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的嘴是无形的刀,此话绝非虚言。
凡圣药业与华戈品牌于两年前合作,当时主持品牌项目招标工作的正是苏禾,在当时三家公司的比选中,华戈品牌无论是公司规模、服务报价、业内口碑都是最优选,因此苏禾同意选择华戈品牌作为合作方,为了避免麻烦,她没有向任何人表明她与在华戈品牌就职的陶亦可是亲戚关系,这也为后来的举报埋下了雷。
于是,正值凡圣药业内部推荐新成立的销售子公司负责人的关键时期,一封关于此事的举报信投递到了纪委信箱,举报信上列举了苏禾“三条罪状”,一是说她嚣张跋扈、压迫下属;二是说她喜好奢侈,作风不良;三是说她滥用职权,为亲谋利。其中最严重的便是第三条,若坐实了就是原则问题。
很快苏禾就被约谈,她明明已在候选人名单内,也被改为了待考察的状态,若此事不能妥当处理,她不但无法晋升,而且会留下履历上的污点。
官鸿在电话里说得很明白,匿名举报信一共有两封,除了凡圣药业那边,他的办公桌上也有一封,内容是陶亦可吃了凡圣药业的回扣,苏禾送给她的奢侈品包包和名贵香水就是最好的证据。
“既然她是我小姨,送给我礼物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我相信你,所以才会坦诚相告。”官鸿将话挑明,言下之意是他与陶亦可站在同一战线,但此刻心情混乱的陶亦可并未真正听进去。
因为她从未见过如此憔悴狼狈的苏禾。
可能是内心的情绪压抑得太久,她先是喝到烂醉如泥,在公寓厕所里吐了个昏天暗地,之后又趴在床上大哭,哭到快要呼吸暂停,吓得陶亦可连眼睛都不敢闭,一直守着她,生怕她出什么意外。
原来,她来参加生日聚会时的若无其事只是一种习惯使然的伪装。
苏禾稍微清醒一点之后马上给她儿子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听外婆的话,妈妈今天有点事不回家,用的是老家方言讲的,陶亦可发现自己居然都能听懂,而当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老人家的声音时,她挎包上的晴天娃娃突然动了动。
“阿囡,过生日呦,健健康康!”
苏禾的儿子苏霄宇的外婆,也是陶亦可的外婆,不知为何她鼻子有点酸。
翌日清晨,陶亦可破天荒早起了一回,给许茉荔和苏禾煮了醒酒汤。
她按照网上的做法,放了黄豆芽和银鱼高汤一起煮,稍微放多了一点盐,尝起来有点咸,好在她们二人目前味觉还没完全恢复,并未嫌弃。
许茉荔毕竟年轻些,喝完后就满血复活,蹬着高跟鞋上班去了,苏禾一勺一勺慢慢喝着,欲言又止。
直到最后一口汤都见底,她才终于憋不住,抬起头来问陶亦可。
“我昨晚都说了些什么话?”
苏禾只记得她拉着陶亦可说了许多话,但具体是什么内容她已记不太清,断片前的最后一个记忆是她坚持要刷完牙再睡觉,结果将牙膏挤出来半支。
“你说猜到了是谁举报你的,因为知道我的事的人并不多,尤其是你工作中还提携了她很多,想不通她居然会这么做,觉得很心寒。”
苏禾叹气,这确实是令她郁卒的一点,被心腹之人背刺的感觉,就像是吞了十只苍蝇,伤口上抹了干辣椒粉,既恶心又火辣辣地疼!
“你还说在公司兢兢业业工作了二十年,盼这个职位盼了很久,但这举报信的事情一出,风向居然一边倒,人都惯常见风使舵,捧高踩低。”
这也的确是苏禾的心里话,当初为了给公司拼业绩她全国各地出差,最终与前夫婚姻走到尽头,他还指责说儿子的自闭症是因为她关心不够造成。
但这个她倾注了心血和精力的公司,在一张子虚乌有的举报信面前,却不能给予她最基本的信任,还煞有其事地给自己上纲上线,让写一堆的说明材料。
“你还说,一个人将苏霄宇拉扯大真的很辛苦,如果不是我爸帮衬着你……”
“好了,别说了!”
苏禾的脸红白交错,打断了陶亦可的话语。
果然,喝酒误事,言多必失。
陶亦可果然没有继续帮她回顾昨晚酒后之事,但突然表情变得像个严肃的大人一样,问苏禾接下来准备如何应对。
“制服一只猛兽的最好办法就是不要给它留喘息之机,只要挺过这一关,我一定会将这份屈辱双倍奉还,走着瞧好了。”
苏禾仰起头,优雅的脖颈显得脆弱又无比强韧,原本就充溢着自信的眼神中多了一分狠厉,就像是浴血沙场的女将军,刀剑和风霜只会令她更加强大。
想要往更高处走,就要经得住寂寞。
“你不要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苏禾临走时叮嘱了陶亦可一句,她与自己不同,才工作不久,正处于满腔热血的时期,她不希望她因此失去对工作的热情。
相比凡圣药业的兵荒马乱,同样收到举报信的华戈品牌显得异常平静,真正被影响到的只有官鸿一人。
他在刚看到举报信时确实有一点震惊,作为老板,一般公司员工档案中的联系人只会写直系亲属,因此苏禾与陶亦可的关系确实比较隐秘,很难被发现,连他也被蒙在鼓里。
而作为乙方,他只有积极配合凡圣药业,做好举证工作,证明华戈品牌当初中标并无猫腻,后期的合作也保质保量,然后等待甲方的最终决定。
商业合作犹如谈恋爱,强扭的瓜不甜,若没有了信任,势必无法长期合作。
另外,会经常出入他办公室的就那么几个人,究竟会是谁送的这封举报信,也值得深思。
翌日,陶亦可主动到了他办公室,不由分说递出一封辞职信。
官鸿自然没接,陶亦可的想法太幼稚,这件事情针对的是苏禾和华戈品牌,才不是她这种无关紧要的小喽啰,辞职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你是不是以为一旦你不再是华戈品牌的员工,问题或许就迎刃而解了?”
陶亦可点头,她确实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辞职虽是下策,但也算对此事有了一个交代。
“如果苏禾和我只能保一个的话,我希望她能留在凡圣药业。”
“你真的不用辞职,事情还没有严重到那种地步。”
于是,陶亦可又提出了第二个想法,请求更换凡圣药业的项目对接人,以此来避嫌,结果官鸿仍旧没有答应,说这个时候心态一定要稳住,不能露怯,以免被人说她心虚。
商场如战场,总不能对方还没有开炮,自己就先自乱阵脚了。
他给陶亦可指了一条明路——唯有将这个项目做出傲人的好成绩,证明苏禾是“举贤不避亲”,才能真正让人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