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标(长篇小说046）

　　世上只有妈妈好

　　夜里，村娃、春雨、梨花一伙在房屋地上剥大豆皮；晨光突然觉得耳朵里有什么东西“嗡嗡嗡”地叫唤，忙抓下来看，是一只长着翅膀的黑色蝇子，忙使劲捻死。

　　村娃看见后，故意笑说：“乡里的蝇子知道报仇！你捏死小蝇子，过一会，小蝇子妈妈等你睡着，悄悄钻到你耳朵里报仇，使劲咬破你的耳朵，钻到你脑子里！”

　　晨光吓得思索了会，说：“小蝇子妈妈她不知道我捏死了小蝇子，我不怕！”

　　村娃笑说：“咋不知道？小蝇子刚死时喊了一声‘妈妈’，小蝇子妈肯定听见了！”

　　晨光呆呆思想着村娃的话，说：“我怎么没听见小蝇子喊妈妈？”

　　村娃说：“蝇子说的话，我们人听不懂，只有蝇子互相能听出来！”

　　晨光思索了会，说：“我不睡着，看它怎么咬？它咬，我还是把它捏死！”

　　村娃笑说：“你捏死小蝇子妈妈，小蝇子爸爸又来报仇！你捏死小蝇子爸爸，小蝇子爷爷又来报仇！你捏死小蝇子爷爷，小蝇子奶奶又来报仇！你捏死小蝇子奶奶，小蝇子哥哥又来报仇！你捏死小蝇子哥哥，小蝇子妹妹又来报仇！反正有报仇的！”

　　春雨、梨花都笑村娃的话；晨光却没了话，沉思默想着。

　　姑姑干完活，上炕睡觉，见村娃、春雨、梨花都已睡得稀溜溜的，只有晨光还睁着眼，默默地淌泪水，吓得忙问：“晨光，你怎么了？谁惹你了？”

　　晨光伤心得憋着嘴不回答，回想以往这时候正自由自在地睡在妈妈怀里撒娇；这会儿却孤零零地一个人睡着，又要提防小蝇子妈妈报仇，不由特别想念起妈妈来，忍不住失声哭起来。

　　姑姑忙擦晨光的眼泪，问：“你给姑姑说，谁惹你了？再不哭！不哭！谁惹你了？我打他……”

　　晨光哭说：“我要回家找我妈妈！世上只有妈妈好!”哭着，起身下炕，找鞋穿。

　　姑姑忙抱起晨光哄说：“外面天黑得很，等明天天亮，我送你回家找你妈！”

　　隔壁睡的姑父听见哭声后，跑过来劝：“晨光听话，天这么黑，路又远，明天我骑自行车送你回家！”

　　晨光挣扎往外走，哭说：“我想我妈妈!世上只有妈妈好……”

　　姑姑只得抱晨光到门口：“你看，天黑不黑？”

　　晨光看着黑洞洞的外面，不再挣扎往外走，哭说：“村娃哥哥说，我捏死小蝇子，小蝇子妈妈等我睡着，钻进我的耳朵里报仇，咬破耳朵，钻到我的头脑里……”放声大哭起来。

　　姑姑这才明白了，笑说：“村娃这个坏蛋，他是故意哄你！和你开玩笑！我打他！”忙走过去，在村娃身上打了几下。

　　晨光哭说：“村娃哥没哄！没哄！我真的捏死了小蝇子，小蝇子妈妈肯定来报仇，我害怕！我要找我妈妈去！我想我妈妈！”又放声哭起来。

　　姑姑抱紧晨光，说：“不害怕，我抱着护着你！”

　　姑父哄说：“我今晚不睡觉，专门坐在门口保护你！我看蝇子飞进来，我一把捏死它！”

　　姑姑说：“你姑父坐在门口，专门抓小蝇子，保护你！我抱着你睡觉！不害怕！你放心睡！”说着，坐在炕上，拿被子包住晨光的头身子，又抱紧在怀里，拍打着哄睡。

　　没一会，晨光打了阵哈欠，两只小手捂着耳朵，在姑姑怀里慢慢睡着了。

　　夜里，黄土山看着睡熟的春雨、晨光，拿出笔记本，边思索边记录：“……通过这几天对春雨、晨光的苦难教育，可看出他俩的作为多少有了点新变化！苦难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它能埋葬一个人，也能新生一个人，就看你能不能挺得住和怎样对待！我小时出外求学时，以为念书很苦，觉得自己很可怜；可通过假期干农活，才亲身体验到劳动人民的艰辛，一下子坚定了念书的决心，也更加同情父母！真所谓，劳苦可产生善心，劳苦可产生孝心……”

　　“希望长上孙悟空的火眼金睛”

　　1987年秋日的课间休息时，宝蛋对陈青、春雨几个说：“这些天，我爸我妈动不动就发火，不让我看电视……”

　　张光荣忙问：“发火为的啥？”

　　宝蛋说：“我妈在工程队当保管员，又苦又累，端的是泥饭碗，将来退休生活没保障！我妈让我爸想法把她调到国营工厂里当国家正式工；当上国家正式工就等于端上了铁饭！”

　　陈青冲宝蛋说：“你爸是大权，我不信调不到国营厂？”

　　宝蛋说：“我爸说我妈：你农村户口转成城市户口没几天，就招了工，再往国营厂里调，别人议论更大，影响不好！等一两年再调到国营厂；我妈闹着不行，我爸就给工交局的王局长送了些烟酒，还请到我家喝了几场酒，王局长同意调我妈；可管工交的罗县长不同意调，我爸又买了五粮液、红塔山送给了罗县长；可罗县长说五粮液、红塔山都是假的，以为我爸故意买假的便宜的送给他，本来答应办的都就不答应了！”

　　春雨说：“这好办！”

　　宝蛋忙问：“怎么办？”

　　春雨说：“让你爸长上孙悟空的火眼金睛！孙悟空的火眼金睛能看出真假，那些化妆成好人的妖怪最害怕孙悟空的火眼金睛！”

　　宝蛋说：“我很希望我爸长上孙悟空的火眼金睛，可……”看魏斗富跑过来，忙说，“魏大款，把你的钱借给我一些？”

　　都笑魏斗富，问：“你是大款？”

　　魏斗富说：“大款就大款！现在不像以前，钱多光荣！我爸说，生下我那年，家里没吃的，我妈没奶，饿得我整天哭；我爸急了，趁过年放假的空儿偷跑到兰州城，在火车站下煤挣了点钱，给我买了奶粉；我爸就给我起名字叫斗富。八零年包产到户，我爸跑到城里盖楼房，挣了大钱！报上广播上还表扬我爸，说我爸是先富起来的人！”

　　宝蛋说：“不听你的这些，你借给不借给？”

　　魏斗富说：“借多少？”

　　宝蛋说：“你有多少？”

　　魏斗富从衣兜里掏出一把钱，数了八十一块，说：“够不够？”

　　宝蛋忙抢到手里，说：“不够！”

　　魏斗富说：“我回家再给你拿些！”

　　胡保荣喊声“我有钱！”急忙拉宝蛋到避背处，掏出五块钱给宝蛋，“送给你！你让你爸把我妈调到县城工作，我还给你更多的钱！我爸在车间上班，顾不上管家，做饭、洗锅、收拾屋里，什么都让我一个人干，我实在受不了！如果能把我妈调到……”

　　宝蛋没好气地说：“不好调！”

　　胡保荣说：“好调！我知道：郑校长的小舅子都是你爸调成的！我爸说，只要你爸……”

　　突然上课铃响，都喊声“体育课！”向操场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