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还是老的辣!”
眼看外院郑管事带着人如同轰赶什么似的把苏仪赶了出去,一众达官显贵们大多是三三两两在一块窃窃私语,其中好些人都是满脸的意外和惊诧,安国长公主忍不住赞叹了一声。随即又侧头看着陈澜道:“是不是你这鬼丫头和小四一块说动了老太太?”
“娘高看了我,也小看了老太太。”陈澜抿嘴一笑,挪动了一下脚,这才看着那边拄着拐杖腰杆挺得笔直的朱氏,“老太太从前牵挂的只有嫁出去的姑太太和外孙外孙女,这侯府中能让她在意的自然就是权势家财。
可如今她才了别的指望,这些身外之物还有什么好放不下的?通了这个道理,别人再想从这上头算计她,那便是打错了主意!”
陈澜这话声音并不算大,但四周围的人毕竟离得不远,好些都听见了,当下有人往这边偷瞟,也有人在窃窃私语,而安国长公主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她从小就是当男儿养的,素来不理会笑不露齿的那一套,这会儿那哈哈大笑引来了好些目光,她却毫不在乎。
“所以说,有一句古话说得好,别小瞧了女人!”
相比陈澜刚刚那番言语,这句话说得极其大声,一时更引来了众人侧目。陈澜笑着搀扶安国长公主往里走,嘴里却说道:“娘这古话从什么传奇话本里看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也不奇怪,那是当年高皇后说的!”安国长公主毫不在意投注在自己后背上的众多目光,笑吟吟地亲自打起门帘,让了陈澜先跨进门,她才跟着进去,眼见这明间里一大堆夫人们纷纷起立。她就颌首笑道,“搅局的人被轰走了,接下来把正事一办,咱们这些见证人的事情也就做得差不多了。横竖还早”各位要是才功夫,咱们去看看阳宁侯太夫人日后的新屋子。也好熟悉熟悉路途日后好去做客,如何?”
这样的提议虽走出乎众人意刻,但应国公太夫人和南阳侯夫人却都极其感兴趣,只思付片刻就答应了。她们这两位老诰命带头”其他人掂量掂量,多半也都答应了下来。甚至就连马夫人也含笑说要去凑个热闹,于是一应人等须臾就进了东屋。果然,她们才坐下不多久。外头那些人也都进了屋子来,落座之后便是朱氏让人拿出了分家的约证契书,好一番传看之后,竟是又把相同的副本送到了东屋里来,一个个女人们看过之后无不是连声惊叹。
“如阳宁侯太夫人这般心胸宽大的,真是世上罕有!”
“说得没错,我自付是没这肚量!要是换成了我,说不定刚刚逮着那机会就立刻发难了!”
“太夫人说笑了”谁不知道您家里的孩子们最是兄友弟恭,满京城都是最有名的?”
虽是恭维应国公夫人,但老诰命们脸上却不仅仅是嘴上那惊叹和敬佩,而是流露出种种耐人寻味的表情。至于是马夫人罗姨娘这样的陈家人,陈滟陈冰这样出嫁的女儿,则是心头滋味各不相同。等那一纸契书转到了陈澜的手中,她含笑一字一句地读给安国长公主听了,随即随手撂给了旁边的人。这才说道:“这件事了结,日后老太太的日子就真正安生了。”
“这才是聪明人!”安国长公主从前最看不惯大嫂韩国公夫人时时刻刻提防自己的小家子气,因而对阳宁侯太夫人朱氏也没什么太大的好感,但后来相处多了,再加上今天这一遭,她方才真正生出了几许敬意来,“这世上才些事情不是光凭争就能赢的。舍得舍得,才舍才才得。只可惜大多数人至死都未必明白!”
这话几乎是把在场一多半人都扫进去了,一时间一大群女人们顿时神色各异。达官显贵之家。多半都是家务事繁杂,长辈兄弟妯娌矛盾多多,这会儿聪明人少不得细细琢磨着安国长公主这番话,次一等的则是想着以后少计较一些免得被人看笑话,如马夫人陈冰这般成见已深的,则是在那儿不屑地撇了撇嘴。
她们可没才与生俱来的拖位,要真的什么都不争,到时候能落得什么好下场?
那契书传看了一圈之后,陈玖因之前陈衍才传过话,并没有提出什么异议。而在别人眼中唯一可能提出什么非议的陈瑛,仿佛也因为刚刚外头那番闹腾而乱了心神,竟是破天荒什么都没说。至于陈衍就更不用提了,整份契书都是他和朱氏再个一字一句琢磨出来的,这会儿拿到之后看也不看就捧了回去给老太太。于是,众目睽睽之下,陈家三房便盖上子各自的私印,紧跟着朱氏就立时吩咐郑管事拿着东西去顺天府报案。
可郑管事还没来得及出门,朱氏就突然开口叫住了他,待其转身就吩咐道:“带个话,给顺天府尹,让他好好管管自己的下属!平时捕风捉影也就算了,可今天是什么场合,他竟然接着状子也不好好细查,就这么跑到侯府来闹,把这当成了什么拖方!要不是今天没工夫和他扯皮,我就索性放他进来,让他看看着太宗皇帝的御笔!哪怕如今是侯府分了家,今天的事情,顺天府也得给我一个交代!”
郑管事偷觑了其他人一眼,见三老爷陈瑛照旧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他连忙躬了躬身道:“老太太放心,小的明白了,一定把话带到。…”
“等等!…”这一回还不等郑管事告退要走,陈衍却开了。,随即笑嘻嘻拖看着朱氏说,“老太太,兹事体大,府尹大人终究是管着京城这么大的地头,您这样的气话让郑管事带去,别人就要说咱们侯府拿大了。不如我和五弟一块走一趟怎么样?省得才些人捕风捉影,指量咱们家有隙可乘,又在那使诈离间呢!……
“好好,你们一块去!…,朱氏这才转怒为喜,笑着点点头吩咐了一声,突然又看向陈瑛道,“老三,你看如何?…”
陈瑛见其他人都看着自己,便木着脸点了点头”随**待了一旁的陈汉几句。等到他们和郑管事出了门,朱氏便殷勤留着一应客人用饭,到时候再一块去自己的新居逛逛,但男人们毕竟不是女人,除却少数和侯府交情尚可的,大多数人都急着回去消化今天这一番事变,自然含笑婉拒告辞。晋王却是以到宋府借两本书为由”和宋一鸣一块走了。
须臾功夫,偌大的福瑞堂就没剩下了多少人,二少爷陈清自是亲自将男宾请到了前头的三德厅,女客们则是随了朱氏往廖香院来。
走在路上”韩国公夫人撇开了扶着自己的丫头,索性和朱氏一块彼此搀扶着走,又嗔笑着让年轻人走在前头不要管她们,等到渐渐和前头拉得远了,她才低声说道:“娘,您今天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和我商量商量,这就把这许多东西全都交给老三了!我不是心疼钱财,我只是心疼您一大把年纪还要搬出这住了几十年的老地方!。”
“没什么心疼的,老拖方住惯了,换换拖方也不坏,再说那地方我已经去看过了,单个院子比这廖香院还宽敝些。…”朱氏扶着女儿的手,脚下步子越发慢了,“给他这么多东西算什么?他能守住是他的本事,他要是守不住“……哼。那就是他没福分了!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那今天那个书呆子苏仪正好闯上门来,您怎么就不顺着他的。气?他一回来您房里就死人。这样不吉利的事哪怕是自尽,也该让他背上这么个名声!您还在人前给他说话,又让衍哥儿他们出去给他出头……。…。
“你呀……都多少年了。怎么就还没个长进,不知道动脑子好好想想?…”朱氏无可奈何地看了一眼韩国公夫人,突然又想起了早逝的晋王妃,到了嘴边的下一句训斥也就再也说不出来了,“这事情的背后有的是名堂,你现在说我是为他出头,安知这就不是在为我筹谋?。,韩国公夫人被朱氏说得懵了。一路上又是好一番追问,好容易得知了一个大概”她只觉得眼皮直跳,忍不住就低声问道:“那眼下……眼下三丫头丢的东西可找回来了?…”
“东西哪里那么容易找到……只不过。翠楼已经拿下了,而且阿澜背后还有安国长公主,谅那些人再不敢翻出多大的huā样来!…”
同一时间,在驶离阳宁街的一辆马车上,同车而坐的两人对视良久,那个老的终于面无表情地说道:“殿下特意把我叫到这里来。就是看这么一出猴子戏?…”
“元辅大人说笑了”我那已故元妃出自韩国公府,和阳宁侯府也算是有亲,如今这么大的事,我自然得来看看。”晋王含笑说了这么一句,见对面那目光纹丝不动,他不禁尴尬了起来,好半晌才干咳一声道,“只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而且太夫人竟这样心胸大度,本以为会闹得不可开交,多个元辅坐镇也是好的……”
“我只希望,不管是谁导演的这场猴子戏,都把善后做得漂亮些,不要引火烧身!。,“那怎么会?想来别人早已计议周全。不至于这么愚蠢的。况且,这把火也没烧完。
宋一鸣眯了眯眼睛,旋即身子前倾了些,看着晋娄一字一句地问道:“那个荐着的宫女呢?…,“元辅放心,她什么也不知起………”晋王突然噎住了,随耶强笑道,“我的意思是,想必这等小角色,什么都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