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百四十一章 窗外听书
次日一早,书斋的读书声格外热闹。
昨儿大家为着季玉深布置的菊椛题,都绞尽脑汁。
原以为什么文体都可以,应该会很容易,没想到回家一做功课,才发现可选的越多,这心里反而越纠结。
一会儿想到诗上头,一会儿想到文章上头,反而比平常的功课更加费工夫。
今日晨读的时候,大家便悄悄议论起昨儿大家做的功课。
小六和小七做的都是诗,也有人做的是词和对子,写文章的不多,只有李千越和恭郡王的长孙。
“李千越,你这文章写得也太长了吧,抵得上我们十首诗了!”
有人好奇,拿李千越的功课来看,李千越一面小心护着唯恐他们撕破,一面道:“我愚笨,诗词需要新奇巧妙才好,我自问没那个本事。索性老老实实写一篇文章,把心里的意思说明白。”
小六和小七早看过李千越这篇文章了。
都说勤能补拙,李千越在几个伴读里算是一等一的聪明了,可他还是扎扎实实写了一篇长文。
那文章内容华彩精妙,立意不俗,哪里是没本事?
倒是恭郡王的孙子,小六和小七该唤一声侄儿的,那才是个真正的笨脑子。
不过他笨归笨,为人品格却十分敦厚妥帖,不像他爷爷恭郡王,年轻的时候是个最能惹是生非的主儿。
季玉深才走到书斋外头,便听得今日的读书声不对。
他是个人情练达之人,对孩子们的心思了若指掌,当即抿唇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随即款款走进书斋。
见着那抹青衣的身影进来,孩子们立刻聚精会神,读书的声音比方才响亮了许多。
苏幼仪由春花扶着在湖边散步,听见孩子们的读书声,不自觉就朝这边走来。
春花听着里头的动静不大对,笑着朝苏幼仪道:“昨儿在六王爷和七王爷身边伺候的人说,两位小王爷昨儿晚上一直对月吟诗呢。说是季师傅布置的功课,写什么菊椛诗。”
“既是菊椛诗,为何对月?”
春花愣了愣,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她无奈,“奴婢哪里懂得这些,想来是六王爷和七王爷心思和平常人不同,有什么稿瞻远瞩罢?奴婢听说,季师傅布置的题目是菊椛,写诗也成,写文章也成,哪怕写个对子也成。”
菊椛不过是老生常谈了,倒是季玉深布置的这个形式新鲜。
这群孩子年纪最大的也不过八岁,小的如小六和小七才六岁,真要他们写文章或者作诗,只怕太难为他们。
可不拘文体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众人皆可以挑选自己最拿手的文体来写。
苏幼仪有些好奇,脚下便转了方向,“走,咱们也过去听听。”
……
白日上课的时候,书斋里除了学堂,别的地方都格外安静。
伺候的小太监小宫女们都不敢发出声响,唯恐扰了主子读书,故而都躲到了人看不见的地方做事。
院子里只有两个看门的小太监。
见苏幼仪过来,两人忙要行礼,苏幼仪用手指竖在唇前。
“嘘。”
两人会意地站起来退到一边,苏幼仪和春花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到学堂外头,两人站在窗外听里头的动静。
孩子们是坐着的,加上个子小,看不见窗外的情况。
季玉深却是站着的,早就看到了苏幼仪走过来。
苏幼仪朝他也比了个手势,而后随意在窗外的假山石上坐了,顺手将金丝红的裙摆拢到身侧,垂下重重波澜。
季玉深嘴角翘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朝下首道:“昨日的功课,请诸位学生都交到台上来。”
学生们一个个站起来,把自己的功课交到台上。
季玉深随手便按类别不同分成了几堆,“今日的功课,我以为应该让学生们和先生共同品鉴。所以,一会儿我会把诸位的功课都拿来展示。”
“啊!”
一听要展示,立刻有人哀嚎了起来。
苏幼仪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若不是功课做得敷衍,哪里会怕当众展示?
这不是不打自招么?
幸好,这样的笨小子只有一个,因为苏幼仪只听见了一声哀嚎。
其余人都嘻嘻哈哈地笑起来,嘲笑那个发出哀嚎声的学生,同时心里暗暗庆幸,幸而自己并没有敷衍。
就算当众展示,也不算太丢脸。
“那就按这稿子的顺序来吧。”
季玉深随手从诗词那一叠里拿出最上头一份稿子,小七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自己的。
只听季玉深缓缓念道:“昨日赏月罢,今朝更见菊。菊椛若明月,皎皎凌清霜。”
念罢微微一笑。
苏幼仪挺着亦笑,小七这首诗前头听起来很是直白,到最后一句才听出立意,如此欲扬先抑,倒有些朴实无华的韵味。
他年纪尚小,做出这样的诗算是很不错了。
果然,季玉深夸奖了小七一番,“菊椛若明月,这个比喻粗俗了些,好在最后体现了立意,也就无妨了。小七这首诗,可以评得优等。”
底下小七欢喜起来。
季玉深给学生上课,从来不在意学生的身份,也没有格外优待小六和小七。
所以他并不按着外人称呼,而是随着苏幼仪叫“小六”和“小七”,两个孩子倒也不介意,由着他叫。
下一篇就是小六的。
弟弟的诗受了夸奖,小六便有些紧张了,担心自己的不如弟弟,那他这个做哥哥的可太没面子了。
季玉深扫了一眼稿子,先是一笑,而后才念道:“采采黄金蘂,盈盈白玉觞。菊酒一杯饮,自觉肺肝香。”
这诗和小七的倒反了过来,语句华丽,倒是立意更加隐晦了些。
季玉深还未开口,底下有孩子道:“先生说以菊椛为题,此诗是以菊酒为题,这样也可以吗?”
小六一听,忙看向季玉深。
季玉深想也没想,“自然可以。菊椛不过是个引子,我的本意,就是不拘束你们的思路,随心而写。何况此诗也不完全是写菊酒,这‘采采黄金蘂’已写出了菊椛,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