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标(长篇小说010）

　　借账要忍，还账要狠

　　晨光跑到宝蛋家玩。宝蛋妈看见晨光的两个衣兜上绣着红绿黄色的核桃大的字，忙拿起衣兜欣赏，问：“这么好看，谁绣的？”

　　晨光沾沾自喜地说：“是我爸拿毛笔写的，我妈绣的！”

　　宝蛋妈问：“这是几个啥字？”

　　晨光有点惊奇地问：“王姨，你不识字？”

　　宝蛋妈笑说：“你王姨是睁眼瞎子！”

　　晨光指着右面衣兜上的字说：“这两个字是‘莫娇’！”

　　“馍焦？”宝蛋妈不解地问，“锅里的馍馍烙焦了？”

　　“不是！”晨光笑说，又指着左衣兜上的字，“这两个字是‘莫惯’！我妈说，幼儿园的王园长讲‘莫娇莫惯’是不要娇生惯养的意思！我爸说‘莫娇莫惯’是郑板桥说的话，要按郑板桥说的去做！”

　　宝蛋妈讥笑说：“没有郑板桥，你爸妈不会养你？”

　　宝蛋好奇地指着“莫娇莫惯”，冲妈说：“妈妈，你也给我绣这样的‘莫娇莫惯’？”

　　宝蛋妈：“我不会绣！我没有晨光妈能！”说着，转身去做饭。

　　晨光得意地说：“宝蛋，我妈今天买了洗衣机！”

　　宝蛋惊奇地问：“你家哪来的那么多钱？”

　　晨光说：“我爸我妈都是国家正式职工，挣的工资多。你妈是农村户口，扫马路，挣的工资少！”

　　宝蛋不服气地说：“我爸是当官的，你爸不是当官的！我爸说，走后门转我妈的户口，只要转成城市户口，就能招工挣工资！”

　　宝蛋妈冲着晨光：“晨光，你爸妈挣的工资多，给我们借些行不行?”看晨光被问愣了，又说，“借一千块，我们买一台彩电！我们家穷，不像你们家两个人挣工资！”

　　晨光认真地说：“借一千块？我去问我爸妈！”说着跑出了门。

　　宝蛋高兴地说：“妈，真的借钱买彩电？”

　　宝蛋妈想了会说：“妈是农村户口，扫马路的，谁都看不起我；他们买了一台洗衣机，才两百多块钱；我们争取买一千多块钱的彩电，让他们看一看！等你爸下班回来，你就闹着让你爸买彩电，他不买，你就不吃饭，不上学！”

　　宝蛋高兴得又喊又跳：“妈妈，这是个好法子！好法子！”忽然看见爸爸走进门，忙喊，“爸爸，买彩电？”

　　温生民放下提包，没好气地说：“买什么彩电？去去去！”

　　宝蛋抱着爸的腿拉着哭腔嚷：“春雨家买了洗衣机，你给我们家买彩电？买彩电？”

　　温生民大声嚷：“没钱！”

　　宝蛋妈冲着宝蛋说：“春雨家买洗衣机，春雨的爹妈是国家正式职工，买得起！我是农村户口，又是扫马路的，能买得起吗？”

　　宝蛋越发抱紧爸的腿闹：“爸，买！买！买买买！”

　　温生民生气了，大声呵斥：“一台彩电一千五、六，我哪有那么多钱？”

　　温奶奶接上说：“一千五、六，划不着买！”

　　温爷爷说：“再不糟踏那个钱！”

　　宝蛋妈又冲温生民嚷：“你让我扫马路，扫到那一天？”

　　温生民惊诧起来：“你娘儿俩，今天怎么了？”

　　宝蛋妈嚷：“这家属院里，只有我娘儿俩是农村户口！人都欺负软的、脚踏扁的！看我干的是扫马路的下贱活，都下眼皮看我，就连四五岁的碎娃娃也把我看成下贱人！”伤心得哭起来。

　　宝蛋也伤心起来，突然冲妈大声喊：“妈，你不伤心！我长大替你报仇！谁欺负你，我就打谁！”

　　温生民嚷：“扫马路的活，别人想干还干不上！我给城建局的局长说了话，才让你扫！我一再给你说，转农村户口不容易，全县一年就那么几个指标，比我工龄长、资格老的人都转不上，就连县长的家属也还在农村！”

　　宝蛋突然抱紧爸的双腿，嚷：“爸，彩电，买不买？”

　　温生民看一眼哭泣的宝蛋妈，说：“你妈有钱，让你妈买！”

　　宝蛋越发伤心，猛打爸的腿，哭嚷：“你买！你买！你是我们家的掌柜！”

　　温生民笑着，左躲右闪地躲打……

　　温奶奶忙抱宝蛋：“打疼了手！打疼了手！再不打！不打！”使劲抱开宝蛋。

　　宝蛋硬是挣脱奶奶的抱，扑过去打爸，哭嚷：“不买彩电，我就不吃饭！不去学里！”嚷着“腾”地坐在地上，蹬腿打脚地哭起来。

　　温生民看宝蛋越闹越凶，只得抱起宝蛋，笑说：“再不要闹，买！买！给我的宝蛋买！”

　　宝蛋停了哭，问：“真的买？”

　　温生民：“真的买！买一台十四寸的！”

　　宝蛋高兴得跳起来，大声问：“今天就买？”

　　温生民笑说：“今天就买！”

　　宝蛋妈说声“去擦脸”，拉上宝蛋到厨房，用手擦宝蛋脸上的泪痕，一边悄声说：“你闹你爸买十八寸的！十四寸的太小，不好看！”

　　宝蛋忙跑过去喊：“爸爸，买十八寸的彩电！十四寸的太小，不好看！”

　　温生民说：“十八寸的一千五百多块，比十四寸的贵五百多块，我哪有那么多的钱？”

　　宝蛋又“腾”地坐到地上哭起来。

　　宝蛋妈对着温生民说：“你去宝蛋姑姑家，借上一千块？”

　　宝蛋猛地跳起来，大声说：“爸，按我妈说的办！向姑姑家借一千块？”看爸思想着不回答，又说，“你不好借，我去借？我姑姑喜欢我，肯定答应借！”

　　温生民气呼呼地问：“你借上，我用什么还？”

　　温爷爷大声说：“借账要忍，还账要狠！”

　　温奶奶冲宝蛋：“你爷爷说得对！借账要忍，不能随便借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