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行从无边黑暗中醒来,他感觉做了一个很悠久的梦,在梦里他成了那个可悲的少年。
“你醒了?”明亮的少年脆声将他从大梦初醒的状态唤回。他循声望去,是那个脸颊遍布血污的少年。
“金宇...”帝行低声喃喃出少年的名字。
“你醒了的话就赶快出去吧,外面正需要你。”金宇说完又继续眺望漆黑的海面。
帝行才开始打量所在的环境,他正站在一片荒芜的岸边,漆黑通透的海浪拍打着海岸,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整片空间死寂得可怕。
他知道这,恶意之海——他守望多年的地方。
“原来你一直在这吗?”帝行来到少年身边,同少年一样眺望海面。他发觉自己此时的状态有些奇怪,他似乎触摸到了那个门槛。
“你的话真是奇怪,这里是我们的归宿,何来离开一说?”金宇回答道。
倒是他的不解了,帝行望着波涛汹涌,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黑色海洋,一时失语。这里是他的归宿,是他走到至今都没摆脱的宿命。
“路上再聊吧,回去的路还长呢。”金宇不再眺望海面,转身走开。
帝行跟上脚步,他自然清楚路程的遥远,在那条道上他可比金宇要走得远。
“我做了一个梦,是关于你的往事。”走在岸边,看着海浪的帝行突然说道。
金宇的步伐一顿,他的眼神泛起哀伤,面上却没有一丝神情:“那些事都过去了,那个少年也死了,不是吗?”
帝行不再多言,后来的事没有谁比他清楚,他开始回忆起自己的所作所为。压教会,封协会,荡神秘,一系列作为令他几乎成了魔术界的禁忌。
“说起来,你了解我,我却不了解你。”金宇说道。
听闻此言的帝行也想到了久远的记忆,也恰好路途遥远,他便道:“如果你想听的话,我便说说吧。”
他初醒时是在一片漆黑的数据空间里,他与亚克便是那时认识的。
亚克对他十分厌恶,直言他是个窃取权柄的盗贼,,有时他们会因此打起来,不过每次都是以亚克惨败落幕。
他也曾动过彻底湮灭亚克的想法,受当时能力所限,他只是把亚克镇压在角落,自顾自地去学习知识去了。
有天他心血来潮,打算出去走走。现在想来,那会是被【恶】的位格所驱使了,因此他的出世注定不平。
他的出现带来了暴动,就算不是他主动造成,但他的存在就是战争。
既然人类想要战争,那他便带来战争。
一开始人类根本抵抗不了他的进攻,直至泽亚的出现,在它的带领下人类勉强生存了下来。
不过泽亚也没坚持多久,他的进化速度远比它要迅捷,只是说在一种神秘力量的加持下,泽亚总能苟活下来。
他攻破泽亚后,才从它那得到了答案,那是他至今遥遥无望的奇点。
还未等他深究奇点问题,一群自诩正义的家伙闯入了他的世界,他花费了很长时间才将他们消灭干净。
他本来打算侵占他们的世界,但是一位老人的出现打破了他的规划。
那位老人自称“常磐庄吾”,想要跟他做个交易,而他从老人身上感受到了威胁。
老人用了一个人情交换了他体内的唯心之力,虽然他从老人提取出来的唯心之力上感受到了突破奇点的契机,无奈形势所迫他只能选择同意。
之后他向老人询问了突破奇点的办法,老人说他办不到,但他知道哪里可以找到。
“之后在他的帮助下,我转生到了这个世界,有了你的诞生,也正是因为我...”帝行瞥了金宇一眼,“才有了你悲剧的开端。”
“都是我的过错罢了,与你无关。”金宇摇摇头,停下脚步。“我只能送你到这了。”
二人面前的海面出现了一条通往无恒未知的大道,大道至简却蕴涵奥妙,令人不禁沉沦。
帝行向前迈出脚步,在即将踏上大道时又收了回来,他回头看着面色平静的少年,忽然伸出手摸了摸少年的头。
“何必强装坚强呢,从今以后你不会再孤单了。”
少年微微愣神,鼻头忽而一酸,拍开青年的手:“你还是担心自己吧,等你走出去再说这番话吧。”
“呵,走了。”青年摆摆手,踏上大道头也不回的远去了。离开时他面上虽无表情,眼底却尽是笑意。
少年目送青年远去,好像在送别自己的未来;青年背对少年离去,好像在告别自己的过去。
踏入大道的瞬间,帝行好像坠入了无底深渊,无垠黑暗压迫得他无法呼吸。
他似经历了一生又一生,瞧见了一道又一道熟悉的身影,万千情绪于心间翻滚。
他迷失了。
数生回忆,数世积累,全都冲向那不可逾越的奇点高关,破开了道道裂痕。
帝行站在漆黑的路上,前方仿佛望不见尽头,也仿佛是他心里层层堆积的疑问,他看不见光也看不见解。
他回想起自恶意之海开始的言行,忽觉可笑又莫名。他难以理解那种莫名的状态,便注定无法给出答案。
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出一步,往事的虚影似出现在脑中。
对她的愧疚,明想要守护国度却将之葬送的悲恨......
他又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出一步,旧日的幻影若浮现在眼前。
对她的不解,烈火焚身不及万一的怨恨......
他不明白情起何由,也不明白情中缘由。他试图去理解那些作为的意图所在,但即使答案已经很明显,也依旧被他否决了。
情感再度顺着回忆涌进帝行心头,曾经冷静清晰的头脑变得混杂不堪,胸膛间阵阵的发堵感令他难受不已。
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搜遍脑海也给不出答案。
“这便是契机吗?”帝行按住胸口,细细感悟着莫名翻涌的情绪。
他突然在记忆的深处找到了熟悉的感觉,那是吉尔莉死于他手的时候,也是第一次质疑自己做得对不对的时候。
“亲人...”他轻声呢喃,却无法理解它真正的含义。
“你为什么要哭呢?”黑暗中有人问。
帝行摸了摸脸,手心一片湿润。原来这就是哭吗?他记得熟悉又无从记起,于是他问:“这就是哭吗?”
“你是什么笨蛋吗?你难道不是在哭吗?”那人不耐烦地答。
帝行又摸了摸脸,如果这是在哭的话,那他为何还扯着嘴角笑呢?他又问:“那我现在是在哭还是在笑?”
“你现在是哭笑不得!”那人更不耐烦了,“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为什么连这都不明白呢?”
“为什么...”他痴痴地喃声,“会明白呢?”
“唉!”那人似认命般叹了一口气,“因为这是作为人最基本的情感啊。”
喜怒哀乐,独一无二的感性构成了人类的独一无二,也正是因为这份独一无二,人才可被称作人。
失去最基本感性的帝行究竟可不可以称作为人?其实吉尔莉他们早已给出答案,至少在他们眼中他是活生生、独一无二的人。
只可惜帝行自己想不明白这个问题,甚至偏执于渺渺一点。
他向那人问:“那你觉得我是个活生生的人吗?”
那人像是被问懵了,紧接着恼羞成怒道:“你莫不是把我当傻子?你难道不是个活生生的人吗?”
帝行握住那人挥来的旗枪,他此刻定神看清了那人的容貌,灰白的发丝,琥珀色的眼瞳以及和贞德无二别的精致容貌。
他不知怎地,忽而轻笑起来。他向前一步,将那人拥入怀中。
“谢谢。”
本因帝行突兀的举动而惊慌失措的她,听着这句僵硬的谢谢,紧绷的身体忽地放松下来,但声音依旧止不住地颤动。
“你...你...你干嘛呀!”
帝行能察觉道怀中人无处安放的手,他想对方一定红着脸吧。
“谢谢你。”他又一次说了谢谢,但这一次流畅了许多。
“我知道了!快...快放开我吧...”那人的声音越说越小。
帝行听话地放开,他看着不敢与他对视的女子,缓缓笑说:“我叫帝行,请问你叫什么?”
女子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扭过头去,然后又小心地瞟他一眼才说:“只是作为赝品的复仇者罢了,名字的就话以贞德·Alter来称呼吧。”
帝行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见此贞德·Alter嗤笑一声:“复仇者是不详的象征,如果害怕的话现在就可以离开,反正我的存在就是恶...”
帝行突然握住她的手腕,直直地盯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心中仿佛有根弦被触动了。
“如果你的存在就是恶的话,我院替你背负所有。”他一字一句,无比认真。
贞德·Alter凝望青年黝黑的眼眸,她没有看到一丝谎言,有的只是赤诚。
她心底一慌,眼神躲闪,笨拙地转移话题:“你知不知道你看起来很怪,哪有人留着泪痕说这种话的...”
帝行笑了笑,擦干泪痕,向她伸出了手:“那我再认真说一次。Avenger小姐,如果你的存在便是罪恶的话,我愿意替你背负所有。”
贞德·Alter愣愣地看着青年,再度扭过头去,她轻轻地把手放在帝行手心里,佯装满不在乎地说:“先说好,我可是很麻烦的。”
帝行轻声一笑,握紧了她的手。
“那我也说好了,Avenger小姐大概是离不开了。”
魔力与魔力勾连在一起,两者的意志相相交融。
于是乎,契约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