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鹏看到了教育局六月末报上来的1978年高考工作方案，上边有柳维嘉的批示：待云部长回来办理。他在文件筐又看了几份教育局打上来的报告，柳维嘉都是这么批的。他心里明白了，她是只用他的人干她的事，却不给他办份内的事。他不由给碱锅打了电话，找柳维嘉算账了。

　　柳维嘉说：“教育局的事瞎不了年成，我又不想越权行事，你的农机办事处工程和农机修造厂工程，我可都帮你干了，连勤工俭学的项目都给你找好了，用你的人和车也对得起你啦！教育方面我就给你做了一个主，把金波和刘娜放了，调到文化系统了。这可是金局长出面找的你，你在家也得给办吧！剩下的事都不是马上能办的，你闲着也是闲着，慢慢办吧！我可没功夫和你磨叽啦！”

　　云鹏所谓算账，是想听听她对教育工作的想法和意见，见她这么说，心里很不是滋味。心说，连她也把我们文教卫当成吃闲饭的了，不知道上层建筑有两类，一类是政治上的权力，一类是思想上的意识形态，这两类都反作用于经济基础，看来，她也应该参加轮训了。

　　云鹏把教育局压了三个月的报告都看了一遍：

　　一份是关于增加经费的报告：

　　全县有80所中学，420所小学，共有公立教师5000人，民办教师3000人，代课教师1000人，其中民办教师和代课教师是用大队提留开资。公立教师的月平均工资是42元，全年工资是252万元。

　　今年有三项增支原因：

　　一是学制改革。由9年增为12年，需增加教师3000人。拟从民办教师中转正一批（1000人），从师范毕业生中补充一批（500人），将1000名代课教师补为民办教师，再聘2000名代课教师（其中外语教师500人）。需增加100万元。

　　二是职称评聘。根据教育部和人事部文件规定，中小学教师要评出助理、初级、中级、副高级四级职称，评上职称者工资都上涨一级，经估算，6000名公立教师中将有5000人获得职称，平均每人每月涨6元钱，需增加36万元。

　　三是校舍维修。新增三个年级，需增加1725个教室，合5175间房屋。拟将现有后勤用房进行维修后解决，每间需用50元钱（人工由师生出），需增加26万元。

　　综上共需增加经费162万。

　　云鹏一算，教育这一块共需412万，占去年财政收入的79%，还剩106万，还有5000机关和事业单位的干部只能开5个月资了。如果今年不实现农业发展计划，多增税收190万，别说车没油了，连电话都得停。看来，石书记抓工业这条路是必由之路啊！

　　一份是关于评聘职称的报告：

　　报告援引了教育部、教育厅文件，说了教育局评聘方案，提出了三个问题：

　　一是县财政局以财政本年度预算已经满负荷，无力支付调资款项为由，没有批准方案，致使教师情绪激动，多批次到教育局请愿；

　　二是县人事局以教师长工资会引起机关和企事业单位干部思想不稳定为由，提出职称和工资脱钩，或通过评先创优给部分教师长工资，指标由他们下达，把矛盾推向了学校；

　　三是教育局和各公社教育组的行政人员大多是从教师中抽调的，因为脱离了教学岗位，不能参加职称评聘，纷纷要求回校，致使行政工作处于瘫痪状态。

　　综上问题，拟提请县委常委会研究，做出决定为盼。

　　一份是关于民办教师转正报告，提出了一个更大的问题，即公社和大队负担问题。

　　报告提出，新增的3000名教师中除了500名师范毕业生外，还有2500人需都由民办教师和代课教师补充。如果不使1000名民办教师转正，民办教师和代课教师将达到5500人，就和公立教师齐平了。

　　云鹏感到了压力，他知道公社和大队的统筹款和提留款都是捉襟见肘的，再增2500名教师，即使按每人每月30元算，也要负担90万元，一个大队平均担负2250元，加上原有的，就要支出5000元。虽然今年计划每个大队能增收入1万元，但是教师要占去一半，其他事业就无法发展了，尤其是农机一项就要增加5万元支出，靠机耕费收入也得三年才能偿还贷款。

　　最后一份报告是高考工作方案。全县有5215人报名，比去年增加了3105人，是2.5倍。

　　一是要求拉单桌考试，每个考场30人，需要174个教室，平均每个学校11.4个教室，镇内15所中小学现有500个教室，完全够用；

　　二是要求每个考场设两名教师监考，加上考区主考、巡考，平均每个考场3人，共需552人，镇内共有教师980人，平均每校56人，完全够用；

　　三是要求考卷由公安局和教育局联合取、存、送，各考区要有警察执勤，交警要保证通往各校道路畅通，需要协调公安局出人、出车、出保密室；

　　四是需要协调县委、县革委、镇委及商业局安排好考生及护考人员近1万人的食宿。据摸底，全镇各招待所、旅店、大车店共有床铺位4800余个，考虑到部分考生在镇内，部分考生可投亲靠友，基本上可以满足需要。

　　五是考试期间镇内各学校放假4天，暑假将推迟4天放假，以补所缺课程。

　　云鹏又看了教育局报告后面所附的教育部和教育厅以及地区教育局的相关文件，发现教育局的报告都是根据上级要求写的，问题理应解决，不觉心情沉重起来。他觉得报告压了这么长时间是自己耽误的，不能再调度局长了，明天主动去教育局才对。

　　第二天一早，云鹏便步行去了县革委会大院，在一楼教育局局长室门前的走廊里抽着烟，等待他的到来。

　　教育局长还没来，去廊里就来了许多教师，以为他也是来上访的，便和他搭起话来。这些教师大多是从各公社来的，有走五七道路全家下放农村要求落实政策回城的，有当了15年民办教师按文件精神要求转正的，有反映大队不按文件要求兑现工资的，有被大队干部亲属挤掉民办教师岗位的，有为评聘职称请愿的……

　　教育局长一进走廊就被这些人围住了，要不是他借和云鹏汇报他们的问题解答，恐怕这一上午都会被这些人围着。

　　上访者听说云鹏是县委常委，是来给他们解决问题的，才放开了道路，让他和局长进了办公室，却不离去，都挤在门外等着听他俩研究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