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燥而温暖的大手握着纤长柔弱无骨的小手,有着一种相得益彰的美好。
“别怕!”动人的字眼从男人的喉间缓缓溢出。
沈华灼朝她温柔一笑:“嗯,我不怕!”她本就不怕,况且他刚刚已经为她打了个样,她可不能太怂,她正襟危坐,面目端肃,指着面前一排着青色褙子的丫环道:
“你们,还有你们都先出去吧!”
她记得很清楚,当时她喝茶的时候,这些丫头是站在院子门口的,看她们衣着姿态,地位太低,只是在外院伺候的粗使丫头,大概还根本没有机会到她跟前去伺候。
所以可以先排除他们下手的可能性。
云胡子眼底露出一丝疑惑,不过,他既然已经承诺把这事儿交给她处理,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跟她唱反调,只暗示阮老头把带出去的那批青衣小婢单独看押起来。
在他看来,只要这其中混入了想要害他小娘子之人,那么她们全部都不应该留着。
毕竟这里的人他们都不知根,不知底的,没有任何信任可言,正好趁此机会把她们清理出去。
“现在我来问你们:昨日我初来时坐的是哪张椅子?”她嗓子里还有些疼,虽然有药丸润着,可声音也还是嘶哑着的,所以,她说得极慢。
里面十几个丫头婆子,有一半的人都茫然的摇头,另外一半齐唰唰的指着她此时坐着的那张椅子对面。
没错,昨日她就是坐的那里。
“你们下去吧!”她示意不知道她坐哪里的丫环下去。
她不担心这些丫头们撒谎生事,因为她总有办法验证她们所说,现在不过是初步筛选。
若是依着她的办法找出了凶手便罢了,找不出,等待这些人的酷刑还在后头。
留下的有六人。
三个婆子,三个丫头。
其中便有昨日端茶递水的杏儿,还有陪着她说话的绿儿……
她突然低头抚着纤纤长指上的指甲盖拨弄着,轻咳几声。
云胡子紧张得俊脸上面全是担忧:“可要上茶。
她缓缓点头:“嗯,不过我忘记了,昨日我喝的是什么茶来的?味儿不错!”
她随手一指里面的六人:“你们都去给我泡茶,就泡昨日的茶,谁泡不出来,那么就是谁想要害我!”她眉眼淡然,说话声音很低很慢,想到哪里停,就在哪里停。
可正是因为她声音里没有频率的停顿,反倒让面前的六人顿时失去了分寸,当下就有三人齐齐下跪求饶:“夫人饶命,奴婢等并不知道晓夫人昨日所饮何茶!”
这三个人其中有两个婆子,还有一个小丫头,穿着青色褙子。
倒是奇怪了,她原本应该是粗使丫头,当时居然就在厅里伺候。
“你们两个下去吧!”沈华灼指指两个婆子,留下三个小丫头和一个婆子。
“你们也不要想多了,刚刚只是初查,我怀疑的那些人里面,可不一定在里面,也不一定不在她们外面,所以啊,你们最好好好表现!”一句话安了几个人的心。
杏儿擦干脸上的鲜血,佝偻着背挨在大家旁边站着,一会儿的功夫先前慌乱的脸便很快沉淀下来了。
原以为留下她们四个人,就说明她已经怀疑她们了,没想到,她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而仅仅只是指使着她们去泡茶。
听她话中的意思,这要是谁泡的茶好喝,她便会不再怀疑她,几个人都跃跃欲试,只有那青衣小婢女满脸苦涩。
她是个新招进来的小丫环,这规矩才将将学完,伺候主子的那一套全然没有学过,更惶论泡茶那些风雅之事儿了。
她咬着嘴唇,为难之色立显。
沈华灼却看也不看她们,随手打发了她们。
“媳妇可有人选了!”
“有啊,谁泡的茶最喝,就是谁!”她哑着嗓子笑着道。
云胡子挑眉:“里面可有人不会泡茶!”
“云朗可相信我?”她侧身睇他。
云胡子被她娇俏的模样看得心头一颤,大手用力,紧紧攥紧了她的手。
其实小娘子心里早就已经有了怀疑之人了,可能对于那人施展害人的手段也已经有数了,此时大概不过是耍着她们玩儿罢了。
“你真调皮,只是会不会累?”为着耍弄她们而累着了自已可不划算。
沈华灼见自已的心思分分钟便被他拆穿,顿觉不好玩儿。
“那你猜是她们中的哪一个?”或者哪两个?
她设计泡茶这个环节也不是全然闹着玩儿的,她此时只怀疑一人,但是,却又隐隐觉得不可能只有一个人,毕竟她若是那背后之人,这么重要的事情只怕她也不会只安排一人,这太冒险了,若是那人出了事,都没个替补的。
几个人争相表现,须臾间,便将茶端了上来。
沈华灼一一看过去,前面三个人的茶倒还好,后面的青衣小婢女的茶明显只是将茶叶丢进了开水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技术。
“拉下去!”
她连同着托盘一下子扫落在地。
“咚”地一声,青衣小婢女吓得浑身颤抖起来,连求饶都忘记了。
其他三个人看着青衣小婢女被拉下去,几个人脸上都出现了莫名的表情。
其中两个低着头,却能隐隐从她们微微弯起的嘴唇上面看得出她们很高兴。
而另一个人,只见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夫人……夫人容禀,奴婢有话要说。”
沈华灼冷冷一笑:“我很好奇在这生死关头,你能说些什么?”
这不是玩笑,敢招惹她她必双倍奉还。
“小青,小青必定不是,她连茶都不会泡,她怎么会?”
“大胆!”
沈华灼心头一震,这个绿儿倒是不错嘛:“你不打自招,来人……”
刚开口,绿儿心口已经失探的跳动起来。
“冤枉,冤枉啊,奴婢……并没有,不是奴婢!”
沈华灼冷哼一声:“不是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因为喝了茶才会受伤?”
绿儿身子一软,瘫倒在地:“奴婢……奴婢与夫人接触之时,只看到您喝过茶,别的并没有用过,这病从口入,没有吃过吃食,所以奴婢这才断定夫人是喝茶才出的问题,而这茶水便正是花嬷嬷调制,由杏儿端给您的,所以奴婢……奴婢认为,她们两个也很值得查一查!”
这一手,漂亮!
沈华灼在心中为她鼓掌。
适时的在她面前显示出了她的聪明才智,又很好的救好青儿,并且也成功的把余下看似毫不相关的两人拉下了水。
完美!
不过,那又如何,这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你们说说茶是什么问题?”
两个俱都跪下来,一口咬定茶水肯定没有问题,于是三个人当面就吵了起来。
沈华灼淡定从容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她们争吵。
这人啊,一旦被逼紧了,就会容易失去理智,这一旦失去了理智,这说话就会漏风,就会不由自主的把某些不能说出来的事情说出来。
她从三人的骂战中了解到,这三个人还真不是省油的灯。一个人有着自已的算计不说,还似乎都是有后台的人。
只是她到底没有听出来,谁才是她们的后台。
只是这王府也不算太大,左右也就只有几位主子,日后她站住了脚跟想查,不是问题,当下看她们吵得差不多了,便拦住了她们,分别关起来。
“用刑,但凡是王府里有的刑罚,专挑那女子能够承受得起的,一一往她们身上使,不许手软,不许偷工减料!”没差的话,那暗害她之人就在这三人中间了。
几个人一听要用刑,吓得身子一软,俱都愣愣的瞪着她,说不出话来。
被侍卫拉到一半才想起来要求情。
云胡子满意的看着这一切。
刚刚她展露出来的一切,他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此事从头到尾,她已经全盘在握,想要收拾的人便只是她们几个,却一直能不急不躁,徐徐渐进的达到她最终要达到的目的。而不是直接就指着她们几个人,拉下去,那样不足以显出她的能力和手腕。
他知道她露这一手,一则是为震慑下人,二则也是为了向他证明她并不柔弱。
“此事媳妇打算怎么解?”云胡子本想坐着看戏,可架不住好奇心。
“其实那绿儿所说不差,我进院子,只喝过茶水,所以问题的确出在茶水之上,不过,我很清楚,那茶水当时也确实没有问题!”
她对医理知之甚深,对于茶水里所下明显的毒的话,她必定闻得出来。
“媳妇有没有想过,还有一种毒药是单独放进去的时候,没有效果,可是这一旦跟别的东西混在一起的时候,便能发挥奇效!”
沈华灼一拍高几:“我正是这样想的,但是,当日的茶盏,只怕早就被她们处理掉了,我便是想要查探茶水里面放的到底是什么恐怕都不行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所以,她便就不能查出来,那另外一味药是什么。
两人说着,却听得阮老头提着衣摆跨过高高的门槛匆匆而来:“回主子、夫人的话,那人已经招了!”
沈华灼心头一喜,连忙就要让他把人带上来,她要亲耳听一听,她们到底是怎么算计的她。
只是人一带上,她还没来得问了,就听得门外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