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天还没亮就悄悄地溜之乎也,在蒋怡家过夜这事情要是换了陈泉或者其他男生,估计兴奋得连自己姓什么都想不起来,可对赵清来说却是极大的折磨,他实在不晓得这样下去,将来如何跟赵齐安交代,接下来只能连谢安惠都不去找了,以免看到蒋怡平生尴尬。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元旦前夕,赵清下午放了学回宿舍,却发现楼道里面两个女孩等在自己宿舍门口,定睛一看,居然是谢安惠和蒋怡,楼道里面来往的男生都用“兄弟厉害啊”那种眼神看着自己,谢安惠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一看到赵清就大声抱怨:“你个死赵清!怎么消失那么久了!”
赵清赶紧开门把她们让进宿舍,嘿嘿笑道:“要期末考试了呀,学习紧张……咦,你会骑车了?”谢安惠气鼓鼓地道:“那么久了当然学会啦!”赵清笑道:“骑过来没摔跤吧?嘿嘿,没有怡宝陪你,我量你一个人也不敢骑车过来。”
蒋怡皱眉打量了一下赵清的宿舍,忍不住批评道:“你们男娃娃的房间咋个那么乱!尤其是你赵清的床,简直猪窝一样看不下去!”赵清自从上次见识过她大小姐气场以后,居然莫名看到她有点心虚,陪着笑说:“已经算干净的了……小安子他们宿舍还要乱呢!”蒋怡冷冷地道:“赵清,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他了,好吗?”
她自从上次在家里凶过赵清以后,两个人的关系就有点变了。以前大家不熟悉,她多少还收敛着点脾气,言谈之间都给他留几分面子,结果那次把他也界定为“贱皮子”之后,自然而然地就把以前管教赵齐安和邵青阳的态度拿了出来,从此脸臭臭的再无半分客气。赵清从没遇到任何一个女孩这样居高临下“管教”过他,是苦是乐,一时竟然难以分辨。
谢安惠在旁边看得快傻眼了,认识三年来除了陈小溪,还有哪个女孩这样对过赵清的?最神奇的是蒋怡这样子的恶劣态度,这赵清居然还陪着笑脸,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耳边又听到赵清笑嘻嘻地问:“今晚就在这里吃饭吧?我请客。”
谢安惠歪头看着他:“哟?困难户翻身了呀?”
其实赵清家庭环境也不差,刘晓红心疼儿子,每个月寄给他零花钱也高达200元钱,班上好多同学一个月连50元钱都没有。只是他男孩子又要抽烟又要喝酒,手脚又大,汇款一到账就呼朋唤友下馆子吃饭,往往还没到月底就用个精光,还好有国家每个月发的饭票保底,不然早就饿死了。而谢安惠这些女孩子平时就没什么用钱的地方,因此赵清往往跑来找她资助,久而久之谢安惠就开玩笑叫他困难户。
赵清面皮又泛起暗红的羞涩:“其实没翻身,我就是说说而已,还是要指望你请客的,哈哈。”谢安惠嗔怪地打了他一下:“我就晓得!还好我带了钱来!”
蒋怡看着他们兄妹一样的欢乐场景,本来冷冰冰的俏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微笑,开口道:“我来请吧……正好我要把陈泉也叫上一起。”
对赵清来说他喵的谁请不是一样?点头笑道:“好滴好滴,谢谢怡宝请客。”心里想:“怡宝可比很多成都妹儿都大方。”
他跟谢安惠陪着蒋怡找到陈泉的宿舍,原来两个人都住在一栋宿舍楼,只不过赵清住四楼而陈泉住一楼,陈泉看到蒋怡主动来找自己,自然是又惊又喜。只是他极为稳重,丝毫不表现出来,蒋怡环顾一下四周,对赵清道:“你看人家陈泉的宿舍,多干净!”
赵清连声附和:“对对,我要是个女的就好了,嫁给他都不用操心家务事。”蒋怡眉头一皱,心想:“姓赵的都这么贱兮兮的吗?”转念一想,邵青阳不姓赵,可也很贱。
他们四个找了个饭馆,蒋怡之前跟赵清一起吃过好几次饭,知道他是个肉食动物,特地给他点了几个硬菜。赵清跟陈泉不是一类人,彼此也不太投缘,坐在一起没什么话题好说,索性甩开膀子吃了个狼吞虎咽满嘴飙油,蒋怡看他吃相不雅,皱眉道:“你吃慢点嘛,跟遭了灾荒一样……没人跟你抢。”
谢安惠也道:“就是,看他吃得那么香,害得我都忍不住想多吃两口。”赵清嘻嘻笑道:“怡宝你说对了,我到了月底……可不就是遭了灾荒吗?”
谢安惠叫“怡宝”也就算了,没想到赵清也这么叫,关键是蒋怡看上去还很习以为常的样子,陈泉心里就不太受用,又听见蒋怡说:“哪个叫你平时用钱没个计划呢?你看人家陈泉,一准不会像你这样子。”赵清嘴里含着食物,嘟囔着说:“哎呀,你这么一说,我更想嫁给他了。”
蒋怡被这人的无耻怼得一时气结,心想以赵齐安邵青阳的不要脸也说不出这话来。谢安惠毕竟是女生,多少有点第六感,心里想:“怎么怡宝一直把赵清管着管着的?这不是女朋友才该做的事情吗?啊!莫非她真的喜欢上赵清了?”
她正在胡思乱想,却听见陈泉开口扯开了话题:“蒋怡,元旦大家聚一下好吗?方道洋上次来找我,约我们全体同学都聚个餐。”蒋怡还没从刚才对赵清的情绪里面转换过来,冷着脸嗯了一声,随即就发现不对,带着歉意对陈泉微笑了一下:“还是去你家吗?”陈泉也微笑道:“你如果没意见那就在我家。”
赵清这么聪明的人,当然能感觉到陈泉对蒋怡揣着打猫心肠,不过现在看来蒋怡赵齐安分手已成定局,二来他虽然和陈泉不投缘,却也知道这哥们彬彬有礼温而文雅,算是个良配,别的不敢说,至少不会害了蒋怡,因此他心里也没什么芥蒂,嘿嘿笑道:“陈泉,我来当个编外同学,蹭一顿饭如何。”
他本来只是开个玩笑,想着肯定要被拒绝,没想到陈泉居然点头道:“好啊!欢迎!”谢安惠拍了赵清一下:“人家高中同学聚会,你跑去讨啥子嫌。”赵清腆着脸说:“我去多跟陈泉学习。”
蒋怡似笑非笑地道:“你这个人,咋个学都学不会的。”
赵清故意气鼓鼓地道:“那我不去了,总行了吧。”蒋怡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说:“好好,去,去,我跟陈泉都邀请你去,可以了吧。”
她一句“我跟陈泉”,让陈泉心里顿时甜滋滋的如品甘饴,再看赵清也顺眼了很多,如果说刚刚是碍于修养和面子才同意邀请他,这会可就是有点真心实意的了,觉得这哥们可真是自己的福将。
吃完饭陈泉抢先跑去把帐结了,走出饭馆的时候蒋怡不好意思地说:“今天说好我请客的呢。”陈泉微笑道:“哪有让女娃娃请客的道理。”赵清跟在后面装作看风景没听到。
谢安惠带着促狭的笑容看着赵清,赵清小声说:“干啥子?”谢安惠悄悄打趣道:“丢面子了吧?”赵清老脸一红,兀自嘴硬:“还好还好,困难户还有啥面子。”谢安惠趁着蒋怡跟陈泉没注意,勾起食指刮了刮赵清的脸,小声道:“羞羞不要脸,耗儿咬到肚脐眼。”反手把掌心里握着的50元钱塞在他兜里。
“耗儿”就是老鼠,谢安惠说的是是重庆话里面刮羞的儿歌童谣,50元钱在那个年代对学生来说真是一笔巨款,赵清心里大为感动,说:“你对我可真好。”
谢安惠俏皮地歪了歪头,小声道:“咱们是兄妹嘛,当然要对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