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
周如水怔怔望住他,望着他身形颀长,临风阔步。乐文小说。望着他就站在她面前,伟仪如松,如雕如琢。
室外风雪在下,偶尔吹动挡在门前的棉帘,带进几缕凉风。见着王玉溪,周如水彻底地清醒了过来,这也才注意到王子楚竟赤着双脚。见此,她忙搂住这攀在她身畔的小童,将他光着的小脚丫拢进被中。因这动作,她乌黑的长发滑落下来,打落在她肩头,遮住了她的脸颊。这情景落在王玉溪眼中,更显得她被乌发遮挡着的白皙小巧的脸庞更是脆弱不堪。有那么一瞬,他竟有些悔,有些悔彼时明知天象有变,却仍选择了奇袭蛮贼。
只是这悔意一闪而过,因他深知她所求为何,她虽为女子,却心系天下。若非为这天下,她也不至于,将自个限于这难捱之中。
王子楚任由周如水摆弄十分乖觉,这乖觉的模样,叫周如水忍不住抚了抚他圆润的小脸。须臾,她再次抬起眼来,灵动乌黑的眸子便如是一汪静澈的池水,明透见底。她看着王玉溪,轻问他道:“家?家在何处?”这声音低低,实在弱不堪击。
望着她有些凝重,有些脆弱的目光,王玉溪俯下身,轻轻地抚摸她微红的眼眶,他的声音很平静,满是安抚之意地说道:“所谓出嫁从夫,溪所到之处,便是阿念的家。”说着,他慢慢坐在塌边,对着在周如水怀中双眸晶亮望着他们的王子楚微微一笑,垂眸,抚了抚小童的发。抬手,又轻柔地抚过她的脸。
他目光专注地望着周如水,一面耐心地喂她食药,一面温柔地继续说道:“我知你有些乏了,我亦有些乏了。这些年来,家中内乱常扰,我便如你一般,困于权谋之中,倒不曾享几日无虑之乐。如今倒好,北疆暂平,新君继位,百废待新之际,你我夫妻既是惫懒,不若回一趟琅琊去。琅琊是乃我王氏根生之地,那儿山明水净,特是有一庐临山,临甬蠡之泽,持平敝之原。雄伟峻峭,秀甲天下。待得大雪封山之时,又是一番天地。彼时,你我可去姓留名,大隐其上,便也算是一对烟火神仙。”
“去姓留名,大隐其上?”王玉溪的语调极是平稳,隐含着天生的清贵与矜持,听他如此言说,周如水实是一愣,心下不由一暖,转瞬又是疑惑看他,抿了口舌间的苦药,目光复杂地问他道:“你这做家主的成了烟火神仙,家中当如何?”
“家中早已安排妥当,阿念勿心忧。”说着,见她因苦药拧紧了眉,王玉溪垂眸,朝窝在周如水怀中一动不动的王子楚伸出了手来。
见他如此,小童胖嘟嘟的小脸微微鼓起,望了眼周如水,一面从腰间的小布兜里掏荷包,一面嘟着红艳艳的小嘴,朝周如水控诉道:“阿姐,三郎可偏心!近来饴糖摊子都不开张了!三郎寻去买了一袋饴糖,道是给全都给阿姐,半点也不留给小五!”说着,他抬起小胳膊,委委屈屈将一荷包的饴糖都举在周如水面前,大眼巴巴望着她,抽抽小鼻子道:“小五替阿姐捂着可辛苦,不能也食一块么?”
他这贪吃可怜的小模样叫周如水心都软了,正想通融,便见王玉溪愣是接过了小童手中的荷包,解开,喂了小块饴糖在她嘴边。这才又看向王子楚,有意当着小童的面将荷包塞入自个袖中,几分严厉地道:“哪日你若不再牙疼,再问你阿姐讨饴糖罢。”说着,又对周如水道:“叔父事忙,不及顾他。遂他前岁回府可是饱尽了口福。这饴糖食的太多,连痛半月都不见好。这不过才见些好,便又不知悔改。你难缠得很,你可莫要再受了他蒙骗。”
他这话十分严厉,周如水也是眉头一轩。垂眸,教小童张开嘴来,仔细瞧他小小的乳牙。这一瞧,她也是唬了一跳,杏眸微眯睨着王子楚,抬手,便轻轻敲了敲他的小脑袋瓜,同王玉溪一般朝他说道:“小五,你可吃不得饴糖了!这牙都坏透了!”
这一听,王子楚更是委屈,知是两头都讨不得好。须臾便耷拉下小脸,胖嘟嘟的小身子一拱,闹脾气似地钻进了一旁的被褥里。小狗似的趴在里头,闷闷道:“阿姐有了三郎,只疼三郎,不疼小五了!”
闻言,王玉溪与周如水相视一笑,都是好气又好笑。门外,夙英隐约见着周如水难得明媚的笑颜,不自觉地也露出了笑意来。
这几日,王玉溪守着周如水,王子楚小小年纪也不遑多让,如今见着阿姐能笑能言,心中又因再不能食饴糖难过许多,不多时,便撅着嘴窝在被褥里入了梦乡。
听见小家伙的鼾声,二人又是对视一眼,王玉溪将已是空了的药盅放去一旁后,便起身,小心翼翼将王子楚从被褥中抱起躺好,轻轻抚了抚他的头顶,这才又看向周如水,坐回塌旁,亦揉了揉她的发道:“宫中之事我都已晓得了,你莫惧,亦莫忧。不论何时,我都将在你左右。是对是错,我都以你为前。”
是对是错,都以她为前?
窗外的树稍因着寒风冷雪婆娑作响,王玉溪的声音极是柔和,却这一字一句,落在周如水心头,沉如千斤,又似是一朵春花在她心中绽放。
她抬起眼,眼底尤带水光地望着他,声音极低,极怯,极是生硬地问他:“那三郎以为,我拔刀嗜父,是对是错?”
这世上许多人,都喜为自个脱罪。她亦会有如此的侥幸,就如王兄道,便是无她,君父亦死期难逃。遂他教她宽心,教她无需自责。然而,能如此宽心便非是她了,遂她便想问一问王玉溪,问一问明透如他,是如何看她?问一问,她自个,又当如何看待自个。
殿外安静地未有半分人声,室中,王子楚睡梦中小小的呼吸声都稚嫩至极。知她心中所想,王玉溪的手指轻轻地探进周如水乌黑如缎的发间,一面为她轻按,一面望着她额上的伤痕,眸光湛黑,转了话头,说道:“阿念可知,鹏城大胜,生擒魏津后,魏国原要和谈,先君却做了甚决断?”
闻言,周如水摇首,实在不知。彼时,她正忙忙赶路,再入宫后,便是噩耗不断,外头的讯息她丝毫不知,如今听王玉溪这一问,她实在懵然。
见她如此,王玉溪淡然一笑,对她说道:“魏津是由刘铮所擒,遂刘铮声名大燥,更得了先君嘉奖。彼时,他舌灿莲花,作青词谢恩,正巧便入了先君法眼。遂鹏城后续之事,一时随着先君的喜好便也喧宾夺主,未交由城主桓淞,反是全权由刘铮来办。你当知,他非甘当平庸之辈,如今扬眉吐气,立功立业之心怕比旁人更甚。遂,本当和谈之时,他却又出了偏招,先是埋伏甲士于鹏城十里外,将前来订立盟约协商撤兵的魏公子高给杀了。后又鼓动鹏城城民,一齐殴杀了魏津。”
不过杀了魏津,还杀了来使?
闻言,周如水实在大骇,不由瞪大了眼,惊呼道:“魏君三子都丧于吾周?”
“然也。”王玉溪颔首,目光变得有些幽深,弯了弯唇道:“如今吾周与魏,可算是有不共戴天之恨了。然即使如此,魏兵却撤了。阿念可知,此是因何?”
周如水再次摇首,念及刘铮,目光清冷。便听他继续道:“魏国诸公子中,成的了气候的也不过这三人。这三人一死,魏国宫中大乱,自是打不起仗了。”
然如今打不起,往后便就歇了么?
听了他的话,周如水目光微闪。面上无喜,反有沉色,望着不远处的熏笼,沉吟道:“然而这实乃昏招!以谈和之名诛杀使臣,虐杀降俘,违礼义,弃伦理,为诸国不容。便是眼下侥幸胜了,也是鼠目寸光之胜,也是短胜。此一战,实乃大输特输,吾等无罪成了有罪,不光抵不住悠悠众口,吾周亦成了绝情寡义之国。”
“遂这便是来日的祸根,这般的祸根,先君识人不明,不知遗下了多少。”王玉溪的声音低低,不疾不徐,微微一顿,才睨着她道:“遂你之所为,实在功过难辨。今日我只问你,时至如今,你可有悔?若你再被架在那篝火之上,那利刃,你是拔还是不拔?”
时至如今,你可有悔?
那利刃,你是拔还是不拔?
这一问,石破惊天,直是叫周如水醒过了神来,她黑黢黢的眸子一眨,忽然就笑了,如是雨过初晴,美得不可方物。
心中虽仍流淌着浓浓的怅惘,却她终是坚定地望着王玉溪说道:“不悔,兕子不悔。”
“不悔?”闻言,王玉溪望着她,亦是勾起了唇。这一笑,清逸儒雅,俊若谪仙,他松了一口气,轻轻地搂住她,抚拍着她的背,他一字一顿地贴在她地耳畔,通
作者有话要说:透无比地说道:“即如此,孰对孰错,便交予后人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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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国庆节我要粗去玩,年纪大了需要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