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吃饭的就是孟延开、沈平越和宴庄三人,沈平越正愁没乐子,就三个大男人吃饭喝酒真是枯燥,没曾想让他看了这么一出戏。
话说那孟延开,说那番话时如同真被人抢了老婆,义愤填膺、字字有力,将自己摆在受害者地位,控诉的姿态拿捏得相当到位。
电话一挂,人家手机一盖,又优哉游哉地品起酒来。
这可把沈平越跟宴庄看得来了劲儿。
沈平越不比宴庄沉得住气,兴致勃勃问起来:“老孟,你这是唱的哪一出?”
沈平越与宴庄对孟延开的事已经知道大致轮廓,只是其中有些细节,比如他最近在做什么打算,孟延开没详细说过。
孟延开放下手里的白兰地杯,靠着椅背,手指随意在杯座上滑了一圈,漫不经心笑笑:“无间道看过吗?”
沈平越看他脸上顶着伤,又带着别有深意的笑,真是怪瘆人的。
沈平越说:“看倒是看过,也听别人玩儿过,就是还没参与过。”他说着抛去个眼神,“给个机会?”
孟延开摇一摇头,“这事有风险。”
他仍是一开始那样的想法,不敢轻易拉朋友下水。
北城这圈子就那么大,如果事败,孟家与沈宴两家又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想让人难做。
宴庄说:“你既然知道事情有风险,为什么还要剑走偏锋?何不选择稳妥一点的方式,毕竟来日方长。”
“以前确实想着来日方长,但总有些意外的出现,会打破原有的稳妥长远的规划,”孟延开徐徐说着,说到‘意外’二字的时候,自己都不可查觉地停顿了一下,“事情不就是这样么,没有完全规避风险的选择,别人都欺到头上,要么坐以待毙,要么就只能放手一搏。”
沈平越感叹:“你倒是看得透彻,果然身后没什么牵绊,做起事来是要果断些。”
他说话时,观察着孟延开的神情。他可没忘记之前是谁半夜被杜施扰得心神不宁,跑来找他喝酒的。他是不信,杜施对他没造成一点影响。
孟延开潇洒地笑了笑,没搭茬,顾着喝酒。
宴庄忽然想起一件事,问孟延开:“听说恒泽打算把利丰科技的绝对控股权让还给霍氏?”
说到这事,孟延开很难再忍住志在必得的自信心,“这事是之前孟知之跟孟知叙达成的共识,只是今天之后,就说不一定了。”
利丰科技多年前是霍氏绝对控股的企业,成立于新能源行业发展之初,早期就经历过几次资金周转问题,霍氏那会儿正大力将资金抛进房地产和医疗科技领域,没有充足资金再去支撑利丰科技,便打算将其卖掉。
老爷子看中新能源行业的前景,毅然决定融资利丰,帮利丰度过难关,后来不断买入股份,成为了利丰最大股东。可不得说是姜还是老的辣么,孟泽石一辈子的经验,才有今日敏锐的嗅觉,之后新能源行业发展蓬勃向上,一路高涨,也一度成为恒泽的重点盈利部分。
几年前,霍家投资了一家矿业公司,以百分之五十一股份对其绝对控股,今年股市迎来牛市,矿业公司厚积薄发,前两个季度财报数字相当可观。月余前霍家突然说想要用矿业公司的控股权,换回利丰科技的控股权。
理由诸多,说是矿业不符合公司愿景,一开始投资矿业公司,只是偶然,没想过将其纳入公司长线发展计划之中,反正恒泽先前有过投资矿业的经验,倒不如交给恒泽来做云云。
孟知之和她老公是真的鸡贼,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两口子看利丰科技大获成功,不甘心当初让了控股权,想将让出的肥肉夺回来。美其名曰要把盈利巨大的矿业公司让来交换,其实矿业公司成立不过几年,根基还不算稳,而且根据经验来看,股市异常大涨过后,必定迎来一波暴跌,届时股市动荡,亏损难说。
孟知叙到底信没信不知道,反正是先应下了这件事,毕竟是他亲妹,肯定有看在兄妹情面的成分在里面。
孟延开说:“而现在就算孟知叙顾及自己小妹的面子,勉强答应继续促成这事,他儿子不见得会同意。”
宴庄明白过来,“你是说……孟京生已经察觉霍家有异心?”
沈平越佩服,举杯跟他在空中碰了一下,“虽说过程有风险,但如果能一箭双雕,也算功成。”
……
孟延开这里将电话一挂,潇洒自在,孟泽山庄那边却是被扰得一团乱。
孟知之气急之下反驳孟延开的话可是得罪了人,孟京生本是回来看热闹的,结果看到了自己头上。
他是真的烦,当众被提自己老婆跟那谁谁谁这样那样的,是个人都回烦。
这姑妈平日可不见得是口无遮拦的人,这回被孟延开一激,说出这样的话,反倒像是做贼心虚。
孟京生不爽,没给他姑好脸色:“你说事就说事,干什么非要把我家的人扯进去?”
孟知之气没消,胸膛起伏着,使劲儿地想要让自己保持端庄,低声冷笑:“叶言卿算哪门子你家的人!一白眼狼惹事精罢了,看看她惹来的叶家就知道了。”
孟知叙提醒她:“你说话还是注意点。”
孟知之看向兄长:“都是自家人,还非得端着假模假式么?”
今天这桌上周围但凡有一个没那么亲近的人,孟知之也不会那般轻易地失态。
“真不是我说,听听您刚才那些话,有您这样的自家人吗?”孟京生面露不悦。
“有完没完了?”孟知之抱着手皱眉,教唆她老爹,“爸,刚才电话里您也听见了啊,那小子如今是越发地蹬鼻子上脸了,上回跟您孙子动手,这回又打了您外孙。如果不给他点颜色,他只会越加目中无人,”她气极反笑,幽幽说道:“他是不是想要把孟家所有同辈人都踩在脚底下才甘心啊?平时总一副只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的样子,哦,以为别人真当他不争不抢了啊?”
孟泽石听着,但没接她话。
过了会儿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霍时放,“时放,你到底跟延开说了什么,惹得他动手?”
倒是孟知之先急了:“爸,您怎么能这么问呢?不管说了什么,都不该打人啊!”
孟泽石瞪她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混淆概念,”他对这唯一的女儿还算疼爱,没舍得说重话,“你安静,没问你就别插话。”
说完,他沉沉睨着霍时放,“问你话呢。”
霍时放坦坦荡荡说:“我让他好好对杜施,我也的确说了,他配不上杜施。”
孟泽石想到那天晚上,晟叔说他跟杜施单独在偏厅外待了许久,之前也撞见二人走得很近的样子。
他登时拿起手边用过的擦手帕扔霍时放脸上,“要点脸吧你!”
“您可想歪了,我只是单纯看不过去孟延开的做派而已,”霍时放从容自若地为自己辩解,“取了杜施,心里惦记别人也就罢了,还非要光明正大地当着前任,偏袒现任,两边的伴侣都因此尴尬。这不是很虚伪吗?昨晚我还瞧见,他跟人吃饭,身边带着陌生女人。”
孟京生冷嗤:“你管那么宽,有你什么事儿啊?”
“的确没我的事儿,但关乎霍家。接下来一段时间,利丰科技会有股权变更,杜施又是公众人物,如果这些事情爆出来,他老公是个私生活放荡的渣男,媒体一报道,影响了恒泽的企业名誉,一些盯着利丰科技的人,阻止这次股权交易的人,趁机拱火怎么办?”
孟京生不屑,懒眼瞧着他,真是好一番冠冕堂皇、正人君子的话。
这一套对女人来说或许有用,然而最了解男人的永远是男人,面前的是真君子还是伪君子,实在太好分辨。
不过,霍时放的出发点确实说得上有理有据,孟泽石将其训了一顿了事,并告诫说:“既然你知道是在节骨眼上,就别惹事,公私莫要混淆。”
好在霍时放认错态度良好,便不了了之了,放人离开。
而孟延开仗着自己是非挑事方,以霍时放欺人太甚为由,根本不接受调解。
一时之间,孟延开与孟家,与杜施,三方僵持不下。
杜施从恒泽离开后,晚上请了白天的工作人员吃饭,夜里十点过才回去。
周有宁比她更晚,在公司开会到半夜,快十二点才回。
刚到家就告诉杜施,真的有车在一直跟着她,她一直没看清车牌号,只知是一辆棕色凯迪拉克,北城的牌照。
杜施打电话给孟延开,没人接,便发消息让孟延开醒来后回电。
孟延开这晚喝多了,在温泉酒店宿下,杜施来消息时,他已经喝昏了头,无暇理会手机。
次日一早才回了电话,杜施将已知车辆信息告诉他,问他是不是他派来的人。
孟延开说不是他,是孟京生。
他之前是雇了人暗中保护杜施安危,之后有人提前告知他,孟京生会派人去跟踪杜施,他便在孟京生行动之前撤掉了原有的保镖。
杜施一时没能说得出话。
她顿了好一会儿,低声笑笑:“孟延开,你还真是本领通天。”
看,孟延开根本都不需要花时间查证,就能给她答案,说明他早就已经知道了。
宁浔说得很对,孟延开其实没那么需要她,他自己能搞定,很多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她没再多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问:“孟京生为什么跟踪我?”
“他知道了你以前跟我的关系。”孟延开宿醉之后,嗓音有些低哑。
杜施这回更是楞得没答话。
他怕她还来,还安慰说:“你不用担心,他不会伤你,目前只是想要求证,你是不是真的知道些什么。还有,他开始怀疑霍时放了。”
杜施咬住嘴唇,想了会儿,好奇问:“连孟京生都在费劲挖掘你我当年的事,你就不想知道,当年发生过的什么?”
距离二人见面过了一晚上,今天这通电话里,他似乎一点也没有想要追问的欲望。
“你不是不想说?”
“但你可以问。”
他嗬了一声:“那有什么意义?”
“没意义。”杜施率先挂了电话。
孟延开的电话来得比较早,正是他平日起床的时间,她人还在被窝里,这会儿她曲起腿,拿着手机陷入沉思。
她只将自己和孟延开曾经在一起的事情,告诉过叶言卿和霍时放。
孟京生很有可能是从这两人口中得知此事,所以派人跟踪。
那么,孟延开又是从谁那里得知,孟京生知道了这件事呢?
叶言卿?
还是霍时放?
外面周有宁在做早餐,杜施听见动静,想起了什么,套上鞋子跑出去,跟周有宁说:“有宁,不必换再着车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