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动静刹那间引来全场关注,众人眼睛齐齐朝这边看过来。
杜施受了惊吓,心魂难定,盯着一地狼藉,再一次感受到血液倒流,心脏狂跳的惊慌感。
她头重脚轻地靠在身后那人的怀里,紧紧握住他的大掌,手指甲不自觉地嵌进他掌背里。熟悉的气息将她包裹,她恨不得此刻能转身,将脸和耳都埋进他怀里。
感受到怀里那人浑身紧绷,久久没有反应,孟延开贴近她耳边轻声安慰:“没事了。”
杜施紧绷的肩胛才缓缓地松懈下来,他抱住的位置正好是她的胃,紧张过后一阵眩晕袭来,跟她空腹加飞长途晕机时的感觉差不多。
她闭上眼,眉心紧锁着,使劲咽了咽喉咙,熬过那一阵,才将不适感强压下去。
周围人正在聚拢,杜施撇开了孟延开的手,往旁边站了站,付晓瑟极快地瞄了眼孟延开,立刻将杜施搀扶住。
孟延开见她脸色苍白难看,以为她是哪儿伤到了,视线不由自主地往她裙下移去。
杜施这身旗袍元素的长裙,裙摆前短后长,前方从大腿处开叉,露出的皮肤没有肉眼可见伤痕。
这时附近的主办方工作人员立刻过来处理现场,部分人安抚群众,另两人叫来安保人员,配合付晓瑟带杜施往后台去了。
后入场的周有宁,刚进来看到的是聚集的人群,以及向后台匆匆而去的杜施一行,她看了眼满地狼藉,提着裙子连忙拨开人群过去,一靠近便闻见鸡尾酒的芳香,手臂突然被人拉住,有人小提醒:“小心!”
周有宁驻足,同时感觉脚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咔嚓碎裂开。
她穿的银色一字带高跟凉鞋,足部肌肤几乎完全裸露在空气中,她足尖正才在一片玻璃碎片上。
周有宁小心翼翼抬脚,嘴里匆忙说着“谢谢”,快速地朝那人看去一眼,要走,忽地一愣,又看了一眼。
她脸上划过一丝意外,“魏总。”
“巧,”魏行舟眼神示意她跟前的地面,“走路小心点。”
“谢谢。”周有宁心中瞬时拘束起来,面子上笑得大大方方,算是打过招呼了,随后问:“这儿是怎么了?我刚好像看到杜施了,不会是她出了什么事吧?”
魏行舟说:“旁边摆着的雕塑突然倒下来了,差点砸到杜施,还好孟延开反应快,将人带开了。”
周有宁一听说孟延开名字,越过魏行舟才看到他身边站着的另一个男人。
她眼神瞬间变得复杂起来,笑容不够和气:“你怎么也来了?”
魏行舟替他回答:“赞助方代表。”
既见孟延开在场,周有宁那些有的没的心思便不复存在了,她霎时笑声出来:“我还以为赞助方随便选个人来露个面就可以了,没想到孟总还亲自跑一趟,恒泽高层好清闲啊,还是说专门走一趟是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吗?是你们恒泽打算进军电影届,抑或是其他什么……”
周有宁或许是觉得词不达意,隐去后面内容,随意比划两下,表情耐人寻味,寓意他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目的。
孟延开没搭声,笑意不达眼底地只看着她。
周有宁话是损了些,但道理没错。孟延开的确不用亲自到场,选个名誉代表来即可。
但他就是来了。
孟延开问她:“杜施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
周有宁眼神警觉,淡淡回:“小感冒。”她说完,跟人告别,“我去看看她。”
周有宁走后,魏行舟问孟延开:“你得罪她了?瞧她说话夹枪带棒的。”
孟延开语气平平:“我跟她可没交集。”
周有宁所有的怨言,不过都是为另一个人抱不平。
二人随后找了偏僻地方待着,寻到几个熟人,在一块儿随便聊聊。
孟延开不时走神,脑海里总浮现杜施脸上痛苦惨白的神情,觉得不像是小感冒,如果说是受惊吓过度,但她好歹也是同他一起经历过生死的,曾经离开孟泽山庄时出车祸那次,她看起来虽然是害怕,却没吓成今天这样六神无主的样子。
待人开始入礼堂时,孟延开跟友人说了句:“失陪。”随后往后台方向走去。
该演出中心是北城举办大小盛会的场所,后台空间极大,大小化妆间数量不等,杜施一个人有单独化妆间,需要在里面换更开幕式典礼的内场礼服。
方一进门,付晓瑟扶她坐下,关切问:“还难受吗?刚才有没有受伤?”
杜施坐在化妆镜前,摇摇头,“缓过来了。”
她环视一圈,见化妆间里只有几瓶矿泉水,大家都忙了一下午,饭都没吃,待会儿起码还有两小时才会结束,幸好附近便有商圈,杜施给付晓瑟微信转了账,让她给大家点晚餐。
杜施换了身裹身长裙,跟她走红毯的礼服主题元素相呼应,出自同一个设计师工作室,她之前问过付晓瑟是哪位设计师,付晓瑟说了个名字,但她当时没听出是哪两个字,这时看见保存礼服的衣袋上的品牌标志“NANYUN”,脑海里瞬间有了一个中文名字,异常地熟悉,却想不起来那个人的样子。
刚好这时,周有宁找来了,杜施是一点也回忆不起来了。
杜施将原本的衣服脱下,换好另一件裹身裙,纯白雕花抹胸,紫红色丝绒旗袍裙身。
趁她换衣服时,化妆师在整理红毯礼裙,突然她“呀”了一声。
“这可怎么办,裙子破了,还沾上了鸡尾酒。”
裙子的后摆很长,由黑白两色,三层不同材质的布料叠出层次感,内里那层是白色的缎面,中间那层是重工蕾丝软纱,全都已经被蓝黄色的鸡尾酒渍浸透,右侧的软纱还被刮破了一角,外面那层是黑底布料鎏金走线的,虽然看不出污渍,做工却已被毁。
杜施只得让付晓瑟联系设计师,把这两件裙子都买下来。
化妆师给杜施换造型时,赵橙去外面给杜施拿了些吃的进来,有一款酒渍樱桃黑森林,和一款树莓酱黑巧蛋糕,酸甜浓郁,竟让她有些喜欢。
刚吃了一点东西饱腹,又有主办方派了人来交涉,先跟杜施道了歉,又是说明情况。
“杜小姐实在抱歉,是我们的疏忽。那雕塑的摆放不够严谨,还有就是刚才采访您的记者和摄影师都不是受邀入场的媒体,通行证与身份证不符合,我们问过相关的娱乐公司,说是他们公司根本没这个人。现在我们已经报警,查证这二人的身份,只是还需要时间才能出结果……”
杜施和周有宁对视一眼,同时沉默着没说话。
见状,反倒是工作人员急了,忙说:“杜小姐,这件事是我们的过错,我们愿意配合您解决,只是现在有媒体将现场视频发到微博上,您也知道,今晚的开幕式受多方关注,现在已经上热搜了……”
杜施并没想过为难主办方,问她:“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们打算发一条致歉函,并说明这二人身份存疑的情况,希望您微博转发,可以吗?”
杜施觉得没问题,眼神询问了一下周有宁,她点了点头,“就这么办吧。”
工作人员是公关公司的总监,负责这次的线下活动,闻言松了口气,立马招呼助理发文。
杜施说:“只是关于这二人的身份调查,能不能及时通知我们进度?”
“这是肯定会的,我们会给您一个交代。”
那人走后,周有宁上微博去找现场视频。
随后,她碰了碰杜施肩膀,将手机递给她。
杜施见到的动图画面,是一些发现事情有问题的粉丝,专门截下的细节动图,对焦了那名摄影师的手,在杜施走到雕塑旁时,他在后面用手推了一把雕塑。
那雕塑是从艺术家工作室搬来的,没有固定,只要在后一用力,便能撼动。
摄影师原本两手都要用来支撑沉重的摄像机,而那时,他特别空出了左手,推雕塑的力度和角度,都不可能是简单的“不小心碰到”。
杜施原本没往其他方向想,以为这就是一场单纯的意外,可这两人身份存疑,利用假通行证混进场,又“恰巧”碰倒雕塑,这就不止是一场意外,而是人为的蓄意伤害。
这时又有人来敲门,先是一番官方的慰问,又问杜施等下还会不会参加开幕式。
杜施妆发也都做好了,没有不去的道理。
一行人出门,外面是人来人往的走廊,大家都在往开幕式礼堂走。
杜施一抬眼,却穿过人群,望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从外面进来,刚到走廊里,左右看着化妆间门上的名牌,蓦地像是受什么指引,他朝前望,两道目光在空中相汇。
那么多人,偏生就这两人对上了眼。
孟延开的眉心下意识地越拧越紧,此前极力想要推翻的宿命论,在此刻似乎又以另一种方式被佐证。
杜施愣了一下,让付晓瑟先等她一会儿,随后朝他示意了一眼,自己转身进了化妆间。
她靠着门边的墙壁,不时,门被打开,孟延开一侧眸,看见了门边的杜施。
关门前,他顺手撕下了贴在门上印着“杜施”二字的A4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