环抱,形成了十曲十弯的壮丽景象。在席慕容的作品《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中,这条河流被赋予了深厚的文化内涵。
灵儿边开车,边若有所思。车辆疾驰着,当她们驶出科尔沁沙地时,眼前的景象仿佛置身于华北地区。满眼的白杨树、白桦树、玉米地和果园,构成了一幅美丽的田园画卷。如果不是远方青翠起伏的大山提醒着她们,她们或许会误以为自己已经穿越到了华北平原。
在这片宁静的大兴安岭谷地里,她们看到了片片金色的向日葵田和间隔分布的白色的荞麦花。这些农作物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生机勃勃,与远处如流动碧玉般的大兴安岭群山形成了美丽的对比。这些景色仿佛是大自然精心布置的画卷,让人陶醉其中。
横穿大兴安岭之后,她们来到了山峦叠翠围绕的石阵谷地,谷地里的乡道弯弯曲曲。为了安全,灵儿放慢了速度。
透过开着的窗,谷地的新鲜空气热情地涌了进来。谷地里金黄色的高原麦浪中充满了蛩虫的鸣叫,阵阵不停。车道蜿蜒起伏,最终,她们拐了个大弯,车子绕上了盘山道。
盘山道的周围,乱石遍地,此处被称为石阵;石阵的乱石草甸上,不时出现片片牛群,主要是草原黄牛,它们距离石阵盘山道或远或近:有的在啃食着草甸,有的在静静地矗立着;还有一些更靠近公路,瞪着大眼睛盯着路上来往的车辆,仿佛想知道这些外人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过了石阵山谷,她们抵达了贡格尔草原,一条河流静静的流躺着,路边牛羊成群,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如诗如梦。
这片草原绵延起伏,其广袤无垠和壮美风光深深地震撼了两位女孩的心灵。在这里,她们可以感受到大自然的壮丽与宁静,可以听到风吹过草原的声音,可以看到牛羊悠闲地漫步在草原上。她们仿佛不是在开车,而是在美术馆参观一幅巨大而立体的山水画卷。
整个旅程中,她们领略着大自然的美好风光,也深刻理解着塞北的千年文化。
燕子不禁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感觉生活给了她们偌大的恩赐,也让她们思考着生命的价值。每一瞬间过去的风景,都将成为回忆,她们愿将这美好的回忆珍藏,这也许就是带着心灵去旅行的意义吧。
生活的真谛是什么?人生的目的又是什么?应该也就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思维审美有深度了吧。
在宽广无垠的草原上,她们的车子飞驰而过。透过车窗,可以看到一片金黄的草原,草浪起伏,宛如金色的海洋。
偶尔,牛群悠闲地漫步在车道上,它们的出现像是一道风景,为这片草原增添了几分生动和灵气。灵儿非常小心的驾驶着,她尽量放慢车速,以免惊扰到这些草原上的精灵。
她们的目的地是巴音苏木,一个坐落在草原深处的小镇。这里的高楼并不多,大部分建筑都是平房,显得古朴而宁静。镇上的马路宽敞而整洁,显然经过了一阵翻修。
当她们来到一个十字路口时,看到了一辆吉普车停在拐弯处。车旁,一位身着金黄民族服饰的女人正静静地等待着。
她们心中不禁生出疑惑:难道这位女士就是她们要找的阿尔塔娜吗?在草原上,民族服饰往往是一种身份的象征,而这位女士身上的金黄服饰显得格外醒目。她们怀着好奇和期待的心情,慢慢地靠近了这位女士。
当两辆车靠得足够近时,她们看清了这位女士的面容。她的五官深邃而立体,宛如草原上的一朵金花,美丽而耀眼。她微笑着向她们点头,那一刻,她们心中的疑惑烟消云散。这位女士正是她们要找的阿尔塔娜。
车子停稳后,燕子先下车了。她很有礼貌的向阿尔塔娜摆了摆手。阿尔塔娜微笑着迎了上来,她的笑容就像秋季午后的阳光一样温暖柔和。
这时灵儿从主驾驶位也下来了。阿尔塔娜看到了灵儿,内心不禁一震,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到:天上的仙女真的降临到草原之上了。
灵儿朝阿尔塔娜点头微笑了下,阿尔塔娜看到那微笑就像雨后的蓝雀花一般,充满着纯洁与美好,让看过的人,灵魂都得到了梳洗。
阿尔塔娜迎过来,向灵儿和燕子问好。她还向她们介绍了她的哥哥嘎鲁和她的弟弟嘎尔迪。
嘎鲁大约三十多岁,赤红富态的大脸,宽大的额头,眼睛被脸上的肉挤成深邃的线型,深沉的眼神充满了草原汉子的坚韧和不屈。他身材高大,身体宽阔厚实,穿着黑蓝色的摔跤服,露着宽阔的胸膛,巨大的肚皮显得非常有压迫力,是内蒙古不相信六块腹肌的典型代表。
嘎尔迪二十几岁,也挺高,比嘎鲁瘦一些,但是仍然魁梧。他脸上古铜色的皮肤带着一些红色,看着皮实而无赘肉。他雪白的牙齿和微笑的神情,透漏着一副蒙古族大男孩特有淳朴与自然的气质。
燕子与他们都点头示意,两个蒙古族大汉也礼貌性的抱拳回应。在看到灵儿的那一刹那,他们两个的表情都僵住了,他们的眼神仿佛是被神女的法术定住了一般。他们仿佛在脑海中想:世间竟然真的有仙女的存在,而此刻,仙女就在他们眼前。
“嗯哼!”阿尔塔娜咳凑着警示了一声,两个蒙古汉子才真正的回过神来。
灵儿也冲着他们点头示意,他们重拾礼节地抱拳回应着。
阿尔塔娜坐到了灵儿车的副驾驶位置,燕子很知趣地坐到了后排座位。阿尔塔娜的家距离苏木还有十公里左右。嘎鲁和嘎尔迪开着吉普在前面领路,两辆车匀速地驶向阿尔塔娜家的方向。
在车里,她们与阿尔塔娜进行了愉快的交谈。阿尔塔娜简单给她们介绍了巴音苏木附近的风土人情,讲述了她对家乡的看法。交谈中,阿尔塔娜不时陶醉地看着灵儿立体而秀气的侧脸,充满了相见恨晚的感觉。
很快,她们到了一片亮着零星灯光的牧区村落,蒙古包、民房和牛羊的圈相间排列,错落有致。在宽敞的场地上,还堆着柴火堆:有的是干干的牛粪,有的是干枯而齐整的木块堆。
华灯初上,星光点点,映照着这片宁静而美丽的土地。草原的农村分布广泛,但人家却稀疏散布,形成了一幅独特的风景画。在这片土地上,蒙古包和民房错落有致地排列着,构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而蒙古包也不再是传统的帆布结构,而是融入了现代元素,带上了水泥墙,内部设施也更为完善,既有床也有炕,为居民提供了更为舒适的居住环境。
夕阳西下,牛羊在牧民的呼唤声中纷纷归圈,一群群骏马在夕阳的余晖下悠然地摆着尾巴,有的驻足远望,仿佛在欣赏这片美丽的土地;有的仍在悠闲地吃草,享受着这宁静的时光。草原上,蛐蛐的鸣叫声此起彼伏,与夕阳、晚霞共同装点着这片天空。
进入了蒙古包,阿尔塔娜的家人们都已经在等待了。
在阿尔塔娜的带领下,灵儿和燕子有幸见到了她的家人——伊吉(奶奶)、阿布(父亲)和额吉(母亲)。这个大家庭里,充满了和睦与温馨。
塔娜领着灵儿和燕子首先拜见了她的伊吉-乌兰查干,一位九十岁地老人。她鹤发童颜、面相慈祥,深深的皱纹,预示着她久经世事。她的眼睛明亮,眼神睿智却充满孩童般的清澈,慈祥的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塔娜给她介绍了灵儿和燕子,老人家抓着灵儿和燕子的手,让她们坐在她的两边,看得出来,她很喜欢她们。她不时抓着她们的手,为她们祈福。几次,她静静地看着灵儿,慈祥、深情而又透漏着心疼。
阿尔塔娜的阿布和额吉都是淳朴老实的草原牧民,不善言语,看到陌生人来,都有点害羞,都在安安静静地忙碌着、张罗着。
这时,蒙古包的门帘后进来了一个身着蓝色蒙古服饰的女人,后面带着一个蒙古族小男孩。
“额各其(嫂子),快带傲其来见过两位姑姑。”塔娜冲着那个女人和男孩摆了摆手。
那个女人有礼貌的行了礼,灵儿和燕子赶紧站起来回了礼。
“这是我的嫂子,娜仁托雅。这是我的小侄子。”塔娜说着,“傲其,快给两位姑姑问好。”
那个小男孩有点壮壮的,他头上梳着两个小辫子,胖胖的脸上透着高原红,笑嘻嘻的时候,他的眼睛也如他爸爸一样,都被脸上的肉挤小了。
“我最喜欢两位姑姑啦!”傲其带着憨憨的草原口音嗲嗲地说道,他笑着一会看看灵儿,一会看看燕子,充满喜感,看得出来,他看着憨憨的,其实小嘴巴很甜。
“好有礼貌啊!来吧,姑姑给你好吃的。”灵儿拿出了她早已准备好的巧克力,递给了傲其。
“小嘴巴好溜啊!好人出在嘴上,好马出在腿上,这话果真没错!”燕子总结地很到位。
“谢谢姑姑。姑姑抱抱我吧。”傲其圆圆的大脸,透着一副傲娇、发嗲的样子看着灵儿。
灵儿捂着嘴笑了,周围的人也都哈哈大笑起来。
“天呐,我都吃醋了。”塔娜笑着拍着傲其宽宽的脑壳说。
灵儿抱了抱傲其,她骤然感觉,她抱的不是孩子,而是月球。
“好啦,姑姑累了!”塔娜说道。
“我又有两个漂亮姑姑喽!”傲其开心的喊着,跑了。
“慢点……,有牛在外面。”娜仁托雅赶紧跟着跑了出去。
乌兰奶奶用手不停地轻抚着灵儿的头发,很明显,老人家很喜欢灵儿,她望着灵儿的眼神,是那么的深情。
“伊吉,您给她们两个取个蒙古名字吧!”塔娜轻柔的说。
老人家笑了,笑的像是害羞,又像是自信。
老人家慈祥地端详着灵儿,说道:“你像陶格斯,你是汉族人吧?
“奶奶,我妈妈是汉族人,我爸爸是满族人。”灵儿回答着老人家。
“蒙古人很包容的!你喜欢的话,可以蒙汉组合着叫,就叫红云高娃吧!”
灵儿一听“红云高娃”,她觉得这名字很美,也很有特点,她就连续的点了点头。
老人家再次摸了摸她的头。老人家喝奶茶时,先用手指沾了沾,沾湿的手指横着轻擦了下自己那饱经岁月的额头,然后又朝侧向轻轻地弹了下,示意把茶洒向大地。这是蒙古人喝茶饮酒前的仪式,为了敬畏天地。
乌兰奶奶也给燕子取了蒙古名字:她叫萨其拉,意思为阳光。燕子也谢过了乌兰奶奶。
当晚,她们共同享用了一顿丰盛的草原美食,各种具有地方特色的佳肴,有烤羊腿、奶茶、蒙古炒米、风干牛肉、清炒羔羊肉、孜然山野菜等,都让灵儿和燕子大开眼界。她们是深深地感受到了草原人民的热情好客。
晚饭后,一场精彩的篝火晚会拉开了帷幕。马头琴的音乐悠扬动听,欢声笑语此起彼伏。大家围成一圈,后面的人扶着前面人的肩膀,随着音乐的节奏跳动着,翩翩起舞。两位身着蒙古民族服饰的领舞者更是将晚会推向了高潮。
灵儿和燕子深深地沉浸到了草原篝火晚会的快乐中了。原来一群人伴着篝火和马头琴,是如此的放松和快乐,她们沉浸着。整个晚会热闹而富有特色,让灵儿和燕子深深地感受到了草原人民的热情与活力。
篝火晚会结束后,草原的夜逐渐变得安静。草原温差大,夜晚的清凉与白天的炎热形成鲜明对比,微风吹过,带来一丝丝凉意。篝火灰烬的微光在夜色中闪烁,伴随着风的呼啸声,仿佛在诉说着草原的故事。
灵儿和阿尔塔娜坐在勒勒车厚厚的坐垫上。她们仰望着满天的星辰和浩渺的银河,背后是北天的天后座和小熊座,谈起了她们的梦境。
阿尔塔娜看着灵儿,认真地说:“我们的梦境不是偶然,其实联系你之前我就知道。”她语气坚定地说。
灵儿点点头,表示同意,“不可能是偶然的,因为有些太过巧合。”
“是啊,梦境持续了这么多年,而且我预感着,梦境也在悄悄地进化着。”阿尔塔娜抬起头仰望着星空。
“我也有这种感觉。”灵儿回应到。
“我总感觉冥冥然中,有一种力量在操控着这一切。或者说,这种力量在把控着我们梦境的节奏。”阿尔塔娜目光深邃地说。
灵儿赞许的点了点头。“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像我们一样,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关联。也没有智者给我们指指路,或者能引导和解释下。我对生活中即将发生的变化一无所知,每天都有点提心吊胆的。你还有你额吉、阿布、伊吉和哥嫂、弟弟们,而我只有燕子一个。”她倾诉着。
“我倒还羡慕你,没那么多负担。我总感觉,如果我去找寻梦境的奥秘,我怕他们会伤心,更怕失去他们。”阿尔塔娜轻轻地笑了,顺手向后拖了一下她的秀发,说道。
阿尔塔娜接着说“这几天你们好好休息休息,我也跟我的家人说说我的想法。如果他们同意,我们过几天就出发。”
“这么多年了,也不着急。”灵儿莞尔地笑了:“我们脱离了钢筋混凝土的都市,还想好好享受下草原时光呢!”
阿尔塔娜也笑了。灵儿看到,阿尔塔娜的笑容美丽而自然。
“不早了,也该休息了。都十一点了。”阿尔塔娜看了下时间。
“晚安!”灵儿点了点头。
阿尔塔娜亲昵地抱了抱灵儿,就离开了。
灵儿回到蒙古包后,发现燕子已经睡着了。她没有打扰燕子,轻手轻脚地走到自己的床边,也躺了下来。在这个宁静的夜晚,草原上的风轻轻吹过,带着一丝凉意和一丝宁静。灵儿躺在床上,感受着这份宁静和美好,渐渐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满大地,草原上的露珠在晨光中熠熠生辉,宛如一颗颗金色的星星降落在绿色的海洋上。随着牛羊被牧民驱赶出圈,草原上的生活也逐渐苏醒。远处传来牧民们的吆喝声,那是他们对牲畜的呼唤,也是对新的一天的期待。而牧民家的牧羊犬则警觉地四处巡逻,用它们特有的方式守护着家园。袅袅炊烟从各家各户的烟囱中升起,伴随着淡淡的草木香,构成了一幅美丽的草原晨曦画卷。
乌兰奶奶起得很早,她坐在清晨的阳光里,背靠着蒙古包,犹如草原上的一尊神像。傲其在老人家旁边玩着。老人家腿脚还算硬朗,她除了看着傲其,有时候还会帮抽点木柴。她那直直的身板,让人相信她将永远地活下去。
傲其天真无邪地在乌兰奶奶附近,快乐而专注地玩着属于他自己的玩具:有草籽、有小花,有蚱蜢,也有草原壁虎。他边玩着,嘴里还叨咕着,谁也不知道他的小宇宙里设计的是什么样的剧情。
白天,灵儿和燕子漫步在草原上,远离了村庄的喧嚣。她们来到了一片开满纯白色小花的草地,那些花朵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向她们招手。她们采了一些小花,别在耳朵上,增添了几分自然与清新。在这片宁静的草地上,她们聆听着草原上鹌鹑的鸣叫,看着它们在空中“嗖”的一声,像箭一样飞过,感受着大自然的纯真。
在她们的不远处,达乌尔黄鼠在洞口附近活动着。它们立起身子,用大大的眼睛好奇地观察着这两位不速之客。它们不时发出吱吱的叫声。
午后,燕子带着傲其在草原上玩着。他们在这片绿色的土地上奔跑、嬉戏,欢声笑语此起彼伏。这时,天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遥远的天边却还是蓝天。他们赶紧回到蒙古包穿上了雨衣,继续在雨中跑着。
燕子和傲其一边转动着身体,一边笑着。她教傲其唱起了童谣:
大雨哗哗下
BJ来电话
让我去当兵
我还没长大
娃娃坐门墩
天天想媳妇
想媳妇啊,想媳妇
想个好媳妇!
傲其有一句没一句地接着,憨态可掬。乌兰奶奶和灵儿看到她们开心、活泼的样子,也都笑了。
灵儿特别喜欢乌兰奶奶给她取的这个名字,她觉得自己仿佛就是那片在天空中自由飘荡的红云,充满了诗意和希望。回去后,她跟燕子建议,在草原上她们互相称呼蒙古名字,燕子也同意,谁让她,那个燕子萨其拉,是红云高娃的贴身好伙伴呢!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一天晚上,红云高娃和萨其拉回到她们那温馨的蒙古包。睡到半夜里,红云高娃感觉天儿突然变得很冷,冷得她感觉被子就像张薄纸,一点都抵挡不住寒气的侵袭。不过,奇怪的是,蒙古包的窗户外却是亮堂堂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半夜时分,萨其拉这家伙突然来了个“无影腿”,把腿伸到了红云高娃的小腿上。红云高娃迷迷糊糊的,轻轻地把她的腿给挪开了。可是,萨其拉似乎觉得红云高娃的被窝特别暖和,竟然侧身钻了进来,把膝盖压到了红云高娃的大腿上,还把额头和鼻梁紧紧地贴在红云高娃的脸上,呼呼地睡着。
在黑暗中,红云高娃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光亮,看着萨其拉那香甜的睡颜,心里不禁想起了那句话:“上天不给猪智慧,是为了让它幸福。”
于是,红云高娃就轻轻地摇摇头,决定不再推开她了。毕竟,在这个寒冷的夜晚,抱团取暖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们在蒙古包里相拥而眠。渐渐地,红云高娃也感到了阵阵困意袭来,她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在这寒凉的秋夜里,两个女孩在彼此的体温中,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蒙古包的窗户洒进来时,红云高娃和萨其拉都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她们互相看了看对方,然后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知道吗?昨晚你睡得好香啊,像二师兄一样。”红云高娃笑着调侃道。
“哼,你才是八戒呢!我昨晚是故意挤到你的被窝里来的,谁让你那么暖和。话说,你温暖柔软的像故宫里晒太阳的猫一样呢。”萨其拉开玩笑地回应道。
趁萨其拉不注意,红云高娃顺手挠了挠萨其拉的侧腰,她知道萨其拉最怕痒了,果然,萨其拉不能自已地求饶了。
两人就这样嬉笑打闹着。突然,红云高娃感觉不太对劲。萨其拉也突然意识到今日与往常的不同。
往常,阿尔塔娜会在特定的时间准时唤醒她们,共享早餐的温馨时光。然而,今日的清晨却静悄悄的,阿尔塔娜并未如约而至。
她们推开蒙古包的门,眼前展现的是一幅银装素裹的景象:阴沉的天空下,大地被一层厚厚的白霜覆盖,宛如一片宁静而又神秘的白色世界。
“下雪喽!”萨其拉初时兴奋地喊着。
红云高娃仔细看了下,说道:“不是雪,是霜,真正的塞北寒霜!”
是的!真正的塞北寒霜,它在气温骤降的夜晚凝结而成,将整个世界装扮得一片洁白。
红云高娃注意到,往常这个时候,牛羊应该已经在草原上自由地游荡了。然而今天,它们仍然被圈在围栏里,没有人来放它们出去,这异常的情况让她心生疑虑。
就在这时,远处有两位牧民骑着马缓缓走了过来。红云高娃和萨其拉立刻迎了上去,询问为何今天不放牧。牧民们的脸色凝重,其中一位高瘦个子的牧民告诉她们:“出事了,乌兰奶奶快不行了!”说完,两位牧民便匆匆离开了,朝着远处的蒙古包和院落赶去。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红云高娃和萨其拉一下子呆住了。
“不可能,奶奶昨天还带着傲其抽了木块,要拿去烧火,我看她老人家的脚步还是很稳的,只隔了一天怎么会就……”萨其拉不解地说着。乌兰奶奶是那么的慈祥,那么的可爱,让她们感觉到那么温暖,她们不信。突然传来这样的噩耗,让她们感到无法接受。
在短暂的惊愕之后,红云高娃恢复了些冷静。她知道,在这个时候,不能慌乱,必须尽快赶到乌兰奶奶那里了解情况,尽自己所能提供帮助。于是,她拉起萨其拉的手,快步向乌兰奶奶居住的蒙古包方向跑去。
一路上,她们的心情异常沉重。她们想象着乌兰奶奶那慈祥的面庞,她们与乌兰奶奶相识时的情景,乌兰奶奶对她们的喜爱,还给她们取了那么美的蒙古名字,她们心中充满了担忧和不安。同时,她们也在默默祈祷,希望这不是真的,希望乌兰奶奶能够挺过这一关。
生活中总是充满了变数,谁也不知道一些可爱的人,什么时候会突然离去。
她们到了奶奶居住的蒙古包附近,发现很多人都已经在蒙古包外了。
阿布静静地站在蒙古包的旁边,木讷而呆板。额吉在里里外外地忙着,来的人越来越多了。
她们看到阿尔塔娜用手指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像被寒霜打蔫了的西红柿秧一样杵在那里,旁边有个胖女人在安慰着她。
红云高娃悄声问阿尔塔娜:“情况怎么样了?”
塔娜侧转过身来,她的眼睛红红的,看得出来哭了好久了。“快不行了,医生在里面。”她无力地说着。“凌晨时,奶奶早起,她应该是惦记看看夜里出生的牛犊,回去的时候就摔倒了,摔到了头和脸部,已经深度昏迷了好一会了,卫生所来了两个医生,都说快不行了。”说完,她又哽咽起来了。
红云高娃温柔地抚摸了下她的肩膀。此刻,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好像什么都帮不上。
这时,额吉又出来了,“你伊吉醒了,叫你和红云。”额吉快速地说。
阿尔塔娜和红云高娃赶紧进入了蒙古包,红云高娃看到,乌兰奶奶躺在老炕的褥子上,已经穿好了寿衣,戴着她从年轻时就开始戴着的银链子。她那慈祥的脸上,侧面和额头有几处磕伤,额头的尤其大些。奶奶虚弱的喘息着,眼睛似乎睁着又好像闭着。
她们进来后,奶奶的手指动了动,额吉让她们靠近。
“别憋在家里了,你走吧,去解开你的心结,也许是你的使命……”奶奶费劲地对阿尔塔娜说了一半,就喘息不止。
阿尔塔娜流着泪水,紧紧地握住了奶奶的手。
乌兰奶奶看了看额吉,跟她说道:“不要遗憾,也别亏心,你们两口子照顾了我这么多年,受累了……”额吉用衣角轻轻地擦拭着她的泪水,身体颤抖地抽涕着。
奶奶开始大口喘气了,她看了看红云高娃,继续说道:“孩子,如果你不来,估计我早就不行了。我坚持着,就是要等你来。陶格斯,你的力量很大,大的超乎你自己的想象,对苍生要更包容。你不要悲伤,也不要心痛,我已经满足,了无遗憾了。红云,勇敢地去追寻你的梦吧,红云碰到青云之时,将会是史诗明了之日……”
奶奶还没说完,她就又闭上了眼睛,昏迷了。
后来,乌兰奶奶再也没有说话。她呼吸了几次,每次之间都有间断,间断地时间也越来越长。
周围的人都安安静静的,时间过得很慢、很慢。有的人在无声哭泣着,有的人在无声忙碌着:装纸钱的,拿灯碗的,弄香炉的,点香的,开窗的。
后来,伴随着乌兰奶奶最后一声深呼吸,她平静了,平静的像一尊雕像,一座丰碑。
有些人终于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此时周围的哭声此起彼伏。蒙古包外,悠扬的马头琴哽咽地响起来了,紧接着,其他乐器也都响起来了。
送葬的队伍缓缓前行,白色的帆布在风中飘扬,如同乌兰伊吉纯洁的灵魂在告别尘世。人群沉默着,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哀思和不舍,他们都在送乌兰伊吉最后一程。
乌兰伊吉,她从哪里来?她又将到哪里去?她的爱,如同草原上的阳光,温暖着每一个角落。她的音容笑貌,她的慈祥,都将化作草原上的一首悠扬的歌。
死亡不是结束,遗忘才是永别。
在乌兰奶奶被送走之后,嘎尔迪,这位沉稳内敛的大男孩回来了。
他回来后,面对奶奶的遗物,他明白自己错过了送别的仪式,心中满是遗憾和痛苦。但他刻意表现得很坚强,不让悲伤过度显露。
额吉和阿尔塔娜出于传统考量,不允许他单独出门送葬,他虽心有不甘,但最终还是选择了顺从。
阿尔塔娜深知嘎尔迪内心的痛苦,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希望这份简单的肢体语言能为他带来一丝安慰。而红云高娃看到嘎尔迪沉默地有些异常,就主动找他聊天,用她的方式去缓解他的悲伤。她们都明白,嘎尔迪需要时间去接受这个事实,去消化他的悲伤。
嘎尔迪看红云高娃的眼神,甚至比看阿尔塔娜还亲,仿佛他是红云高娃的亲弟弟一样。
这天用晚饭的时候,嘎尔迪喝了很多白酒,要知道他平时是不喝酒的。喝着喝着,这个大男孩就在餐桌的角落里呜呜地大哭起来。
那些和奶奶共度的美好时光像电影一样在他脑海中回放:奶奶到白桦林里弄柴火,他快乐无邪地追着被秋风吹动的树叶奔跑;奶奶看家时,他在草原上尽情地玩着蚱蜢、壁虎和毛毛草;奶奶无数次给他送过水、叫他回去吃饭的情景,也都历历在目。这些记忆,遥远却又清晰,他很爱乌兰奶奶,就像奶奶也很爱他一样。
可是现在,奶奶走了,永远不再回来了。
至亲的离去,让他痛不欲生。但是这样的伤悲,也让他实现他从男孩到男人的转变,他终究会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如乌兰奶奶所希望的一样,他将像蒙古马一样,自信而坚韧地驰骋在草原上。
在乌兰奶奶逝世的第七天前的夜晚,草原迎来了纷纷扬扬的大雪,宛如天地间的挽歌,为这位深受尊敬的长者送行。清晨,银装素裹的草原展现在眼前,静谧而庄严,仿佛在抒发着对乌兰奶奶的深切哀思。
应红云高娃的强烈要求,阿尔塔娜让祭祀的队伍带上了她。
“是天葬吗?”红云高娃静静地问阿尔塔娜。
“不是,应伊吉的遗愿,她选择土葬。”
红云高娃不知道怎么接,就沉默着没说什么。
在乌兰奶奶的坟前,祭祀的人们摆上了各式各样的供品,包括假花、假房子和纸牛,以此寄托哀思,迎接乌兰奶奶魂魄的首次回归。
这时,红云高娃看到有几个中年妇人,在那里哭得死去活来,声音如同初春的噪鸦,凄厉而刺耳,飞入在场每个人的耳朵。
红云高娃看了看那几个妇人,静静地站着没说什么。
“久病床前一碗水,胜却坟前万米灰!”阿尔塔娜表情严肃地说了一句。
红云高娃侧过脸去,看着远处起伏的山峦,白茫茫一片。她们在队伍的最后,并肩走回家中,她们的脚步异常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