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助理大概知道具体原因，但她不想出这个头，说对了会成为几个楼层经理的眼中钉，对以后工作开展不利，但作为方向的助理，她又认为自己有义务说出来，正在忧豫的时候。

　　听到方向所问，小助理躲无可躲，站起来说道：

　　“方总，这一周第一天的销售正常，而第二天，正好是5.1，本应该是销售高峰，但却下滑最是严重，接下来每天如此。而且从各个专柜的数据来看，黄金珠宝等轻奢商品，虽也有下滑，但并不明显；反而是原来销售重头的家电和生活必须品，呈直线下降。”

　　听小助理这样说，方向就抓起报表细看了起来，刚刚他的眼中全部被总销售额，那个低到无法忍受的数据所充满。现在听到小助理的分析，拿出报表一看，还真是如此。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语气放缓说道：

　　“你看得很仔细，那你知道是什么原因所导致吗？”

　　“我猜测是因为佳乐超市开业所致，它就是5.1开业。”

　　她所给的答案，收获的却是一片的不屑，大家纷纷认为不可能，但也有那么几个老油条，应该是知道原因，但不想做出头鸟，所以没有说。

　　现在的国营企业，特别是像百货大楼这样，效益不错的国营企业，说员工的眼睛长在顶门盖一点都不夸张，他们看不起所有的民营企业，认为它们根本就是小打小闹，威胁不到自己不说，还要看自己的眼色才能苟活。

　　方向再次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打断底下的嗤笑和议论，说道：

　　“不管对不对，别人在努力寻找原因，你们又在干嘛。说得对不对，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完解散会议，让大家一起去看看，然后下午来继续开会。

　　下午两点会议准时开始，会议桌前坐的每个人都摇着头，这些人第一次有了自己不牛逼的感慨。而方向点起一支烟，感觉很无力，但还是要积极想办法，他语气中透着疲累说道：

　　“原因相信大家都看到了，现在说说应对这策吧。”

　　底下人再一次陷入了一片死静，默哀模式开启。

　　毕竟是事业单位，想表现还是大有人在，只见一个尖嘴猴腮的人站了起来，梳着标准的中分，妥妥地汉奸原型，他略带讨好的说道：

　　“方总，我们是什么，百货大楼，事业单位，而您的级别在那，您看有没有可能，通过一些兄弟单位，施施压。名头很多，扰乱市场价格，恶性竞争等。”

　　他的话说完，得到了较多人的认可，原来的低头党变成了点头党。

　　方向听到这话，也很是心动，是啊，怎么忘了自己的先天优势啊，不一定要搞到佳乐关门，只要与百货大楼的价格统一，看它还有什么优势跟自己竞争。

　　他跟本没搞明白，一个开柜销售对顾客的吸引力，而陈列给顾客带来的购买冲动刺激，根本不了解超市对于传统销售模式的冲击力是毁灭性的。

　　就在他动歪心思的时候，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小助理居然刚开始已经表现了，那现在她也无所谓，再次说道：

　　“方总，佳乐超市开业，请马领导去剪的彩。”

　　声音落下，会场又再次恢复寂静。方向并没有是哪位马领导，小助理都能认识的马领导，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肯定是那位。

　　参会中，一个近60的小老头站了起来，他是百货大楼三个副总经理中的一位，资历很老，所以地位特殊。因为临近退休，他来开会，也是抱着打酱油的心态。现在看到众人的表现，他很心寒，站起来说道：

　　“歪心思就不要想了，别人生意好，要找原因，看我们有没有学习的地方，一个个眼都长在头顶，见不得比自己好的人，这种心态要不得。”

　　说一出声，包括方向在内，也都只有低头受教，资历摆在那。而体制内又是一个最讲资历的地方。曾经一度有传言，说百货大楼的总经理原本应该是他，只是他以身体不好、精力不济为由推辞掉了。

　　“当然学习也要有个过程，况且我们如果要开柜，暂时不讲还不太成熟。但是我们有个先天的优势，那就是我们掌握了省城9成的蔬果批发，掌握了小百货商品近5成的商品代理权，既然佳乐销售的好，那我们完全可以供货嘛，楼层业绩下跌，我们总要在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秦老可能不知道，当时我们几个单位一致决定，封死佳乐的供应链渠道，现在我们一家提前毁约，是不是不太好？”

　　方向低声解释道。

　　“封锁住了吗？人家不照样开业了，而且生意很好。况且大家有没有想过，如果佳乐这种模式快速发展，在省城开第二家，第三家的时候，我们到底还能有几个钱的营业额，还有几个顾客愿意来百大买东西。”

　　“那秦老的意思是？”

　　“现在不是封不封锁，而是要积极主动地寻求合作。你的难处我也了解，但你放心，现在想跟佳乐合作的，决不止我们一家，所以我们要提前出牌，难度也会小很多。你不是也跟马领导认识吗？抽时间过去拜访一下，我们的难处也要向领导汇报嘛。”

　　停顿一下，秦老接着说道：

　　“随着改革开放的政策越来越深入，我们从事的零售行业也将发生世大变革，你们看到的超市，就是其中之一，我们不能再继续这样抱残实缺。要积极主动的转型，从终端商向流通行业过渡，等时机成熟，我们自己也可以开超市嘛。”

　　秦老说完，再次坐下。方向微皱着眉头思考，他的初衷肯定不愿意向一个民营超市低头，但他知道秦老说得对，他不走这一步，其他的国企肯定会走，谁快谁慢就会变成谁易谁难。

　　会议最终决定，为了省城人民日益提升的物质需求，响应改革开放的号召，应积极寻求与民营企业的合作，加速商品的流通。

　　就是这么蛋疼，服软的理由都是这么冠冕堂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