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庭调转视线看向明仪。

　　明仪打量母女二人一番才道：“你们有这份心就好，女子在家靠家人，出嫁靠夫婿没错；然而，我们做女娘可以依靠他人，却不能没有自我生存能力，你觉得呢，万夫人？”

　　万夫人眼底有着深深触动，没人跟她说过这些话，这把岁数了不如一个小女娘；她羞愧的同时，对明仪的话感触甚深。

　　她没法养活自己和女儿，靠着小林将军心善才有几天安稳日子过，不缺吃喝；然而，她们也给小林将军带去了麻烦，让小林将军的婚事多番波折。

　　“程小娘子所言极是，女娘可以依靠他人，却不能没有生存的能力。”万夫人抬头看向周庭，只一眼又垂下眼睑做恭敬状，“世子爷，民妇母女给小林将军带去许多麻烦，让小林将军家中不顺遂，是民妇母女二人之错。”

　　这一刻，她大大方方坦然承认自己的愧疚，不再逃避，不再自艾自怜。

　　不为找到她时，她已被心中的愧疚折磨日久，若非这份愧疚，她说不定不会选择走出来做工；不是她不愿意做工，而是大羲王朝对女本就苛刻，她一个寡妇带着一个女儿在外做工，不仅是她，女儿的名声也不会好。

　　“说不上错与对，不过是阴差阳错。”周庭摆手，眸光只盯着明仪看。

　　明仪点头，“战事让你们失去了可以依靠的夫婿、父亲，小林将军的事迹我听过了；小林将军好心，愿意养着你们，本无错，只是你们非亲非故，只是万百户是小林将军的属下，他贸然收留你们，短时间内倒也还好。时间长了，难免令人多想，你们都没错，只是时局造就。”

　　话音刚落，明仪看到了一滴眼泪滴在万夫人手背上，无声叹息。

　　大羲王朝对女子严苛，让她们举步维艰，特别是失去丈夫又不愿意改嫁的女子更是难。

　　婆家和善还好，婆家凶狠吝啬才是最心寒的。

　　“多谢世子爷，多谢程小娘子宽慰。”万夫人依旧觉得错在己身，却不再暗暗掩藏不敢面对；遗忘时还好，时不时想起来时才是最揪心的。

　　人有遗忘的能力，然而，这份能力不是催眠，不是万能的；那些愧疚的往事总会在不经意间跑出来提醒她，她做过错的选择。

　　一个心理强大的人能够面对，可以自我调节；一个心理脆弱的人，精神层面极容易出问题。

　　明仪点点头，“其他的我也不多说，你要是愿意在我这里干，等我这边的铺子开起来，需要你做的事情很多，也会很累，你可以考虑清楚再给我答复。”

　　“我愿意！”

　　万夫人忙不迭地点头，生怕错过，“只是，我要带着女儿，程小娘子，我女儿很乖的；她很能干，会洗衣，会扫地，会做饭，家务事都会干一些。”

　　“我理解你的难处，你的女儿跟着你住便是；这家铺子后面有个小院子，后面陆续会有做工的人住进去，你和你女儿可以选一间先住着，主卧不要动就行。”

　　“好，谢谢程小娘子，太谢谢您了；我会好好干的，不会让您失望的。”有一份营生，只要是正经营生她都愿意。

　　在小林将军的院子里生活好是好，吃穿不愁，日子过的清闲；可是，手里没银子，腰杆直不起来。

　　眼看着女儿一天天大了，总不能靠着小林将军施舍过活，人家是施舍一年两年；还能施舍女儿一副嫁妆不成？她又不是小林将军的什么人，人家可怜她们母女给口饭吃罢了。

　　有了正经营生，她能攒下银子给女儿做嫁妆。

　　即便名声上有些亏损，嫁妆多一点儿，女儿也能找到好人家。

　　“嗯，那我把钥匙给你们，你们现在就可以搬进后院住着；后续会有世子爷安排人过来改造铺面，你帮忙盯着点儿。对了，你没做过掌柜的，跟着世子爷的人好好学学，不要求你一开始做的面面俱到，慢慢来，早日独当一面。”

　　万夫人静静听着，把明仪的话夹在心里，不敢或忘。

　　“民妇记住了，一定好好学。”

　　“嗯。”安排好母女二人，明仪递了一个荷包给万夫人，“里面是暂时给你们生活的，有人来帮忙改建铺子，也得麻烦你准备一些汤水给人家解解渴；钱财不够来王府递话，这段时间我会住在王府，要是有其他安排会提前跟你说。”

　　“民妇明白。”

　　万夫人恭敬又郑重接过荷包，一个小袋子，有点沉手。

　　“那就这样，你们搬家去吧。”明仪甩手就要走。

　　周庭及时抓住她的小爪子，道：“不为，你留下帮忙，忙完了去把烤全羊和牛排带回来。”

　　明仪乜他，得来周庭微微一笑；心下好笑，这人承诺的事情一件没落下，答应了让她天天有烤全羊吃就让不为天天去买。

　　走出铺子，周庭身边少了一个不为，不耽搁他们逛街。

　　接下来的时间都是明仪安排，她想去哪儿周庭就跟去哪儿；回府时手上提了大包小包好些东西。

　　回到陶怡苑。

　　明仪往贵妃榻上一躺，难受的不想动弹。

　　“仪仪，买了这么多糕点吃不完，可要给你家送些去？”周庭笑眯眯坐在她身侧，看了一眼侍卫们拎着东西进屋放置的地方。

　　一路上，明仪很多时候是心血来潮，买了不一定想吃，她就是想买。

　　“整理一份出来，给王妃娘娘送去；王妃娘娘对我那么好，给我送了好几次东西，我也没什么好送的，就请王妃娘娘尝尝糕点吧，算是我一点心意。再留一份我们吃，剩下的糕点得麻烦你的人送去我家。”

　　周庭笑得开怀，“一句话都事儿。”

　　心上人惦记母妃，她们能处的好，他就高兴。

　　母妃是明事理之人，人也开明；愿意对他看上的女娘好，他满怀感激。

　　心上的女娘也愿意对母妃好，感念母妃的好；有来有往都好才能长久，他看上都人是心怀感恩都人，不怪他喜欢。

　　等到侍卫们把东西全部送来，周庭亲自去将糕点分成三份；其中有几串糖葫芦，他也分了两根放进给母妃准备的东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