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情天霹雳
10月30日下午,区畜禽秋季防疫总结会刚结束,周向前站长对胡志远说:“今天早上县局来电话通知,要我站派一名人员去参加全省牛、羊肝片吸虫病调查,时间是半年,11月1号到县局报到,2号去省城,在省城集中培训十天,然后分组到各县去开展工作。我跟高区长商量了,你年轻,又是科班出生,学的是兽医专业,决定派你去参加,你抓紧时间把手上负责的工作理顺好,交给陈顺祥,这次出去要多虚心向其他同志学习,多学点真本事回来。”
胡志远沉思了一下,心想:能出去向同行交流,多学些知识是好事,也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但是半年时间是长了点,把自己计划在元旦节前后,去秀云家提亲的事给打乱了,唉!机会难得,还是先出去学习,提亲的事就先放一放,要是秀云知道自己出去学习,把提亲的事往后推,她应该是理解和支持的。
周站长见胡志远没有马上答复,心想:这小子是不是为了自己和秀云的事,不想去?就说:“小胡,你还年轻,凡事要看得远,这次出去全县就一个名额,机会太难得了,要是你真有难处去不了,就说出来,我好向局里反应,不过我倒是认为,人在年轻时,一定要多出去闯闯。”
胡志远认为周站长说得非常对,年轻人应该多出去闯闯,见见世面,并且这次能出去是局里、区里、站里非常看重自己,更是对自己工作能力的认可,自己不能因为私事把这次难得的机会浪费了,坚定地回答:“我一定抓紧时间安排好手头的工作,出去虚心向同行学习,多学些真本事回来。”
周向前站长说:“这就对了,出去别给我丢脸。”
10月31日清晨,胡志远吹着口哨骑着单车,直奔秀云家,进门遇到秀云父母正准备抬谷子出去晒,就问:“田叔田婶,秀云在家吗?我找她有点事。”
秀云父母不想过多过问年轻人的事,倒上一杯水递到他手上说:“她到菜地里摘菜去了,一下就回来了,你坐下来等她,我们晒谷子去了。”
胡志远哪有心思和时间在家里等,秀云家的菜地有几块,他是知道的,不过到底在哪块呢?正在思索的胡志远听到有人在叫:“胡哥。”
胡志远见是秀娟就问:“小妹你知道你姐在哪摘菜吗?”
“知道,我带你去。”秀娟说着就往外走。
跟在秀娟后面的胡志远问:“远吗?”
秀娟往菜地方向指着说:“不远,就在寨子后面,一会就到了。”
胡志远边走边说:“还有两年就要考初中了,成绩好吗?”
秀娟说:“中等偏上,初中应该能考上。”
胡志远说:“以后到区上来上初中,一是要好好读书,二是有时间就到胡哥那来改善生活,有什么事就来找胡哥。”
秀娟用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看着胡志远,用调皮的话说:“找我姐也行。”
胡志远被她说的话逗笑了,心想人小鬼大,笑着说:“行,行,行,找你姐当然行啦!”
秀娟说:“今年我家粮食大丰收,真的得感谢胡哥、王哥、金姐,你可能不知道最近寨上好多人都到我家来看粮食,问种子怎么买呀、怎么种呀.....问这问那的,都说明年也种杂交水稻,还叫我姐在技术上不要保守,特别是村长到我家看到堆放在堂屋中间那么多的粮食,非常后悔地说,要是晓得是这样的结果,把从我家拿去的剩苗全部插完的话,最少也多打千把斤粮食,今年不算了,明年从头来好好干。”
胡志远见秀娟得意中绘声绘色地说出她家种植杂交水稻丰收的趣事,就笑着问:“你父亲怎么说呢?”
有点调皮的秀娟学着她父亲的腔调和姿势说:“终于可以还清多年来的借粮了,也不用再吃杂粮饭了,交完公粮还有点余粮来卖,幸好当时听秀云的,全部的田都种上杂交水稻了,不然秋收不光是后悔死了,还要被家里人唠叨,看来以后种田技术上的事要交给年轻人来负责了。”
胡志远见秀娟天真可爱的样子忍不住地大笑起来,故意逗她:“你爱吃杂粮饭还是白米饭?”
“当然是白米饭啦!这还用问吗?”秀娟闪着大眼看着胡志远说。
胡志远大老远就看到正在地里摘菜的秀云,加速走去的同时大喊:“秀云、秀云......”
秀云抬头一看是胡志远和小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喊那么大声,不怕人笑话。”
胡志远说;“我才不怕人笑话。”
“是,是,是,你就是怕人家不知道我们在一起。”秀云白了他一眼说。
秀娟见姐姐和胡哥说话的那股亲热劲,感觉到自己在旁边碍手碍脚的,低着头说:“姐,你和胡哥慢慢摆,我回去了。”
秀云问:“急匆匆来找我有什么事?”
胡志远说:“明天我就要出去很远的地方工作半年了,明年五一左右才回来,得到这消息时,瞬间闪过不想去的念想,不过这想法在我大脑里一闪就过了。”
秀云问:“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呢?”
“原来我的想法是,元旦节回去,跟父母说我们的事,尊重你们这个地方的习俗,请媒人来提亲,然后择个好日子让双方父母、亲戚见面,把我们的婚事提上日程,商定婚期,明年明媒正娶你过门。”胡志远把藏在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秀云听胡志远这样说,心里感到非常的甜蜜,满满的幸福感流遍她全身,但是她急忙说:“你千万不要因为我们的事有不出去的想法,我们都还年轻,晚一两年结婚,是完全可以的,年轻人就应该有股闯劲,好男儿志在四方,出去工作学习的机会非常少,你要好好珍惜这次机会,多学点本事回来,你放一万个心,我是不会被人抢走的。”
秀云这番话,胡志远听着非常感动,心想秀云真是明事理、顾大局的好姑娘,不过胡志远还是说:“我也想到出去学习的机会很难得,男子汉在大事面前,应该知道孰重孰轻,就决定出去学习了,但心里放不下你,才急匆匆来找你嘛,也想好好看看你。”
“尽会说讨人喜欢的话,走,回家吃饭去,回头我去帮你收拾行李。”秀云提着菜边走边说。
秀云问:“这次到哪里去?去做什么工作?春节回来吗?”
胡志远说:“去参加全省牛、羊肝片吸虫病调查,所到的地方呆的时间不会很长,想写信都难,只能我写给你,你不能写给我,因为你写的信还没到,我可能就离开那地方了,春节要是提前几天放假我就回,要是只是三天的假期,来回匆匆忙忙的就不回来了,在哪也是过。”
秀云说:“春节要是回来,一定记得来看我。”
胡志远说:“一定,一定。”
下午,秀云来到胡志远住处,把出去需要的洗漱用具、秋装、冬装、生活必须品等,装入了旅行袋,胡志远拿来一本笔记本、寄生虫学方面的书递给秀云说:“把这装上,出去用得上。”
收拾停当后,秀云从自己的布口袋里拿出她用毛线连夜赶织出来的一条深灰色围巾围在志远哥脖子上,双手搭在他肩上,仰着头,用深情的目光看着他,轻轻地说:“志远哥,好看吗?喜欢吗?出门在外要学会照顾自己,天气变化要及时增减衣服,千万别生病,没人照顾你,有时间的话,写信给我,在你离开的日子里,我会很想你的。”
胡志远的双手在她腰间紧紧地、用力地抱着她,低着头用深情的目光盯着她看了好久说:“秀云妹,现在的你真的漂亮,我好喜欢你,你给的东西我都喜欢,我不在时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虽然在外,但我的心里装的全是你,我会时时刻刻想着你的,明年的杂交水稻种子要是有困难,就去找我表哥。”
闭着眼睛的她“嗯”了一声,柔声地说:“志远哥你对我真好。”
这一声柔情似水的回答,把埋藏在胡志远心里深处的激情唤醒了他用情深的眼睛看着她娇羞的容颜,此时秀云就像一只温顺的羔羊一样扑在胡志远的怀里,任其拥抱,在拥抱中彼此享受着最甜蜜的幸福.....
此时此刻,双方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加快了,呼吸短促了,世界瞬间变得宁静了,胡志远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抚摸着她那红而发烫的脸庞,把她紧贴在自己胸堂上的头轻轻地抬了起来,看着她娇美的容颜,胡志远情不自禁地把头勾下去,用他那厚实的嘴唇亲吻着她,四片炽热的嘴唇紧紧地贴在一起,胡志远疯狂吻着她,紧紧地搂着她,轻声在她耳边说:亲爱的云.....我好喜欢你、好爱你、好想你......
这时的秀云感觉到体内的欲火已经点燃、热血在翻滚,全身的炽热已经越来越难控制了,任由胡志远搂抱、抚摸、亲吻......
此时的胡志远感觉秀云的体香已经浸入他的肌体,所爱之人的体热就像脉冲电流那样不断刺激着他,撞开了他渴望已久的幸福之门,激情中体内炽热的情欲之火在燃烧,并且越烧越旺,沸腾的血液在翻滚,他用力地紧紧箍着秀云的腰,狂吻中喘着气柔情地说:“云妹我好难受.....好想现在就要你.....给我好吗?我会好好爱你一辈子的.....哥好想好想要你......”
秀云听胡志远这样一说,突然清醒了,她知道再这样缠绵下去的结果是到床上去,把自己的一切交给她最爱的人,其实她也很想这样做,但是理智告诉她,现在还不是把自己交给他的时候,还是把这神秘的面纱,留到新婚之夜吧!
全身滚烫慌乱的她用力从胡志远的怀中挣脱出来,捋了捋凌乱的头发,来到门边把门打开,含情脉脉地看着胡志远说:“志远哥,你安心出去工作,我会天天想你的,明天早上我就不来送你了,有时间记得给我写信,等到水到渠成那天,我一定让你心随所愿,一路保重,再见!”
离别总是难分难舍的,胡志远知道这一别要想见到心爱的秀云,也许是半年以后的事了,依依不舍地看着秀云离去的背影,挥挥手大声地说:“我会天天想着你的,我会写信给你,再见!”
到达省城的第一天晚上,晚饭后从各个地方来参加培训的人逛街去了,胡志远在省城读书三年,省城对他已经不再神秘,躺在床上的他着拿起寄生病的书翻了几下,看不进去,因为他心里老是在想秀云,他更想知道此时的秀云也在想他吗?他猜对了,此时河边寨家中的秀云在煤油灯下一边纳鞋垫,一边想:志远哥到省城了吗?在想她吗?现在在做什么?睡了吗?.......
想着想着,胡志远想到:千想万想不如写封思念的信寄给她,然后翻身下床,提起笔写起信来:
秀云:
今天下午已顺利到达省农业厅牛、羊肝片吸虫调查中心报到,一切安好,请放心。
参加这次调查各县的同志都到了,还遇到了几个同学,晚饭后好多人都逛街去了,我在省城读书三年,省城对于我来说不再有神秘感了。虽然我们才分别几天,好像分开得很久很久了,甚是想念。
你一切都好吧?家中秋收的谷子晒完了吗?是不是又在纳鞋垫中想我了?
当我看到你连夜赶织的围巾时,你好像在我身边一样,我好幸福,能找到你这样好的姑娘是我今生最好的回报,我很相信缘份,因为从我第一次见你、四目相对的那一瞬,我就认定了,你就是我这一生要寻找的知心爱人,是伴我一生的人,交往中我们相互了解、相互帮助、相互支持,相互倾慕中爱得很深很深......要是没有这次外出学习的事多好呀,我好想好想尽快娶你进门,天天伴在我身边,真希望娶你进门的那一天早日到来。
此时我多么想你在我身边,注视你,听听你的声音,那有多幸福呀,但是现实告诉我,你不在我身边,这美好的念想只能留在心里深处,不过我深信“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好了,逛街的室友回来了,叫我去下象棋去了,就写到这吧,等着我回来。再见!
祝:你一切安好!
想你的志远哥
1982年11月3日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也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变化来得那么突然、那么快,快得叫人窒息,更想不到从天而降的意外灾祸,活生生地拆散了一对深深相爱的恋人,现实就是现实,再残酷你都得面对。
也就是秀云收到胡志远写给她信的一周后,甜蜜、幸福的感觉永驻心间的时候。11月18日早上,秀云家发生了一件天要塌下来的大事,这天在秀云的心中深深打上了永不磨灭、使她痛苦一生的烙印,她心里永远记得这天所发生的一切。
早上十点钟左右,她父亲借了寨上邻居家的马车,运公粮到区上粮管所去交,可能是借来的马不听使唤还是驾驭不熟,车翻在途中的深沟里,她父亲被稻谷、马车压在下面,过路的好心人发现后,把马车和稻谷挪开,认得是河边寨的田应祥,见他昏迷不醒,满脸是血,就立即把他送往区卫生院抢救治疗,并派人前去通知他家里人,得到消息的秀云马上把家里所有的钱揣在身上和他大哥火速赶到医院,医生说:“通过检查,病人一直昏迷不醒,伤得太严重了,区卫生院能力有限,无法进行救治,为了不延误最佳救治时机,必须尽快转院。”
听医生这样说,秀云知道父亲伤得非常严重,焦急的她立即跑到马路边拦截开往县城的车子,可是在交通闭塞的地方,车本来就少,时不时有车经过,但是都没有被她拦停下来,心急如焚的她想到:时间就是生命,不能担搁,要是父亲有个三长两短,这个家就彻底的完了,要是由于抢救不及时,留下后遗症,这个家也完了,父亲可是家里的顶梁柱,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焦急中的她马上想到,只有去区政府碰碰运气,求助到她家来参加杂交水稻验收的区领导了,她一口气跑到区政府书记办公室,可是书记下乡去了,喘着气的她小跑来到高区长办公室见到了高区长,简单扼要地说明情况后,恳求高区长派车送她父亲去县医院抢救治疗。
高区长说:“姑娘请放心,抢救交公粮受伤的农民兄弟,那是义不容辞的。”接着起身来到区办公室对驾驶员说:“开车送我和这个姑娘去区卫生院。”
高区长向医生询问秀云父亲的伤情后,知道伤得很重,不能再耽搁了,大声说:“马上转县人民医院治疗。”看着伤势很重的田应祥抬上车后,高区长叮嘱司机:“一定要在安全的前提下快速把病人送到县人民医院。”
通过县人民医院仔细地检查,诊断结果为:脑震荡、左手臂骨折、脾脏破裂......
医生拿着住院单对秀云说:“病人家属马上去预交500元住院治疗费,病人急需马上手术。”
秀云和他大哥翻完全部口袋,凑在一起也才有220元钱,真是无法了,此时她想到要是志远哥在身边就好了,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她还得想尽办法救父亲才行。
她哭着来到医生办公室,弯下腰深深地向医生鞠了一个躬,边哭边说:“求求你们先给我父亲手术,用药进行治疗,明天早上我回家去,想尽一切办法,后天早上我保证把钱交够,求求你们了。”
医生看着满脸是泪的秀云说:“我们也很为难,看在你是孝女的分上,并且救死扶伤是医生的职责,我去把你们的实际情况向院长汇报,请示一下院领导,不管结果怎样,你要尽快去筹钱。”
流着泪的秀云说:“我一定不会为难救我父亲的医生,我一定想尽办法把钱筹到,恳请医生在领导面前尽量帮我说些好话。”
“尽量吧。”医生说着就找领导去了。
不一会,找领导汇报情况的医生回来对秀云说:“领导同意先手术用药治疗你父亲,你去交费处先交二百元,不过最迟后天中午前一定把治疗费交来。姑娘呀!看你是个诚实的人,我实话告诉你,你父亲伤得很重,这样的病人我们救治过,如果要全部治愈出院的话,需要手术、输血、用药、连后期治疗等费用一起,可能需要3000-5000元,或许可能还要多些,所以你们也要有思想准备才行,尽量想办法多筹钱。”
听医生这样说,秀云脸上马上布满了愁容,她想到这么多钱去哪筹呀!不过性格坚强的她对医生说:“知道了,我们一定千方百计把钱筹到。”秀云之所以这样说,因为她想到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后果不堪设想,先救人要紧,钱的事再想办法。
她父亲终于推进了手术室,手术室外他大哥痛苦中双手撑着下巴,一筹莫展的样子,呆呆地坐在长条木凳上。
在手术室外倚着门框的秀云,大脑一直在想,去哪借钱呢?县城举目无亲,区上几个同学家境不好肯定帮不了,舅舅家条件比她家还差,指望不上,寨上条件好的人家根本就没有,此时此刻她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志远哥,要是他在的话,他一定有办法解决的。突然间她想到了一个碰碰运气的办法,到邮电局发一封加急电报去到省畜牧兽医局,万一志远哥能收到呢?想到这里,秀云马上说:“哥,你在这里等,我有急事出去。”说完就急匆匆地朝邮电局的方向走去。
加急电报内容是:“家出大事,见报立回电县医院云。”电报发出后,她默默地祈祷上天保佑,志远哥能收到。
回到医院,坐立不安的秀云在医院走廊上来回地走来走去,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天快黑了,没有志远哥的音讯,她绝望了。绝望中又想到明天早上去秀峰区志远哥家,以志远哥未婚妻的身份,请他家里帮忙,根据他家现有的情况,凑几千块钱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这大胆的想法立即又被她自己否定了,因为她和志远哥相识时间不是很长,并且只到过他家一次,虽然从表面来看他父母也认可她这个未来的儿媳妇,但是到目前为止志远哥也还没请媒人到她家正式提亲,双方老人还没见过面,要是真的去了,又是个人去的,需要的金额又大,能把燃眉之急解决了那是她梦寐以求的事,万一他父母心存疑虑,没有把事情解决怎么办?那她不就更尴尬了,想来想去,最后秀云还是决定不能贸然前去,自家的事自家想办法解决,但是自家又怎么来解决眼前的事情呢?此时她的大脑一片混乱,想不到什么好的借钱办法,最后她下决心,明天早上回家去,她深信天无绝人之路。
手术整整做了近五个小时,她父亲才从手术室推了出来,秀云见父亲鼻腔上着氧气、左手绑着夹板输着液、右手输着血,昏迷未醒,非常担心地问:“医生我父亲能治好?”
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别担心太多,关键要看后期治疗、护理和他本人的身体素质,应该没有什么事,幸好送来及时,再晚点,内出血太多,可能就没救了。”并一再叮嘱:“尽快回去筹钱来交,要是拖欠药费太多了,一旦在治疗途中停药,就可能前功尽弃,出现不可逆的情况。”
医生走后,秀云对她大哥说:“哥,明天你在医院好好照看父亲,我回家去,想办法筹钱,同时也带生活必须用具来,以后要用,最迟后天上午就回来了,我这还有20元钱,你要15元,我要5元做路费。”
“妹妹,我人老实,又没文化,不管你借不借到钱,都要尽快地回来。”她大哥六神无主地说。
秀云说:“哥,你放心,不管结果如何,我会尽快回来的,你一定护理好父亲。”
秀云刚回到家,知道消息的乡亲们有的提着家中仅有的鸡蛋,有的捉只鸡到她家来问这问那,村长田明国随后也到了。
秀云说:“明国哥,请坐。”
田明国问:“叔情况怎么样?手术成功吗?”
秀云一五一十把在医院的情况给大家说了。
明国问:“目前最大的问题是什么?需要乡亲们做什么?”
满脸愁容的秀云直来直去地说:“目前最大的困难是筹钱,需要的钱太多了。”
田明国听完后,安慰秀云:“天无绝人之路,办法总会有的。”
然后对前来探望的乡亲们说:“一家有难,八方支援,有钱的出钱,无钱的出力,能帮多少帮多少。”
村长刚说完,乡亲们自发地回家把家里仅有的钱全部送到秀云手中,秀云数着乡亲凑来的300多元钱,激动地流下了眼泪,钱虽然少,却是血浓于水的乡情,因为他们自身条件也不好,已经尽力了。
“明国哥,我有个想法,把家里今年收的稻谷,除上交国家的公粮和往后自家吃的外,其余的全部出售,并且把家里的两头架子猪、牛也卖了,看还差多少,然后再想其它办法。”秀云用商量的口气说。
田明国摆了摆手说:“卖粮卖猪我同意,但卖唯一的牛我坚决不同意,一是急着卖牛人家会压价,卖不上好价钱,亏得大。二是牛是庄稼人的命根子,明年的春耕,拿什么犁田?没有牛不能及时种上庄稼,即使就算乡亲们帮忙,最后把庄稼种上了,也赶不上季节的趟,收成就会大大减少。三是即使把牛卖了,仍然解决不了燃眉之急。”
下午,秀云把卖猪、卖谷子和乡亲们凑来的钱数了数,才1000元出点,缺口还是很大的,满脸愁云的她正在绞尽脑汁在想去哪才能筹到钱呢?
这时田明国走进来说:“秀云妹,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不知可行不可行,想过来和你商量。”
秀云问:“什么办法?”
田明国说:“去贷款,先把人救了,以后慢慢还。”
“这事我想过了,一是数额大,二是审批手续繁琐,能不能批还是一回事,就算贷款能批下来,时间也很长,远水救不了近火。”秀云说完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明国听秀云这样说,心想在筹钱这件事上,他的确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再坐下去也只能是干着急,‘哦’了一声,站起来回家去了。
这么重的担子,落在一个弱女子身上,秀云需要多大的毅力和勇气才能承担这样大的压力呀!此时此刻她首先想到的是志远哥在她身边多好呀,又想到她二哥不应征入伍当兵去,现在也能给她分点担子,秀云真的累了,想着想着,一筹莫展的她不知不觉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这时她堂边的二娘来找她母亲,见秀云不在就轻声关心地问:“钱还差多是吗?”
秀云母亲说:“还差得多。”
二娘又问:“想到什么办法没有?”
“该想的办法都想了。”秀云母亲满脸愁容地说。
“秀云她娘,不是我多嘴,我倒是有个想法,可解眼前燃眉之急,但是很对不起秀云,也不知道说得对不对,要是说得不对,你不要骂我。”二娘小心、小声地说。
秀云母亲说:“都什么时候了,就别绕什么弯子了,什么法子?直说,我不会怪你的。”
二娘轻声地说:“你还记得前年秋收后,街上有名的‘万元户’陆万才叫媒人来为他儿子陆玉贵提亲的事吗?听媒人说陆万才的儿子在街上见到秀云后,就看上秀云了,但是前年来提亲,秀云心里不喜欢他儿子,当时秀云借口年龄还小,过两年再说,这事就搁下来了,听街上人讲,秀云拒绝他家儿子后,媒人给他儿子介绍了几个姑娘,他儿子都是没有看上,他儿子就跟媒人说,要找一个像秀云那样的姑娘,所以到现在仍然没有找到合适的。眼前这道坎是很难跨过去的,现在很多人家都还达不到全年吃白米饭,少数人家粮食都还不够吃到秋收,借钱的事真的不好办,陆万才家在街上的口碑也还算好,他儿子也不是差得很的人,最主要的是他家经济好,要是秀云同意这门亲事,这道坎就跨过去了,只要秀云同意,我可以厚着脸皮上他家去说,不过这事确实很委屈秀云,但不管怎么说,救人要紧,我这想法还得由你这当妈的去和秀云说,我是不敢去说的,说了肯定挨骂。”
听了二娘说的法子,秀云她妈也很为难,她知道,秀云十分喜欢胡志远,小胡也特别喜欢秀云,并且小胡帮助她家也很大,秀云和小胡的事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就是差小胡家上门提亲这环节了,要是不出这意外的事故,作为当妈的怎么能开口去对秀云说这样的事呢?可是眼前的困难怎么过,该想的办法都想了,困难仍然没有解决,万般无奈之下,她母亲轻手轻脚来到秀云的房间,见秀云还在睡,就轻声地边叫边摇:“秀云,醒醒,妈有话和你说。”
秀云闭着眼睛说:“妈,什么事,你说吧,我在听。”
她母亲把二娘的想法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她听完后,大脑马上“轰”一声,瞌睡全跑了,立即摆着手、摇着头说:“不行,不行,不行......”随后就“哇哇哇”大哭起来。世界上没有一个父母不疼爱自己儿女的,母亲见女儿伤心哭泣的样子,也哭了,边哭边说:“妈也不想这样做,这样做对不起你和小胡,但是目前已经没有什么办法了,你父亲还躺在医院,救你父亲要紧,要是你父亲有什么三长两短,这个家怎么维持下去,你两个哥哥都还没有成家,妹妹也还小,妈也不逼你,你好好考虑一下,二娘还在等你回话。”她母亲说着就走出去了。
秀云边哭边想:二娘的想法虽然有点荒唐,但也是为她父亲好,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她现在面临着人生最痛苦的抉择,同意陆家的婚事,眼前的困难就立刻迎刃而解,但是她将与自己心爱的人分道扬镳,一生与自己不爱的人生活,从此幸福二字将与自己绝缘,志远哥永远不会原谅自己,也会恨自己一辈子,因为她知道,志远哥深爱自己的程度,自己也深爱志远哥,这样的结果,会给志远哥在情感上的打击是很大的。要是拒绝,那么只能用完今天筹到的钱后,父亲就只能出院回家,如果这样做的话,父亲由于治疗不彻底,留下终身残疾,失去劳动力,这个家就倒下了,想到这里,她又大哭起来,心里在呐喊:“苍天呀,你怎么让我面临这样痛苦的抉择,一边是个人的幸福,一边是牺牲个人的幸福去拯救一个完整的家。”她哭红了双眼,但是结果还得由她选择,因为她是目前解决这个困难的唯一希望,最后她还是作出了,牺牲个人的幸福拯救一个完整的家。
她不再哭了,擦干眼泪,走出了自己的房间,面无表情伤心欲绝对她母亲说:“妈你去叫二娘来,我同意陆家的婚事,但我是有条件的,我要亲自对二娘说。”
二娘刚进家,脸上全是泪痕的秀云对二娘说:“我同意陆家的婚事,但条件有四个,一是最迟明天早上八点钟前必须把5000元钱交到我手中。二是这钱是骋礼,不还回去。三是我父亲出院后,要在春节前十五天把婚事办了。四是结婚时女家没有嫁妆陪嫁,结婚用的东西,男方家自己准备。”
得到秀云确切口信后,她二娘知道救人如救火,三步并着两步走,急忙赶到陆万才家,把秀云提出的四个条件说完后,陆玉贵的母亲说:“5000元的骋礼是多了点,又没有嫁妆陪嫁,这事要不先放一放再说。”
陆万才瞪了他老婆一眼,马上承诺:“事情就这么定了,明天早上八点前一定把钱送到。”
二娘刚出门,陆万才的老婆有点生气地说:“你好大方,答应得那么爽快。”
陆万才骂他老婆:“头发长、见识短,你懂个屁,要不是秀云的父亲住院急需要钱,秀云是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并且你儿子自从见到秀云后,几年来给他介绍的姑娘很多,他一个都是不中意,今年已经27岁了,你想让儿子打一辈子光棍,钱是人找的,事情就这么定了。”
二娘刚出门去陆万才家,她母亲就问秀云:“为什么要急着在父亲出院后,春节前把婚事办了?”
目光呆滞、满脸泪痕的秀云想到,她和胡志远分别那天,胡志远亲口对她说过,要是春节他们提前几天放假的话他就回来过春节,想到这里,她只好说:“志远哥家在秀峰区街上是做生意的,条件相当好,几千块钱是拿得出来的,要是志远哥春节回来了,她和陆玉贵的婚事还没有办,他的性格我是十分了解的,他会回家去拿钱来还给陆万才家,叫我们家把婚约解除了,这样的结果,对我是好,不过我们家将会被世人耻笑,我一辈子将背上骗婚、骗财,大骗子的骂名,一辈子都直不起腰杆做人,既然我已经决定了,就不能在志远哥回来后,还没结婚,把这事闹得风风雨雨,让人笑话,所以必须在志远哥回来前结婚,只能让他恨我、骂我、打我都行。”
她母亲抱着秀云哭着说:“你这样说,妈懂了,不过太难为你了,我的好闺女。”
秀云哭着说:“只要能把父亲医好,再苦的结果,我都能承受。”
秀云用陆玉贵家当作聘礼的钱治疗了她父亲,一个月后,她父亲基本痊愈了,出院回家休养一段时间就康复了,不过陆玉贵家送来的5000元钱也基本花光了。
春节临近,秀云没有失言,于1983年1月29日,也就是农历腊月十六那天嫁给了陆玉贵,从此一对有情人就这样彻底地分开了。
其实在筹钱这件事上,秀云可能是在六神无主的情况下、慌忙中出错了,也可能真的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就因为秀云的错,也印证了有情人难成眷属,‘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句老话。
她所犯的不可饶恕的两个致命错误,一是在要强和虚荣心的驱使下,她没有以未来儿媳妇的身份去胡志远家,虽然她只到过胡志远家一次,但是胡志远父母从胡志远口中认定了她这个未来的儿媳妇,要是她真的去了,只要她把事情的真相说清楚,胡志远父母一定会伸出援助之手的,并且以胡志远家现有的条件,瞬间拿出几千元钱更不是问题。二是她在走投无路时,应该想到去区工商所或者粮管所找胡志远的两个死党古桂明、李有国,因为胡志远对秀云说过,两人是胡志远在上塘最知心的朋友,二人也把她认着是未来的嫂子了,只要秀云找到二人中的其中一人,把事情的原委说清楚,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来帮她的,就算他们一时间拿不出这么多钱,但是由他们出面借钱,也容易得多,因为有工作的人借钱的路子要比她多得多,也容易把钱借到。
以上两条路,不管是采用哪条,采取什么方法,把钱借到就是胜利,等胡志远回来,一切问题将不是问题,一切问题将迎忍而解。
筹钱这件事,在她婚后为人母,胡志远单独和她相见时,她被胡志远大骂一通,胡志远骂道:“还读过初中的人,那么聪明的人,真是笨蛋一个,蠢猪一个,我真是错看你了.....”秀云虽然被骂得睁不开眼、抬不起头,但是她内心深处非常地内疚,她知道这一生她是万分地对不起志远哥了,辜负他对她的一片深情厚意,这场天灾之祸造成的情伤,对她的打击是致命的,更知道对志远哥的打击就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