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言没有追踪山蜘蛛的能力,只能摸索着大致的方向前行,正当他有些迷路时,却到了熟悉的声音。
“吾为混沌之眷裔在此下令,以吾气为食,以吾魂为祭,以吾身为器,昭命汝再临于世,吾名为.........南宫夏音。”
他认出这是夏音的声音,便立刻循着声音赶来。他急忙跑进工厂,恰好见到夏音高高举起那把不详的妖刀。
他松了口气,觉得一切都该结束了。
但他还是第一次...预测错了。
妖刀并没有自高空劈下,而是改变了轨迹横向扫出,洛言注意到妖刀扫过的位置飘散着被砍断的白色丝线,夏音为了保护身后的马丁而放弃了必杀的一刀。
紧接着夏音被蛛爪击中扫飞,妖刀脱手而出,缩回原形插在地上。
山蜘蛛散发着危险的气息慢慢向夏音靠近,眼中充斥着野兽一般最原始的对血肉的渴望。
他还会选择站出来吗?
平凡的生活,平庸的自己,本该平淡的一生。
这一切发生的如此突然,他勉强靠着运气苟活了下来。
他值得为了两个刚认识的人付出生命吗?
他可不像那个女孩一样温柔,会对坐在长椅上等待消失的他伸出援手,会在地铁站内毫不犹豫的站在他身前。
他知道自己理智而冷漠,也因此而恐惧,所以才装出一副温和的模样,像是融入人群求得安心的小怪物。
他是个很胆小的人,会把恐惧记得很清楚。
所以他忘不了,那一天他坐在长椅上,看着整个世界渐行渐远的时候,路上人来人往摩肩擦踵,却无一人愿意挽留。
他要离开这个世界了,或许对他来说是件好事,他觉得每个人都是怪物,但为了抱团取暖,才装作了人畜无害的小羊。
但那一刻,有一个陌生的少女,望着长椅上颓废的小怪物...
伸手挽留。
有人愿意挽留你,那一点点善意,便是救赎。
他把手伸向妖刀用力拔起,迈着有些颤抖的步子,缓缓站到女孩的身前。
“交给我吧。”
他有些颤抖着说道,却已经将理智抛至九霄云外。
他第一次主动的跳进一局棋中,在国旗象棋的黑白两方中,披上盔甲,要当个胆小的骑士。
夏音忽然挣扎起来,似乎想要起身,可强烈的无力感却不断地冲击着她最后坚持的那点清醒。
洛言回头,伸出左手,手心中再次燃起微弱的蓝色火焰,那如风中残烛的火苗,像是成了他的倚仗和骄傲。
“你看...我也是异能者了。”
他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力量,哪怕他心里觉得这点火还不及打火机,也要装出一副我这火能烧尽一切的气势。
“相信我吧。”
洛言转身面向山蜘蛛,双手举刀,他的眼角余光扫见夏音双眼迷离,只剩下一丝意志坚持着不陷入昏迷。
他笑着低声说道:
“睡吧...小心着凉。”
明明只是句空洞的安慰,夏音却感到莫名的安心,巨大的温暖管包裹着她,让她的意识渐渐模糊。
见夏音昏迷,洛言终于露出苦笑,他一直觉得自己不会逞英雄,反而会跑的飞快,可今天却冲动的不像自己。
他转过身面向山蜘蛛,也下定了决心,他没有任何的退路,接下来会是两只野兽间鲜血淋漓的撕咬,能活下来的,是更凶狠,更不在乎的那一只。
轰隆隆!
雷声大作,伴随急促的阵雨。
洛言愣了一愣,心想自己的运气会不会已经用光了,毕竟他那蓝火像是个露天的煤气灶,但现在外面下起了雨。。
洛言立刻再次凝聚火焰,虽然火苗依旧微弱,却并未被雨浇灭,这让他松了口气。
运气还是站在他这一方,雨水反而对山蜘蛛更加不利,蜘蛛所依靠的是绒毛所带来的敏锐触觉来感知周围,而阵雨打湿了山蜘蛛的身体,沾水的绒毛、嘈杂的雨声会极大削弱山蜘蛛的感知,它可以依靠的器官,反而是那一点不靠谱的视力,可蛛眼却大片受损。
这场雨,让他们之前攻击蛛眼的努力误打误撞的起了作用。
洛言觉得自己的运气有点过分了,他振奋起来,将左手对准蜘蛛,想看看自己的火能不能甩出去,要是能打出一发气功波,那他或许还有胜算。
可蓝色火焰刚刚离开手掌就快速熄灭,仅剩下一抹蓝色,两秒后连蓝色都消失不见,如同不曾存在。
洛言有点想骂街,但想到山蜘蛛听不懂,便没了兴趣,只能和自己生闷气。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火焰有何特性,难道要和山蜘蛛贴脸做实验吗,若是那种一击必杀的能力还好,但他是个悲观主义者,总觉得自己这火大概率就是个暖宝宝。
到时候可能还会给山蜘蛛在冰冷的雨夜里送去一丝温暖,以及自己的小命。
比起这不靠谱的未知异能,洛言觉得手中这把刀反而让他更有安全感。
俗话说得好,犹豫就会败北,果断就会白给,洛言越是思考,就气势越来越弱,最后竟然冲山蜘蛛尬笑,如果道歉有用,他可能都已经鞠躬了。
山蜘蛛依旧在缓缓靠近,重伤的它极度渴望着面前异能者的血肉,那是它求生的本能,足以凌驾一切恐惧与迷惘!
洛言本能的想要后退,可却咬牙坚持,他思来想去,回忆起来时听到夏音所念的类似咒语一样的东西。
或许这把刀有什么特殊能力,能对他有所帮助,他模仿者夏音说道
“吾为混沌之眷裔在此下令,以吾气为食,以吾魂为祭,以吾身为器,昭命汝再临于世,吾名为...洛言。”
这把刀并没有如洛言想像中伸长,洛言不禁有点失望,他并不能驱使这把妖刀,只能另寻他法。
然而就在下一刻,洛言身上蓝色的气从各个部位旋转着放出,成带状在洛言周身旋转,洛言的蓝气显得凌厉而清晰,像是把周围的空间切的边界分明。
那些蓝色不断地涌入妖刀的裂痕之中,刀身震颤不止,像是一件兵器具有了生命,发出兴奋而狂热的悲鸣。
洛言却只感觉到体内力量的流失,他隐隐的感受到了一个时间。
半分钟......
妖刀沿裂痕分离开,刀体再次扩大,冒出冰蓝色的填充物连接碎片,但一股黑雾侵蚀着刀体,一瞬间,黑色完全侵染了蓝色,诡异的妖刀再次现世,满溢着不详与癫狂的气息。
洛言体内有一股狂意在流动,仿佛要将他的思维全部扭曲,眼前像是一片猩红的血色,但毫无疑问,他也感到了身体中充斥的力量。
他多了一枚棋子,身为国王的羸弱棋子被妖刀强化亲自下场。
迈出两步掌握好平衡,洛言双脚用力一蹬,如出膛的子弹笔直的向山蜘蛛冲去,卫衣帽兜满了风,反而让洛言感觉在被风所阻拦拉扯。
两秒不到,洛言已然突进到蜘蛛面前,右手长刀拖地,却并没斩出。
蜘蛛移动爪子,用出最大的速度,笔直的刺向洛言的心脏。
洛言左手迅速伸入怀中,掏出了柯尔特手枪,枪口指向近在咫尺的蜘蛛。
不是威吓!
洛言的特化型子弹已经用光,可是,战场上却存在着四发没有用过的鲁格弹,夏音的伯莱塔手枪被山蜘蛛偷袭击碎,而洛言来之前也捡起了散落的子弹,两把枪子弹相同,都是通用的9mm格鲁弹。
砰!砰!
枪声连起,此时洛言即便单手开枪,也足以压住后坐力。两声枪响却一口气打出四枚子弹,目标是山蜘蛛仅剩的复眼,如战马的四蹄狠狠的踏向王冠。
山蜘蛛会回收蛛爪挡住那四颗子弹,如同国王会避开骑士的铁蹄。
然后洛言会用全力挥出这一刀。连同蛛爪......
一同斩碎!
“Check.....mate”洛言神色冷漠,却难掩高傲。
Check是国际象棋中的“将军”,而Checkmate...
则是“将死”!
你已无路可退!
然而这并不是棋盘上的回合制游戏。
黑色的国王并没有闪躲,复眼被枪击命中血肉模糊。
蛛爪笔直刺出,瞄准了洛言的心脏,只是受到枪伤影响而偏离,转而刺穿了洛言的左肩。爪尖扎入洛言的肩膀,刹那间鲜血飞溅,将他的侧脸染红。
比起刺穿,却更像是斩断,肩部的伤口不断扩大,使得洛言的手臂齐根断裂,与身体彻底分离。
如同王冠被铁蹄踏碎,可尖锐的碎片却刺穿马蹄。
剧痛本该使他停下脚步,可这是一场厮杀,而不是戏剧,没有什么剧本,也不会有任何理所应当。
这一切都将偏离常理。
少年并没有停下脚步,拖在地上的妖刀向上翻起,此时,洛言与山蜘蛛仅咫尺之遥。
这是一场野兽间的厮杀,谁更不想活,就更不容易死。
再迈出一步,世界仿佛停止在了他脚步抬起的那一瞬间,就连落下的雨水都为之驻足,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瞩目而失神。
脚步落下,仿佛与之对应一般,世界再次转动,雨水滴落到地面溅起一抹水花。
黑色的妖刀从地上甩起,划出一道狂乱的死亡弧线。
“我说过了...”洛言略微狂乱的低吼传出:
“checkmate!”
将死!!!
黑色的妖刀从地上甩起,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忍的弧线。
血肉断裂的声音随之响起,洛言一刀斩在山蜘蛛头部,刀身几乎全部没入。
他要斩的再快一点...再深一点...
再狠一点!
洛言的双眸中遍布血丝,他挑起右脚,朝着刀背狠狠踩下,将刀刃彻底送入山蜘蛛体内,听着刀刃斩骨断筋的声音,麻木的内心才能体会到些许快感。
二者的鲜血在空中挥洒交汇,随大雨淅淅沥沥落地。
山蜘蛛疯狂的甩动身体,而洛言却依旧紧握妖刀,用尽全力将刀刃送入一分一毫,直到那半分钟结束,才被山蜘蛛甩飞,而妖刀已然全部没入山蜘蛛体内。
洛言这时才注意左臂空空荡荡,大量鲜血流失,而虚弱感不断涌来。
山蜘蛛瘫倒在地上,身体不受控制的抽搐,却渐渐趋于平静,它虚弱的用仅剩的足摩擦地面,向离它最近的夏音移动,在地面上拖拽出一条深蓝色的血痕。
它将死了,即便是吞下血食,也不能挽回它的生命,但它还是用尽全力爬行,只为了那一丝不可能的希望。
如同暗无天日的洞穴中垂下的一根蛛丝,即使明知会断裂也会用尽一切去抓住,任何生物,在死亡的瞬间,也都会紧紧抓住眼前的一切。
洛言伸出右手抓住地面,也朝山蜘蛛爬去,左臂处在地上同样拖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他就要成功了,决不能功亏一篑!
洛言再次伸出手,然而他的动作却戛然而止,趴在地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寂静的深夜里,只剩下山蜘蛛拖着残破的身躯挣扎,血肉与地面的摩擦声显得如此残酷。
不知何时,一个人影出现,站在山蜘蛛的身前,他全身被鲜血染红,左臂断裂处依旧在不断涌出血液,而右手中,却握着一根长达5米的钢筋。
雨渐渐停了,山蜘蛛能感觉到,面前的人熟悉又陌生,像是刚刚在与它厮杀的少年,而气息却又如此陌生。
人影站在蜘蛛前方,不屑的眼神轻蔑的扫过地上那个正在挣扎的生命。
月色之下,幽邃的紫色双眸跨越了时间,于千年后再次降临尘世。
该来的总要来,避无可避的才是命运。
山蜘蛛本该畏惧,可在最后一刻,却只想抓着那一丝希望,依旧拖着残躯朝夏音爬去。
“有趣。”人影口中缓缓吐出两字,似乎是在疑惑山蜘蛛为何不感到畏惧,或是对生的渴望,能战胜一切恐惧。
下一刻,人影举起手中的钢筋,他的速度已经超越了视觉的极限,只留下些许残影,钢筋从正面穿入,妖刀勉强斩开的坚韧外壳却如同薄纸般被轻易击碎,末尾从蜘蛛腹部穿出,染满了蓝色的血液。
单单一只右臂,人影抬起手中的钢筋将山蜘蛛提起,山蜘蛛的挣扎愈加无力,血越流越少,一切反抗终究终结于寂静。
他放开手中的钢筋,任由山蜘蛛的尸体坠落地面,摇晃着向尸体走去,把手沿着刺穿处伸入血肉之中,不停的摸索,他最终如愿以偿,手中用力一拽,掏出了一枚蓝色的晶石,举起在月光下端详。
那是属于他的月,这世间一切,与那永恒的星体相比都显得渺小。
他的嘴角翘起一丝诡异的笑容,孤独又疯狂,骄傲却悲哀。张开嘴,把手中的晶石塞进口中,喉结滚动,将晶石咽下。
下一刻,他的身体中钻出浓稠的黑气,如同蛆虫一般在他的伤口中翻动,像是蚯蚓在松动泥土,而泥土中长出果实,断臂处的血肉蠕动重生。
有的时候,诞生是血肉蠕动凝结的丑陋,而死亡却充满归于寂静的凄美。
没过多久,他的左臂便已重生,只剩下从肩部被撕碎的衣袖还回忆着这场战斗的惨烈。
少年眼中的那抹紫色变得虚弱,直至在黑夜中归于寂静。
他最后又看了眼天上的月...
而后倒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