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标(长篇小说032）

　　吵仗是孩子成长的必修课

　　春雨、宝蛋一伙在家属院里的台阶上玩“压七窍游戏”。宝蛋将右手食指压在自己的鼻尖上，眼睛盯着春雨的嘴，随时等待春雨喊哪个窍，他食指就压哪个窍上……

　　春雨自豪喜笑的神情，左手捏着宝蛋的右手，眼睛盯着宝蛋的脸，右手猛地打宝蛋的右手掌，随即喊声“眼睛！”宝蛋慌乱中将按在鼻尖上的左手指却压在了耳朵上，惹得小朋友们乱笑乱跳……

　　春雨又猛打宝蛋的手掌，喊声“嘴！”宝蛋却压在了眼睛上，又惹得一阵喊笑；春雨越发得意，又猛打猛喊“鼻子！”宝蛋的手指忙离开鼻尖，乱舞一阵，一时不知压在哪里，又惹起一阵大笑。

　　宝蛋灰心丧气，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春雨的嘴和眼睛，猜想他这次喊哪个窍；春雨刚喊声“耳朵！”宝蛋的手指已经压在了耳朵上，于是宝蛋赢了，变成了宝蛋喊“七窍”，春雨压“七窍”。

　　宝蛋一心想着报复春雨，比春雨更凶猛地打春雨的手掌，喊声“耳朵！”春雨却压在了嘴上；宝蛋喊声“鼻子”，春雨却压在了耳朵上；春雨被打得牙齿一咬一咬地忍着，眼泪花儿都出来了，两只眼睛圆溜溜地盯着宝蛋脸上的表情，猜想他这次喊哪个窍。宝蛋越发张狂，抬高右手做着往下打的准备，眼睛好一会盯着春雨的脸，猛地打下去，使劲喊声“屁眼门！”春雨却压在了嘴上，惹得小朋友们又笑又跳，都要笑疯了……

　　春雨又羞又疼，滚出了眼泪，忙从宝蛋手中抽回手，红着脸嚷：“你胡喊！你胡喊！你没按规定喊，你输了！你输了！”

　　宝蛋笑疯了，冲春雨大声笑说：“我喊屁眼门，你为啥压嘴？”

　　春雨含着泪花嚷：“规定只喊眼睛、鼻子、耳朵、嘴，你喊屁眼门，违犯规定！你输了！你输了！我喊你压！”使劲夺宝蛋的手。

　　宝蛋喊声“你输了！你输了！”死力推春雨，两个撕扭成一团。

　　田园听见喊嚷声，跑出屋，拉春雨走到屋里，冲春雨骂：“你以后再不准和宝蛋玩！宝蛋动不动就哭，他爸妈听见他哭，又找我们的麻烦！”

　　黄土山问：“怎么了？”

　　田园气嘟嘟地说：“春雨又和宝蛋吵仗！”

　　黄土山不以为然地说：“吵仗有什么怕？报上说，吵仗是孩子成长的必修课。孩子通过一次次吵仗、一次次体验和别人的关系、学会申辩自己的主张、也学会控制自己、学会和别人合作、积累生活经验，学到许多家里无法学到的东西！特别是独生子女，接触的人少，社交能力差，更需要这种吵仗的锻炼！”

　　春雨不服气地对着爸大声说：“我们玩‘猜压七窍游戏’，宝蛋不按规定乱喊乱叫……”

　　晨光急忙插上说：“宝蛋喊‘压屁眼门’，我哥压在了嘴上，都就大笑，把我哥笑羞笑哭了！”

　　春雨大声说：“规定不能喊‘压屁眼门’！”

　　黄土山笑说：“不要紧！宝蛋不遵守规则，说明他无理、不对！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干什么事都要遵守规则！不遵守规则，办不成事！”

　　田园笑说：“你爸说的对！从来没受过委曲的人脸皮薄，突然受到委曲，一下子想不通、接受不了，甚至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晨光说声“我听我爸的话，找宝蛋吵仗锻炼！”说着跑出了门。

　　田园急得喊声“晨光”，急忙追了出去……

　　“不能在孩子面前发泄对当下的不满”

　　晚上吃饭时，春雨边吃边说：“妈，宝蛋说，他妈妈招成了工人，今天正式上班！”

　　黄土山惊诧得停了嚼饭，望着春雨：“不可能吧？”

　　田园听了春雨的话，心里不是滋味，见黄土山惊奇不相信的神情，当即气怒，冲他嚷：“你就知道一个‘不可能’！已经招工、正式上班，你还说‘不、可、能’？”

　　黄土山急了：“我说不可能，是有根有据：多少城市户口的待业青年都没法安排工作、在家闲蹲着，宝蛋妈是三十几岁的干部家属，能招她？政策上就不允许！”

　　田园红着脸嚷：“政策上、政策上，你就知道‘政策上’！中国人只有你政策水平高？只有你的阶级斗争、路线斗争觉悟高？”

　　黄土山没好气地嚷：“你扯到哪里去了？扯到阶级斗争、路线斗争……”见宝蛋在门外玩，忙喊：“宝蛋，你进来我问个话！”

　　宝蛋跑进门问：“黄叔，你问啥话？”

　　黄土山：“你妈妈招工、参加了工作吗？”

　　宝蛋兴奋得大声说：“参加了工作！是我爸爸走后门、拉关系招了工！给劳动局的局长送了三箱子鸡蛋、两瓶五粮液、两条子红塔山，还有，还有……”

　　田园忙问：“你妈，招到了哪个单位？”

　　宝蛋兴奋地说：“招到县工程队！”

　　黄土山忙问：“县工程队干什么？”

　　宝蛋：“当仓库保管员！”

　　田园冲黄土山瞪着眼：“还‘不可能’吗？”

　　黄土山见宝蛋跑出了门，说：“国营单位才是铁饭碗！县工程队是集体单位，端的是泥饭碗，谁稀罕它？他请着让你参加，我也不让你参加！你不要眼红！”

　　田园气出了眼泪，嚷：“一再给你说，你设法调一调我的工作，你究竟调不调？”

　　黄土山笑说：“调！调！我没说不调的话！”

　　田园嚷：““调，调，调了几年，我还是个仓库搬运工，啥时候才能调成？”

　　黄土山笑说：“啥时候才能调成？我想一想……大概是……大概是，为了调你的工作，我争取当个局长！”

　　田园嚷：“我知道！你就把我的事没当一回事！我一天上班，几十斤重的药箱子搬过来搬过去，干的活比农民还苦！现在的社会，越是老实人越吃亏！”

　　黄土山笑说：“啊呀，你簸箕、筛子的说了一大堆！用不着大哭大闹！俗话说‘亏也是人吃的嘛’！既然有亏，就肯定有人吃！都想沾便宜，亏让谁吃？政策上……”

　　田园大声嚷：“我算看透了！政策是给咱老百姓定的！都嘴上说得好听，一个比一个说得好听！越是官大的说得越是好听……”

　　黄土山冲春雨、晨光说：“等会再做作业！你们到外面去玩！”

　　春雨、晨光高兴得跑了出去……

　　黄土山冲田园：“你刚才说，你看透了社会？看透社会的人可不是一般人！我比你文化高、整天写材料的人都没法看透社会，你整天蹲在仓库里抱药箱子、和药品打交道，你是怎么看透社会的？你谦虚一点好不好？毛主席说，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你……”

　　田园嚷：“我没骄傲！没骄傲！我，我，我……”

　　黄土山：“你刚才在孩子面前发牢骚，发泄对社会的不满情绪，这对娃娃的成长不利！因为小娃们辨别是非能力差，你如果说栖云山上有鲜花、有松鼠、有红红绿绿的小鸟，孩子肯定喜欢去栖云山游玩！你如果说栖云山上有垃圾、有刺蓬、有屎尿、有臭水，孩子肯定不去栖云山……”

　　田园插上说：“你说的这话，我赞同！”

　　黄土山说：“几次给你说，不能在娃娃面前发牢骚说不满的话。你那样说，会使孩子对社会失去信心，甚至产生抵触情绪，会影响他们的上进性。一个人，当他认为前面是一片光明时，他才会积极主动地追求，如果他认为前面是一片黑暗，有火坑、悬崖，他会前进吗？”

　　田园说：“照你这么说，我现在连话也不会说？越活越不会活？”

　　黄土山说：“你我年轻结婚时，怎么说话，怎么走路，只关系到你我一个人，说错说对，问题不大！可现在，有了春雨晨光，怎么说话，怎么走路，怎么做事，直接关系到春雨、晨光的成长，就像我那次在家长会议上说的：父母每走一步路，都意味着给自己的孩子竖立了一块路标，你竖立怎样的路标，孩子就会跟着怎样的路标走路！所以，我们说话、做事、走路就得思考，就得选择，碰见悬崖陡壁时，你得插上一块‘此处危险’的路标；碰见坡陡弯急时，你得插上一块‘坡陡弯急慢行’的路标;千万不能插相反的……”

　　田园说：“知道了，知道了，以后按你的最高指示办！”

　　黄土山笑说：“或者，你还有什么高见？”

　　田园笑说：“‘高见’都叫你‘见’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