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胡子脚下走得飞快,却被那人如影随形的尾随着,不厌其烦伸手拦他,他蓦地回身瞪他一眼,顿住脚步停在那里索性与他打斗起来。
两人只在双脚间便过了数招,他因心事沉重,脚下稍微一慢,便被那人一绊,身形晃荡间几欲摔倒,他大掌朝后一伸,拦在墓碑上堪堪稳住,眉眼间已经染上薄怒。
“别逼我,否则……”其后的字眼未曾吐出,可灰袍老者却一点儿也不怠慢。
在他发出警告之时,就十分主动的往后退了半射之地,然后扬长了声音追问。
“这便是如今的你?昔日风采何在?”
“闭嘴,然后滚……”云胡子此时心里眼里都是想要追上沈华灼,哪有时间与他纠缠,警告声吐出之时,眼眸中冷光凝聚,眉眼间已初见其王者气息,它们自双眸间积聚,似祥云环绕凝聚一气。
“我有一言,难道你不想听听?”老者不敢再逗引面前差点就要被他惹怒的男人,话锋一转,语气诚恳了许多。
“你的身体之事你难道不知?你此时不该为女人而失态,而应想办法救自已才是真的。”
此时为了一个女人把时间生生浪费掉,岂不是冤枉?
救自已?
云胡子喃喃自语。
他们都说黑曜石能救他,可那石头谁都没有见过,谁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有此功效?
所以那到底是真是还是假,恐怕谁也说不清吧。
只是,但凡有一线希望,他都得一试,只是据他所知黑曜石应当是在抚州府的何府。
“你果真想要娶了何家那位大小姐,拿到黑曜石?”老者看穿他的心事。
“不是娶,而是夺。”云胡子毫不掩饰他的心事。
也是,若是他有心想要掩饰自已的心事,又何需这般外露。
“好样的,静候佳音。”老者作势抬手,他相信他夺不走黑曜石,至少这么多年以来,到处都有人在明里暗里想要夺得两块神石之一的黑曜石,可看看,细数过来,哪有任何人真正得到过?
“不过,黑曜石并不在抚州的何府,而在泠江的何府。”老者说完身形一晃,便如一道风一般刮走了。
抚放的何府是整个何氏的本家,而泠江的何府却只是何万三一家人的宅子。
那人来得快,去得更快,快到云胡子甚至不知道他来的本意是什么,只是来嘲讽他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还是说,只是为了传达一句话?
不过,不可否认,因为他的到来,云胡子算是正视了他的身体出问题一事。
现在想来,他一直纠缠着小娘子有何用?
他的身体出了问题,就算缠住了她,绑住了她的身心,他若是身死,便什么用都没有,还不如趁着还能走得动,自已去找到黑曜石,好好的活下去,想夺什么没有?
打定了主意,他便不再迷惘,只打马快步朝着沈华灼与傅青渊离去的方向追了一圈,在他们中途休息的茶棚外安静的看了一眼小娘子。
将她清丽雅致的脸深深的藏入了脑海中,然后头也不回的往泠江方向而去。
趁着今日天黑……
月黑风高时,最是适合做些翻墙入府的事。
是夜,泠江何府里,一人将头脸捂着,翻进得墙来,趁着院子里的假山林木的遮挡,左转右转找寻他想找的东西。
可翻过了何府一家之主何万三的书房与卧房,却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他越过众多院墙,从月洞门里翻入何家大小姐何玉珠的闺房,怀着最后的侥幸开始翻找。
何玉珠半梦半醒间,却突然听得闺房里传来不一样的声响,床头灯罩里稀疏暗淡的光影下,她明显的看到了一抹黑影在她的房内忙碌着。
想着,是不是手底下的哪个婢女眼皮子浅,看她房里金银珠宝多,便想着来摸上一回。
她的脑海里闪过平日里几个能进她房间的丫环的模样,心神愤恨,暗想有人竟敢如此大胆,她非得好生教训她一顿不可。
她缩了缩身子,自瓷枕下摸出长剑。
这是何万三自南海出海归来时,给她带回来的宝剑,据说是天外玄铁所铸,削铁如泥,她看着好玩一直留在身边把玩儿,今儿个她倒要用上一用。
她悄悄翻身坐起,大着胆子,猫着腰起来躲在珍珠帐幕后,故意在另一侧闹出一些动静来,引得那黑衣人探身上前查看,她便趁着他动之时挥剑刺她。
可惜想象很美好,却不料那黑衣人身手敏捷,他的确被她弄出的声响吸引了注意力,但是她刺出的长剑却并不曾刺到他,反而被他一把揪住了手腕,双手被他一手抵住,整个身体动弹不得。
“哎呀,痛,痛死我了,来人……”
她刚欲喊叫,便被那黑影拿了帷幕往她嘴里塞了个满嘴。
“唔……”
她奋力挣扎,也正是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让她看出来,这黑影身材高大,身强体壮,根本不是她屋里的那些丫环可以比拟的,她预感到她屋子里真的进了贼人。
如果只是奔着她家里的金银珠宝而来,那么还好,她立刻讨好的朝着他笑。
自从在珠山镇里被人……有过那样的经历后,让她觉得这一切的苦难都是可以忽略的,只要他不伤她的性命,让她活下来,日后她有的是机会抓住这贼人,然后将他碎尸万段。
可这贼人却丝毫不理会她。
她挣扎半晌,吐出了堵嘴的帷幕,不敢再大叫,而是小声的央求着:“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这些金银珠宝够不够?不够我箱子里还有,我爹,我娘那里多的是,只求你不要伤害我。”
她小声的哀求着,声音婉转好听,却让黑衣人无比的厌恶。
他冷冷一哼。
却只是这么一哼倒让何玉珠猜测出了他的身份。
她杏眼一睁,屏息闻着身旁男人的气息,顿时大惊,惊过之后也不怕了,反而喜不自胜顺势倒入他怀里:“云朗,是你吗?你是来找我的?”
找她?借用小娘子一句话何玉珠这是什么脑回路,又是谁给她的自信?
他身子一僵,不等她靠下来便立马将她推开,何玉珠心里一酸,还要不管不顾的靠上他的怀抱,他连忙夺过她的剑抵在两人中间。
吓得何玉珠瞪大双眼,连连后退。
半晌才抚平了心神,缓着声道:“云朗,我好想你,你今日去哪里了?你别乱跑了,李大夫说你的身体如果再这样下去,你会很快坚持不住的……”她也不管云胡子黑巾下的表情如何,只是一脸柔情的看着面前被遮挡得严严实实的黑影。
“闭嘴。”既然她已经认出来了,云胡子索性打算光明正大地要了。
“云朗!我这么爱你,你为什么不肯多看我一眼。”何玉珠心碎地质问。
为什么,明明她什么都比那沈华灼好,他为什么就是看不到她的?
“黑曜石在哪里?”云胡子很反感她的没皮没脸,要不是为了黑曜石,他一刻都不想与她多呆。
“我……我不知道。”她刚刚才派人秘密从抚州本家把它拿出来,才将将藏起来,而这是她唯一能够有机会嫁给他的法定,她岂会这么容易拿出来?
“少装蒜!”他手中的长剑蓦地划过,斩掉了她飘在耳迹的几缕法丝。
“啊……”
何玉珠被那剑光刺得眼中一疼,立马大叫一声,吓得她够呛。
“不要……不要这样对我!”
她呜咽着哭泣。
“你们都想要,可是……在我爹那里。”
她要拖延时间,等到小新她们听到里面的说话声,一定会报告她爹来救她的。
“要是真的那么好找,你家娘子早就找到了,也不会派人在我这里光顾了那么多回,都没有找到……唔……要是好找,我也不需要她派人来找了,我一定第一时间拿去给你。我想救你!”
她假意卖好。
“她来过?”
云胡子却对她的剖白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关注的只是他的小娘子。
“是,来过很多次,据我所知,在得知你病了的时候,就派人来过不下十次。”
不是何玉珠想要跟他聊沈华灼。
她心里对于那个名字深恶痛绝,可是悲哀的是,不管她说起哪个话题,云胡子都没有兴趣,甚至动不动就让她滚,就呵斥她,唯独只有说到那个让她讨厌到没朋友的名字时,他才会温情以注。
她也能得到与他说话的机会。
为了他,她忍了。
“她竟然……”在乎他到了如斯的地步。
他只来了一次,已经将不算大的何府翻找得差不多了,找不到时候,他的心里有多么的无助和悲凉。
可是她却派人来了那么多次,一次又一次,她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独自品尝这些失望与落寞?
越想他的心越碎,越难过。
他还那样对她。
想到他在她身上留下的那些红色印痕,心里只把肠子都快要悔青了。
他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原谅他?
“我爹说那黑曜石是何家的传家之宝,谁娶我,才有资格得到它。她珍惜你的命,想要让你活着,所以,她心甘情愿把你让给我。你那么爱她,肯定也不希望她失望吧?”
何玉珠看着他动情的双眸,突然找到了说服他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