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府。
阴暗的地牢里,四处弥漫着铁锈和血腥味。
阿莲的手脚被粗粝的铁链紧紧锁住。
身旁,炙热的火焰将烙铁烧得滚烫,冰冷的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上面的斑斑血迹,仿佛在预示着她即将面临的下场。
阿莲咬着牙关,身体却在隐隐发颤。
她没想到自己刚被夜凌雪赶出府门,转头就被魏旭忠的暗卫抓到了这里。
这几日魏旭忠一直没有现身,只将她关押在此。
负责看守她的侍卫也并未对她用刑,只是将她绑在这,偶尔给她一口吃的,吊着她的命。
可地牢里每日回荡的惨叫和杀戮都让她胆战心惊,饱受折磨。
此刻,她终于熬不下去了,开口乞求道:“侍卫大哥,求您放过我吧。”
侍卫眼神冰冷,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道:“求我可没用,这一切都是侯爷的命令,”
提到魏旭忠,阿莲彻底白了脸色。
魏旭忠的手段她是知道的,她已经在他手上死过一次了,这次落在他手里哪有活命的机会。
阿莲的心犹如被巨石紧压,内心的恐惧让她绝望无助。
突的,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地牢的另一端传来,阿莲转头一看,就见魏旭忠阴沉着脸走了进来。
他一袭墨黑色衣袍,几乎要融入黑暗里,眼眸里蕴含的怒火衬得他犹如一头吃人的恶鬼。
阿莲怕极了。
如今她没了庇护之所,犹如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魏旭忠很快来到她面前,却并未在她身前停留,而是越过她,走进了一间暗室。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名黑衣男子。
不多时,里面传来他暴怒的声音。
“废物!连一个女人都杀不了!你还有脸回来?”
另一道声音惶恐地道:“小的无能……”
“你可知这个机会有多难得?聂君珩和夜凌霄一旦回京,再要下手,简直比登天还难!”
“此次你们失手,她定然会有所防备!还怎么找机会动手?”
男子道:“可侯爷也没告诉小的,那姑娘身边还有一位高手啊……”
“这次任务失败,小的也损失了不少兄弟……”
“高手?”魏旭忠冷嘲道:“一群手无寸铁的贫民百姓,你跟我说高手?”
男子道:“小的句句属实,那男子内力了得,我们哪里是他的对手,小的能捡回一条命回来已是不易。”
“都是借口!没用的废物!”
片刻,魏旭忠从暗室里走了出来,两名侍卫随即走了进去,不多时拖了一具尸体出来。
正是方才那名黑衣男子。
在魏旭忠的原则里,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等待的唯有死亡。
阿莲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内心的恐怖更浓郁了。
魏旭忠很快来到她面前,一双充血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
“你可知我何为要抓你回来?”
他的脸隐在黑暗里,不辨喜怒。
阿莲却不由得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她低垂着头,浑身颤抖着,绷紧着身子道:“奴婢……奴婢不知。”
魏旭忠挑起她的下巴,目光阴冷锐利地注视着她,道:“你当真不知?”
阿莲死死咬着唇,对视着他,最终还是迫于压力,道:“是……是为了魏公子之事?”
魏旭忠冷哼一声,道:“吃里爬外的东西!我儿刚死,尸骨未寒,你便上赶着去了聂君珩身边?”
余光瞥到魏旭忠衣角未干的血迹,阿莲彻底慌了神。
这一次,她认清了身份,也认清了聂君珩。
她选择不再包庇聂君珩,而是保全自己。
“奴婢……奴婢也是迫于无奈,所以才选择留在聂君珩身边。”
魏旭忠嘲讽道:“迫于无奈?”
阿莲含泪道:“奴婢是为了替魏公子报仇才主动潜伏在聂君珩身边的,就是为了能亲手杀了他为魏公子报仇……”
魏旭忠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冷笑着:“这理由倒是不错。”
阿莲道:“奴婢没有说谎,奴婢之所以被他赶出府,就是因为被他察觉到了动机。”
魏旭忠道:“聂君珩向来冷血,既被他查出动机,他又岂能容你?”
阿莲道:“是因为奴婢小心谨慎,夜凌雪对奴婢信任有加,所以……所以他才没有杀奴婢。”
听到这,魏旭忠眸光一凝,道:“夜凌雪信任你?”
阿莲不敢迟疑,点了点头,道:“是……奴婢的命就是她救回来的。”
“奴婢还知道,这次保护她的不是旁人,而是侯爷的人。”新
魏旭忠道:“本侯就的人?”
阿莲道:“墨邪,侯爷可还记得?”
“墨邪?”
听到这个名字,魏旭忠微怔。
“他不是死了吗?”
承受了一百二十骨鞭,还被挑断了手筋和脚筋,他怎么可能活下来?
可阿莲却笃定地道:“奴婢亲眼所见,他此时正在难民营里,是夜凌雪治好了他。”
“奴婢不会认错,当初,奴婢曾在府中见过他。”
“好一个墨邪!我亲手养大的狼,如今竟然生出了一身反骨!竟敢反过来对付主子!”魏旭忠目光凌厉,透着寒光,一团冲天怒火憋在心口无处释放。
阿莲趁热打铁地道:“阿莲是魏府的人,誓死效忠于魏府,绝不会生出二心,还望侯爷给奴婢一条生路。”
魏旭忠微眯着眼打量着她,道:“你要本侯如何信任你?”
阿莲道:“只要侯爷肯放奴婢一条生路,奴婢愿意终生侍奉侯爷。”
魏旭忠挥了挥手,侍卫马上上前替她解了铁链。
没了束缚,阿莲整个人像被人抽干了力气,瘫软在了地上。
她抬起头看着魏旭忠,楚楚可怜的眼神格外惹人怜惜。
魏旭忠俯身,抬手捻起她的下巴,细细打量着这张姣好的面容,沉声道:“你要如何侍奉本侯?”
阿莲轻咬着唇,道:“只要侯爷不嫌弃,阿莲便是侯爷的人……”
魏旭忠笑了起来,他站起身走进了暗室里。
随后,阿莲也跟着走了进去。
侍卫站在暗室门口,启动机关将厚重的石门关上。
暗室内,阿莲在魏旭忠面前缓缓跪下,她抬眸望着魏旭忠,一双纤纤玉手攀上了他玉腰带。
“奴婢虽是魏景浪的妾,可奴婢的身子还是干净的……”
“奴婢会好好侍奉侯爷的……”
魏旭忠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看着她如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匍匐在自己身前,卖力的讨好。
他深吸一口气,享受的闭上了双眼。
最后,他抑制不住,抱着她的身子,将她狠狠压在冰冷的石床上,让她以一种屈辱的姿势面对着自己。
他一边撞击着她,一边贴着她耳边道:“你可愿意为了本侯,杀了你的救命恩人?”
身体撕裂一般的疼痛,阿莲流着泪,下唇咬出了血,她道:“奴婢的命现在是侯爷的……”
“奴婢愿意为了侯爷做任何事……”
魏旭忠笑出了声,压着她要得愈发凶狠。
彼时。
难民营刚历经一场大战。
躁动不安的百姓被赶来支援的士兵彻底镇压了下来。
混入其中的流寇也全部斩杀殆尽。
直到傍晚,这一场危机才算彻底解除。
竹屋内。
玉珠捣好了草药,拆了墨邪身上的纱布,为他重新换药。
有了这一次的经历,玉珠一改之前傲慢的姿态,语气崇拜地道:“这次多亏了有你在,要不然啊,我和郡主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墨邪淡声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玉珠道:“想不到你武功这么好,不过我有些好奇,你有这么好的身手,怎么会被流寇伤成这样?”
墨邪微微蹙眉,似乎并不想提起这个话题,语气淡漠地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世上比在下厉害的比比皆是。”
见他语气冰冷,玉珠撇了撇嘴,道:“你这人就一个毛病,总是摆着一张臭脸,好像世人都欠了你似的。”
墨邪面无表情地道:“玉珠姑娘想太多了,在下只是不苟言笑。”
这时,凌雪走了进来,手上还带了一只烤鸡。
她走到墨邪身边,将烤鸡放在他面前,道:“特意给你买的,谢谢你今日出手相助。”
墨邪愣了愣,旋即勾唇笑道:“郡主有心了。”
玉珠看着他面对凌雪时截然不同的态度,心里忍不住腹诽:方才还说不苟言笑,结果一看见郡主,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了。
凌雪替他检查了伤势,道:“你伤势没什么大碍了,再休养几日就会彻底痊愈了。”
墨邪道:“是郡主医术高明,在下才会恢复得这么快。”
凌雪道:“伤势好后,你可想好去处?”
“去处?”墨邪晃了晃神。
他哪里还有去处。
身为魏府死士,他早已没了选择。
如今躲在这里偷得几日光景,已是天上给的恩赐。若被魏旭忠知道他还活着,定然会想方设法将他灭口,又岂能容他苟活于世……
思及此,他道:“我没有去处,也没有亲人,一个人早已习惯了。”
靠床的位置开了一扇竹窗,他一抬头就能看见窗外的风景。
这个视野极好,正好能看见远处,层层叠叠,云雾缭绕,连绵不绝的群山。
他道:“这里其实挺好的,我以前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这样的人也能过上这么悠闲自在的生活。倘若可以的话,我想一直留在这里。”
“你这样的人?”凌雪琢磨着这句话,道:“你这样的人怎么了?”
墨邪回眸看着她,道:“我这样的人原本不配活在这世上。”
凌雪错愕地道:“你为何会这样想?”
她道:“你的命从始至终都是由你自己决定的,没有人能够轻易决定你的生死。”
墨邪凝视着她,语气透着几分落寞,他道:“以前,从不曾有人同我说过这些,他们只告诉我,我的命不值钱,唯一的价值就是为主子卖命。”
自他入了魏府,他早已失去自我,整个人变得麻木。
身为死士,他是没有选择权的,他命不由己,唯有听从命令!誓死效忠主子!哪怕是死,也该由主子决定!
从未有人告诉过他,人的命该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任人宰割!
凌雪道:“他们的观点是错的!即便是为奴为婢,你们的命也是命!怎会不值钱?”
墨邪道:“倘若,我以前犯了很多错,并不像郡主表面看上去那么好,郡主还会像今日这样,同我说这些话吗?”
凌雪将烤鸡撕成肉块,递了一只鸡腿给他,语气如常地道:“常言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倘若你真的犯了很多错,那从今日起,你便日行一善,弥补过错。”新
“今日你出手相助,也算是立了一功。”
墨邪尝了尝手上的鸡腿,发现比以往任何时候吃过的东西都要好吃。
他道:“好,就依郡主所言,日行一善。”
凌雪道:“这就对了,再说,你武功这么好,往后若实在没了去处,不如就留下来,往后为我哥效力吧。”
“说不定,不久的将来,你也可以成为镇守一方的护国将|军。”
墨邪扬了扬唇,道:“倘若有机会的话,一定。”
凌雪道:“怎会没机会,快的话,我哥还有几日就返京了,到时候我亲自替你去说。”
“你可别看我哥哥素来严肃,可他向来不会屈才。等你有了军功在身,到时候还可以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往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墨邪定定地看着她,嘴里重复道:“娶妻生子?”
这四个字,他从未想过。
如今从她口中听见,他脑海中竟不自觉浮现出一副美好的画面。
画面中,他满载军功而归,身披金色铠甲,骑着高头骏马走在人群中。
眼前,一位女子缓缓朝他走来,身旁还跟着两个幼小的孩童。
随着距离拉进,女子的面容逐渐清晰,两个孩童也朝他一路小跑而来,嘴里还一个劲的唤他爹爹。
正想得入迷,一道声音打破了他眼前的画面。
“想什么呢?”
墨邪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女子,忽而耳畔一红,道:“是我痴心妄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