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制造厂，罗文就待在饲养舍，抽着香烟等着罗成回来。

　　没领过工资的他，是无法想象就养这样一点东西，两个女娃娃一个月就能挣将近四十块了，她们两年龄加一起都没有这样高呀。

　　而且最主要的是，这养的鸡鸭也不多呀，就几十只，生的鸡鸭蛋可能都不够她们工资的。也就是有那四头猪在，否则发两个人的工资都要亏。这到底是她们养猪，还是猪在养她们呀。

　　这养殖的也就算了，这厂里目前也就这样大，搞搞卫生，都专门请人，之前只是自己儿子老二媳妇一个人，现在又整进来了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儿媳妇秦茹现在又在跟小雨她们聊天，早上来打扫一次，中午吃完饭扫一次，下班之前再扫一次。因为是两个人打扫了，打扫一次包含扫厕所，也就一个半小时。

　　这扫一个厕所都比农村种地还强，农村里大粪要发酵后浇到地里，才能多长出粮食来。这里等于是直接从厕所扫出粮食呀，农村人拿什么跟城里人比呀。

　　罗成从轧钢厂回来，也快到饭点了，才半天不到的时间，规划要弄棚子的地方都清理出来了。小树木之类的，都是直接一下连根挖出来的，大树是木工拿锯条把躯干先锯了再挖的。挖的坑不但回填了，面上还铺了一层小石子。

　　这年头石头沙子不值钱，主要就是运费，一车加运费，得二块多钱。一些附近有打捞沙石的，你要自己想用一点，给那边工人一点烟抽，就可以免费拿框子挑走。或者拿个推车，用袋子去装。

　　砖头卖钱毕竟要生产，这沙石还要钱，那就是一个笑话。当然了，也就是拿一点点不要钱。多了还是要的，毕竟人家是辛苦打捞上来的。

　　回厂后，罗成是先看了一下车子生产的如何了，方块车都已经在搞车架和座椅支架了。本来就是组装居多，这速度也不算快，要知道现在焊接的人可是比上次人多，打下手的也多。不快才是有问题。

　　不过车轮和轮胎还没送到厂里，要是有这个的话，明天其实就可以出厂了。三轮货车后车身也基本一样，弄的差不多了，但车头的把手，支架，都是需要机器来压弯或者定型之类的，复杂倒不复杂，但总是多了几道工序，不像方块车是一个整体的支架，方向盘的支架也是直接买的成品。要是都需要定制的话，也快不了。

　　车间看了一下，罗成就要回办公室，可人才刚上二楼，就有人跟他说，他父亲来厂里找他了。人应该就在厂里，也不知道现在在哪。搞的罗成又下楼在厂里转悠了一圈，才在饲养舍这边找到他。

　　饲养舍小雨她们是认真的搞的挺干净的，但还是有一股子味道的。这也就是天冷，天热可能味道就明显了。罗成除了偶尔来看下小雨她们，是不会往这边溜达的。但小雨她们却觉得这边没什么味道，一点都不难闻。

　　把父亲罗文先带到办公室，倒了一杯热水给他，开始询问这次来城里找他干什么。这才前几天来的城里，没事他不可能又往城里跑的。就算是去拉饲料，也不需要他这样往城里跑。

　　罗文自然不会跟自己儿子见外，就把镇里来了大领导的事情说一下。说他都差点当上镇里的大领导了，不过他明白，当真长，对于他来说那真是雾里看花水中捞月，想当也不是随便能当的。

　　这可能是他离脱离农民身份最近的一次了，说不遗憾是不可能的。不过罗文不是来跟自己儿子说遗憾的，而是现在镇里的四个大队要合成一个大队了。这之前发下的鸡鸭，可以说是第三大队，其他大队管不着。但以后就一个大队了，就算他或者罗保田不当大队长，换其他人来当，这鸡鸭也是属于大队的。村民只是领养，安装上面的意思，肯定是都希望镇里少饿死一个是一个。

　　不过有一点罗成是可以放心的，真要合一个大队，除非是罗保田或者罗文不想当大队长。否则他们当了大队长，那养猪指定一些罗家这边的亲戚去挣工分没有问题，也别说什么偏袒，冯真长下马，其他大队都知道这猪和鸡鸭是怎么来的了。

　　人家现在只是羡慕第三大队里有罗家这一户人，是依靠罗家在城里有关系弄来的东西。其他人有本事也可以去城里弄呀，自己没本事，背后去算计，农村人也丢不起那个脸。

　　罗成听到父亲的话后，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但他能当上大队长也不错，这养鸡鸭的事情其实一开始不能让罗家亲戚这边吃独食，他就已经有些不满意了。但谁让这世道动不动就讲究集体制呢，非要整个第三大队全部参与进来。

　　“爸，那镇里大队都合成一个大队了，你这当上大队长的话，是不是有些事情就可以你说了算了。”

　　“生产的事情，应该能说的算，其他的事情可不好说。而且上面的意思是今年就会合镇，合了的话，我们不还是得听镇里领导的。”

　　罗成点了点头，但这也行了，起码能说了就算一个多月。这汽车厂他罗成虽然是厂长，可反正除了工资和福利，他也捞不着啥钱，不如弄点活给老家去外包。就定一个临时外包二个月的活，让父亲安排亲戚挣点钱，到时候去鸽子市买点粮，明天春收就可以熬过去了。

　　跟父亲在办公室闲聊了一会，快在吃饭的时候，罗成就带他去车间看了。很简单的木托盘，但钉钉子要稍微有点技巧，知道怎么钉才行，这样会更牢固一点。但基本上一个木工学徒都会的东西，就算不会的，教导一下就行。

　　这木托盘除了稍微牢固点，主要还是悬空的高度，误差不能太大。

　　木材和机器，汽车厂是不会提供。如果是直接在木材厂买切割好的了木方，那只需要一些钢锯就可以切木头了。但镇里的山林里不也有那么多树木嘛，按照农村人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花钱去买木方，肯定会去砍树木。可树木砍了，没有机器的话，要手工弄成木条就费力气了。

　　罗成现在厂里就有一台切割木材的机器，但那是为了方便木工需要不同尺寸木材，才准备的。做木托盘的木材，其实还是买的成品木方，价格肯定比自己加工贵一些。不过罗成还没小气到这个钱都不让人家木材厂挣。

　　而且有些生产，太快也不好，这东西让父亲当上大队长后，安排一些人慢慢搞就可以。挣太多了，罗成感觉又会有眼红的。反正这东西就一块五一个，作为汽车厂，也不挣什么差价，但也不能垫钱。

　　如果真给龙阳镇去生产，就算他们生产好送厂里来，厂里卖出去，可能还要给别人送货上面。一个收一毛钱运费是需要的，所以一块四一个。

　　反正今天罗保田他们也来城里去拉饲料了，中午过后就应该会回来，要是他们觉得能干，就到财务那交一块五毛钱，带一个样品回去。然后跟厂里签一个短期供应合同，要是合镇了，新领导逼逼叨叨的，那就直接撤了。

　　罗成猜都能猜到，到时候肯定又会因为木材砍伐属于镇里的，现在还能让罗家人干活的同时，把木材砍伐和木条加工的活给镇里其他人去干。罗家亲戚简单的钉钉子就行了，而且正好姑姑他们，还有大舅爷他们都将是一个大队的人了，都能照应的上了。

　　罗文听了是十分的意动，这生产汽车组装什么的，农村人也不会让，但钉个钉子。镇里会点木工的人还是有的。

　　因为知道父亲来了，这到吃饭点了，小雨罗兵他们都过来了。中午这一顿肯定是大家都一起吃食堂的。诗诗她们也很早就知道厂里的食堂并不是给一张票就能随便乱吃的，刚进城里第二天看节目吃招待餐的时候就知道了。

　　见妹妹们都过来了，罗成有些尴尬的多掏了点饭票。他这当哥的早就找借口把自己的粗粮饭票把她们为数不多的细粮饭票给换走了。不过他可是在数量上多给了一点的。这父亲来了，总不能让他第一次吃食堂，就吃窝窝头吧。

　　本来罗成要跟着一起去吃饭了的，却被一件事情耽误了。印刷厂派了一个小姑娘过来了，而这小姑娘也不是印刷的职工，是在学校读书兼职的一个学生，会绘画。

　　罗成想印刷属于自己汽车厂购买票的专属票据，就想学着这个年代一样，这方块车嘛，就把方块车的样子印刷到票据里面去。如果是后世的剧情，读者肯定会建议罗成把自己的头像印刷上去，但罗成还没那么飘。

　　因为这个画图，属于学生的兼职，价格多少，还有给钱方式其实要来这边让学生自己谈的。印刷厂不负责，印刷厂也有美工，但人家有固定工资，尽量会把这样的事情让一些学生去挣，补贴家用或者生活费什么的。

　　本来这事情也不用来找罗成的，但价格好像没谈拢，人在宣传部哭着呢。

　　这厂长当的，净是一些瞎扯淡的事情。都吃饭的点了，吃饭都吃的不安稳。罗成来到宣传部办公室的时候，李小彤正在拿着饭盒吃饭呢。奇怪了~，这饭点才刚到，她怎么就饭都打好了，还在吃啦。

　　罗成也看见一个背着画板带着画笔和颜料的女学生了，心里嘀咕着，刚才在厂里怎么没看见她，可能是刚来的吧，自己又刚好跟父亲在谈话。

　　徐海棠见罗成来了，还没等罗成询问，就先告状起来。说这同学画都没画，就来谈价格了，说要一块钱。一块钱，她徐海棠虽然画不出，但觉得这也太容易挣了吧。要是画的不好呢，就觉得高了。

　　对方的画夹里倒是有以前的画，说可以给她看看。徐海棠倒是看了，觉得画的挺好看的。但也没完全松口，说画的满意了才行，不满意，要是用不上，就一分钱不给，满意才行。

　　而这时画画的同学就开始跟徐海棠讲画画的规矩，说要是画的不好，用不上也要给几毛钱的，她的涂料纸张都是自己花钱买的。

　　就因为这样的事情，徐海棠觉得这没道理，哪里有画出来的东西没用上也给钱的。就让她不愿意走就是，然后来的同学走又不走，画又不画的，就哭了。

　　罗成听到徐海棠的话后，再看看来画画的女学生，姿色是有点，但跟徐海棠和李小彤比，差了不少。但这不影响他怜香惜玉，当然了，徐海棠说的也不能算错，伱涂料画纸是需要钱，可要是画的不满意，把一个车子画的没立体感，或者没那个感觉，厂里不白掏钱了嘛。

　　“徐海棠，你先去吃饭吧，这事情我来处理吧。”

　　“厂长，你别看她可怜，帮不过来的，让她先画都不行，就是没本事。”

　　徐海棠一边说着，一边拿着饭盒就走了。

　　竟然敢对厂长摆脸色，徐海棠你要有本事，这一块钱不就省了嘛。为了一块钱的事情还跟人家争半天，好吧，一块钱对于个人来说的确也不少了。

　　见徐海棠走了，罗成的确稍微有一丢丢尴尬，因为的确是见画画的学生有些不容易，想让她去画就得了，不满意也给她挣这个钱。

　　这一块钱，可是要从学校到这边，画好了，还要拿去印刷厂那边，缩小比例才能印刷的。印刷费虽然是厂里额外出，但对方也要折腾大半天。扣除涂料纸张，顶多挣个七八毛钱。

　　询问了一下女学生有没有吃饭，见对方乖巧的掏出带来的窝窝头，就知道这学生的确过的不怎么样。但比农村的人还是要强的，学绘画专业，要么是家里条件可以的，要么只能是勤工俭学，为了爱好兴趣奋斗。

　　罗成带她去了食堂，给她要了三个馒头，告诉她要是画的不好，也就别要钱了。画的好，财务会给钱的。而且只能在车间外面对参照着方块车画，车间里面会影响工人干活的。

　　女学生看了看手中的馒头，掏出一块手帕，认真的包好，借了一个凳子，什么也没说的就去画画了。

　　罗成干的一切自然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徐海棠打了饭菜路过罗成身边的时候，来了一句‘多给几个窝窝头总比馒头好。’

　　罗成想了想，也是，馒头多精贵呀。吃的好不如吃的饱，这徐海棠，把人家犟哭的是你，现在来提醒自己的还是你。

　　打了一份米饭，瞄了一眼菜，厂里好几天都没一点荤腥了的样子。上次方块车制造出来，一顿庆祝宴把肉都干没了。下个月虽然马上快到了，但厂里的工人都翻倍了，之前要的那点额外配给顶不了多大的用处。

　　等三轮货车弄出来，罗成觉得肉联厂和家畜厂两边都跑一跑才对。生猪便宜，下水啥的都可以做菜，搞一个生猪就是没存放的地方。但一个月爽一次就可以了，而且很多新来的员工，也能让他们见识一下实力。

　　这刚吃过饭，又来了一个好消息，轮胎厂那边打来的电话，这边汽车厂订的轮胎已经发货了，应该是晚上会到。

　　这又是要厂里组织人卸货呀，得留人在厂里等着，不过也不用等太晚。太晚的话一般司机也是会休息一天再走的，可以第二天早点来卸货。方块车的轮胎没多要多少，三轮货车的轮胎，是多要了不少的。

　　这以后发货和要货慢慢就会走上正轨的，不会再存在等货生产。而且罗成今天搞了一个月生产五百的手工叉车订单，也着实把张主任震惊了一下。这不能吃不能喝的工具型产品，就算轧钢厂规模再大也吃不了这样多的货呀。不过之前的学徒工，倒是能借这次的机会全部给转正了。

　　罗成让父亲在办公室待着等罗保田他们，但父亲坐不住，身上穿着棉袄呢，也不怕冷。跑到厂门口外去看工地建设去了，厂里的汽车组装或者什么的，他看不懂就看的没经。而工地建房子，他就觉得有意思。

　　罗保田从粮食厂拉东西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快两点了。这米糠和豆粕是要他们拿袋子来现装的，这次一下装了两拖拉机，最少够半个月使用的。罗保田在厂门口就见到了罗文，询问着他是立刻就走，还是要再打个招呼再走。

　　走？走个毛。他罗文又凭借自己的关系，给大队弄来新的营生了。拖拉机就别开进厂了，厂里现在人多，施工干活的地方也多，有点乱。安排几个人在厂外看着就行。其他人去看看，一个木托盘，镇里能不能做，一块四一个。

　　山上的树木虽然是规林业局管理，但林业局还是受乡镇和县区双重领导的。也就是说大的规划是听县区的，但乡镇也是有一定的自主权。

　　哪些树能砍，哪些不能砍，这虽然有规划。但砍了卖谁，卖到哪里去，这其实乡镇是可以自主的。所以这一个木托盘，材料对于乡镇来说是某种意义上是没有成本的，就是干这样的事情，利益怎么来分配的问题。

　　这利益分配的事情，可以回乡慢慢讨论。这一块四一个托盘，想个毛。罗保田让一起来的出纳和会计赶紧去交了一块五毛钱，这是样品钱，以后还可以卖回来的，当然卖回来就是一块四了。

　　然后签了供应合同，罗保田和罗文带着一个样品，就急忙回去了。这可是一件大事情，哪怕只有两个月，明年也能有很多人因为这事，不用再去挖草根什么的了。

　　厂里的人看到罗成的做法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厂里的木工现在都忙不停，在生产三轮货车车厢。只要罗成不继续招木工，那这就属于厂里生产不出来的活，反正也挣不到钱，包给谁干不是干。

　　要是厂里自身工人没活干，罗成这样操作，被人举报还真会被人找上门谈话。而且这签订的是临时短期合同，很多厂在自身生产不过来一些东西的时候，都这样干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