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下楼,将云小树呼唤她的声音抛诸脑后。
傅青渊不放心她一直跟在她身后,此时见她如丢失了魂魄一般到处晃悠,步履蹒跚,不由得担忧的拉住她。
“华灼,华灼,你怎么了?”
她的眼睛里也是没有焦距的,暗淡无光。
这样的她好似失去了灵魂一般。
“云朗,云朗……他不见了。”
“他不见了?”怎么个不见法,死了,还是失踪了?
傅青渊听得头大。
“我要去找他。”
她做了这么多牺牲,唯一想的就是要救他的性命,可是他却在关键时刻没了人影。
因为有同一个心爱的女人,傅青渊似乎格外看得透:“也许让他娶一个他不爱的女人等同要他的命,他宁愿死也不愿娶。”
不得不说,傅青渊将云胡子的心思猜得很准。
云胡子离开之时心里想得最多的便是他宁死不娶何玉珠。
但又不想再面对伤心流涕的沈华灼,所以他干脆一走了之,以此来祭奠他对沈华灼的心和情。
只可是,他走得太远,看不到沈华灼找不到他时疯魔的脸。
精致好看的脸庞,似是失去了生气一般,那张好看到极致的脸依然好看,只是却给人一种好似它只是一个面具一般,没有灵魂,没有灵气。
“我想自已去找,接下来的路,让我自已走吧。”
沈华灼回过头来,傅青渊就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驻足看着她。
他不冒犯她,却也不放弃她。
可是沈华灼却不愿意。
这是她与他之间的事情,她要独自去解决。
她害怕当云胡子看到她的身边站着傅青渊之时,他便不会出现了。
他会任性的躲着她。
傅青渊心口如同裂开了一条缝一般,撕裂的痛楚一阵阵传来。
他低吼:“为什么你一定要找他,他根本就不在意你!”
沈华灼呆愣,为什么要找他,她不是心心念念要离开他吗?
不对,是何玉珠让她将他带到她的身边,然后……
“我不能让他死。”
这是她唯一能替他做的事。
语毕,她头也不回在泠江城的大街小巷里扑腾着,寻找着。
一无所获。
静下心来,也许他并不喜欢泠江城这座浮华聒噪的城,而是沈家村吧。
那里有青山绿水,那里有幽幽翠竹,那里是他的家乡……也许还有救他性命的灵药……
跳上南下的马车,沈华灼心里只有三个字:找到他。
马车一到零陵郡,沈华灼便跳下马车,疯了一般寻找他的踪影。
可从东城门找到西边城门,找遍了他们曾经去过的店铺,呆过的茶馆,依然没有人影。
她走在芝兰街的外巷子里,一步一个脚印,缓缓前行。
她甚至不敢走快了,更不敢弄出动静,惟恐会惊动到他,他一听到她回来,恐怕便会逃走了。
他不想见她……
沈华灼看着空无一人的宅子,强行把眼泪吞了回去。
“也许你不喜欢这里,没事,我再去沈家村找你。”
她胡乱的抹了一把眼泪,跨过高高的门槛,身形无意中晃动着。
她身体本就没好,这番奔波,已经消耗尽了她的力气。
待得到了沈家村,她疯狂的奔向云家大院。
在那里,她只看到了铁将军把门。
云小妹和云大梅两个人惶惑的站在门口,手上还捧着洗衣盆。
“大嫂……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奇怪,怎么大嫂独自归家。
“对啊,爹娘,大哥,小树了?”
沈华灼看她们还在向她问着云胡子的踪影,心知他必定没有回来这里。
连话都来不及回,一头奔进后山谷里。
穿越过浓密的绿色稻田,小麦地,一步步越过他们一手建立起来的种子培育基地……
天黑之时,她终于进了以前让她迷路的后山。
趁着夕阳晚照,她看到了那棵曾经做过记号的大榕树。
它长得很粗壮,要两个人合抱才能抱得过来,山风吹过,枝叶“沙沙”作响,树干盘扎,坚挺而顽强的矗立。
靠着树干坐着,榕树长须垂下,它们依然如是,已然物是人非。
她缓缓抬手,抚摸着垂下来的榕须,上次被扯下来的藤蔓长得茂密繁盛,早已没有了她拼凑而成的那个名字。
目光从树上的长须和藤蔓移过,停留在最树干最粗壮之处,手指摸到发尖的银簪。
这是她用过时间最长的发簪了。
送过这个银簪后,家里的经济条件渐渐的好起来,云胡子断断续续的又给她买了很多发簪,可是,最得她心的依然只有这一支。
若不是出席什么重要的场合,她总习惯只戴着这一支。
就算云胡子开玩笑说她应该试着戴戴别的发簪,故意将这支藏到首饰匣子的最底层,她也仍然能够在众多不同材质的首饰中找到它的所在。
云胡子笑她,她却梗着脖子轻叹:她便是如此念旧!
不似他喜新厌旧,然后又像抓到了某个点似的爆发起来,指责他们男人总是爱好喜新厌旧。
一番闹腾后,引得云胡子连连保证,尔后,他便再也没有在她使用这支银簪的事情上逆过她的意,也再没有逗弄过她。
如今银簪依旧,可斯人远去,不知何方?
他从来不知道的是,她念旧念的不是这支簪子。
她念念不忘的喜欢着的从来都是那个送银簪的男人。
犹记得,他忐忑的拿出银簪,握紧她的手,然后懊恼的搔着头皮说,现在只能先送一支简单的,等到以后好起来,就替她买很多很多支好看的。
后来果然有了很多很好看的簪子,可她喜欢的、爱的,仍然是最初的那一支,一如最初的那个他!
默默摘下银簪,她再次用藤蔓编织她的名字,将银簪插在上面,收回手呆呆愣愣的看了半晌,然后头也不回的进了那次走过的路。
上次他成功的找到了她,那么这一次,她能找得到他吗?
她的脚步坚定而稳重,一步一步好似在丈量着这片土地的距离,身影缓缓隐在草丛树枝间。
在她的身影消失没多久,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大榕树面前,看着那上面用藤蔓缠绕而成的华字,还有那支她经常会用到的银簪,他苦笑。
“你啊你,总是这样为他着想!”
然后他毫不犹豫的把银簪所指的方向换了一面,指向了谁也没有走过的第三条路。
接着,脚步轻盈的跟了上去。
如果这一次她找不到他,那么就让他来守护她。
天色渐渐的黑了。
云胡子在山里奔走了一日一夜。
他不知道他要去向何处,他没有方向。
他从泠江府回来后,就一直在后山里寻常着他曾经失去的东西,他期望着那里有救命的良药,然而,几日的奔波却失望而归。
抚着加快的心跳,他不知他还有几日好活,可他不想放弃,就算死他也要伴在她的身边。
他该回去了!
再一次路过那条似曾相识的三岔路口,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些写着小娘子名字的藤蔓。
他眨眨眼睛,晃晃头,他想他一定是太想她,太想她了,所以,产生了幻觉。
他的小娘子现在还在泠江城里与别的男人在一起了,哪里有时间来找他?
金乌已然西坠,玉兔却尚未东升,以至于他看着面前的榕树时,看得不清不楚,若有若无。
就算心里清楚,小娘子不会在,可他的心里却隐隐带着莫名的期盼!
他想上前看看,哪怕她真的没有来……
可他知道这里是小娘子留下过最多痕迹的地方,他也想要上前看看,呼吸着她曾经呼吸过的空气。
走近了闻着榕树特别的气味,他心神飘荡。
眼神模糊看到藤蔓缠绕而成的华字还在,不由又心生感慨物仍是然人已非!
“不对……”他微微皱眉。
这种藤蔓是最容易长成的,它生长的时候非常疯狂,能在几日之内从树根长到树杈,而这个字,不可能在经历了这么久之后,还会保持原来的状态。
所以……
是她来了!
他心头“咚”一响,明明很轻,却颤得他的心神到魂灵都开始变得不安了。
“媳妇……”
他想她想得要发狂了!
如风一般刮到了榕树前,看清楚上面新鲜的痕迹。
他突然心生不安,好似明知道一直盼望着的希望就在前面,可他却突然有些不敢上前了,他生怕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近乡情怯的犹豫让他在一轮冲刺后开始裹足不前。
“你来了,是吗?”他颤着右手,伸向榕树,在那缠绕着的藤蔓里,他发现了那支她最心爱的银簪。
他惊喜的将它抓握在手心里,靠在心房处,他不知道是他想要让它听听他的心跳,还是想要感受它身上残留的小娘子的气息。
“这一次我依然会找到你。”
他连上面指示的方向看都没看,只凭着他的直觉进了最右边的山道。
沈华灼不知道在那条山间小道上寻找了多久,直到她体力消耗到极致走不下去,脚下渐渐迟缓,好像每走一步便重逾千斤似的。
道路坎坷不平,光线模糊,脚底无意识一扭绊倒在青石上,额头猝不及防的撞下,磕破了额头,痛得她直龇牙。
闭着眼睛难过一阵再抬头睁眼看天色,已是一片黑暗。
暗黑的天际,让她看不到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