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渊自动屏蔽他不正经的话,用眼神关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傅青源连连摇头,灌下一杯茶水,抹了一把嘴才道:“实话告诉你吧,我急着成亲!”
“啊……啊,知道了!”沈华灼的短短的五个字里,先扬后压,又扬再抑,真真是百转千回。
只几个字但将她惊讶、惊喜、打趣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情绪表露无疑。
傅青源脸皮厚惯了,倒不觉得她揶揄的眼神里有什么不好的,可云小妹这个出了名的薄脸皮可就不同了,刚刚红扑扑的脸,现在一下子红透了,像个红富士似的。
再加上她娇艳欲滴的粉唇,傅青源看得喉头不由一滚,心里巴不得这会子小妹就成了他的媳妇,他直接搂过来就能啃一口,只可惜……
他有些失望的瞪了一眼自家大哥。
“那回吧。”傅青渊被他瞪得莫名其妙,可还是遂了他的意。
听着傅青源临上马车的时候,还在那里偷偷握了云小妹的手,不停的交代着:“要每日都想我,不许出去跟村东头的李大牛说话,还有,隔两日就来镇上看我,给我做好吃的,我就好你的手艺……”吧啦吧啦的说了一大通。
他提的那些要求简直五花八门,只有你做不到的,没有他想不到的。
所以,云小妹但凡还有一丝清晰的意识在,都是要拒绝的,可是……
她完全没有拒绝的立场。
只要她一开口说拒绝的话,大家便立刻就能听到傅青源在那里唉哟唉哟的大叫着,这里痛,那里痒的,总之,糊弄得云小妹彻底忘记了拒绝两个字该怎么写。
这样一番折腾下来,结果最先说要走的那个,到走了,愣是耽搁了一个时辰才走成。
云小妹明显是不舍的,一直追着马车追出了村外才悠悠转身打算回来。
沈华灼看看天色,突然一下子就乌云密布的,黑沉沉的,北风也在此时呼呼的响起。
变天了,便一路陪着云小妹送了一程。
可到了他们该回来的时候,回头便又看到了傅家的马车。
她们走,他们又跟。
沈华灼蒙了,拉着云小妹上前敲马车:“嘿,你们还走吗?”
磨磨蹭蹭的。
“那个……走是要走的,不过,我得把小妹和大嫂送回去才放心!”
傅青源毫不脸红的说着让人哭笑不得的话。
“这……这样好吗,我们才把你送出来,你又要把我们送回去,那今儿个,咱们就迎来送往就算了。”得了,啥事也不用干了。
“哎,哎,别介,别介,我就送这一回,你们就不用送出来了!”傅青源连忙争取他最后的送行权。
沈华灼瞪傅青渊示意他:管管你弟弟。
傅青渊心里自是巴不得再多与面前的女子多相处一分,又哪里舍得不送了。
看他也是那个德行,沈华灼索性不说了,拉着云小妹,两人飞奔回家,站在院门口再一次郑重的把傅家马车送走。
这回可算是安宁了。
姑嫂两个欲要转身回院子,却见云胡子一路赶着步回来了。
他的手用藤条套着一只野兔,还格外带了几条毛皮回来。
再加上他沾了一身山里灰尘的衣衫,这样的装扮很容易就给人的感觉是上山打猎去了。
“这是你打的?”沈华灼挑挑眉头看他。
眸子里的神情绝对说不上好看。
“是,想着天冷了,咱们家人的厚衣裳就没件毛皮的,便去打猎剥了几张皮,待到硝好了,给他们都做件毛背心穿。”
云胡子好脾气的解释。
不知为何,他此时看着小娘子那干净清澈却又带着丝丝怒意的眼眸,他有一种十分不自然的感觉,说不清楚是哪里出了问题,总之,别扭得慌。
他上前一步,试图牵住她的手。
却被她条件反射甩开了,云胡子俊朗的脸上顿时生起受伤的神情。
沈华灼干巴巴的解释一句:“别这样,小妹还在一边瞧着了!”
云小妹听得大嫂这样说,早就嘻嘻哈哈的跑开了:“我走了,我走远了,大嫂全当看不见我吧!”
云胡子朝云小妹赞赏一笑,随即又来牵小娘子的手,可她依然心神不宁的想要抽回去。
她目光在他的身上游离着。
他没有换衣衫,穿的还是之前出门的那一件,可是就是这件衣衫让她想起之前她在林子边听到的事。
虽然她心里一直告诉自已,其实他并没有想要骗她,至少主观上是没有的,毕竟,他曾经想过要跟她坦白,只是客观条件不成熟,时机不对,以至于他们错过了。
但是,为什么她的心里却还堵得难受。
就好像她原本应该是在山谷溪涧之中流淌着的清水,她自由奔放的流淌着,可是却不知不觉间,就在某个地方被堵住了,她欲要奔涌而出,却迈不过那被人为修筑起来的堤坝。
“媳妇,你怎么了?”云胡子把手上的猎物和毛皮扔了,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松开。
看到他手上沾染的那野兔的血迹,沈华灼心头一阵发慌,突然惊退几步,呕了一声:“不,不,没什么,是你手上的血迹太……太脏了,赶紧洗洗去!”她虽然闻惯人鲜血的味道,可是却闻不得这野物的血腥味,
云胡子低头一看,他手上真的挺脏的,知道小娘子一向爱洁,肯定是受不了他这样去握她的手。
他心里存下的所有疑惑一下子全解了,朝她璨然一笑,转身去了浴室。
看他那样好打发,沈华灼一下子放松下来。
只是心里却仍然惊惧不定,她还没有想好,这事儿到底该怎么解决。
不过,不等她想清楚,云胡子在冲完凉,换上干净衣裳之后,便立马被去而复回的傅青渊请了出去。
沈华灼看看天色:“天都要黑了,你们怎么还出去?”
云胡子大概是因为刚刚听了傅青渊传来的话,这会儿脸上一片阴沉不定,在看到是她说话之后,才缓缓转了脸色,不过,却依然看着有些不好看。
“没事,零陵郡有些许小事,需要处理一番!”
云胡子这回没有给她任何准备,直接握了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摸娑着。
“早去早回!”
沈华灼这会儿心里没有想清楚,不知该以何种面目来面对他,正好他要出门,她倒还能多些时间好好想想。
所以,对于他的离开她心里觉得也不是很紧要,当即就送了他走。
云成中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远去,脸上一时之间很是难看。
“大郎这是要去哪里?”
他根本不知道镇上现在有什么事值得他跑一趟的。
“说是零陵郡里出了事。”
“铺子的事?”云成中很少会寻根问底,这一次算是例外。
沈华灼心头一窒,她答不上来,平日里有什么事,都是云胡子主动跟她说,她很少会问起,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会根据他所说的在心里瞎琢磨,但却不习惯多问。
“大约是吧!”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城中,便敷衍了一回。
一旁的许氏扔下瓜子,觑她一眼:“自已个儿的相公也不知道多心疼着些,都这么晚了,还任由着他往外跑,也是我们大郎品性正直,行止端正,这若是换作了隔壁那柳大江啊,这一有了银子,早就去镇上进那百花楼里花天酒地去了,我呸……”
许氏十分看不起隔壁的柳家人柳大江,那人干活倒是一把好手,可是就有一个坏毛病—好色成性。
看不得长得漂亮的姑娘,这若是瞅着谁长得好看些,必定要把双眼都都瞪上去了,就为着这一点,他在村子里头,可没少挨打。
这样的人吧,若是娶个好看的媳妇放在家里,大概也能镇他一镇,可偏偏,不凑巧了,那些年他们柳家生得儿子多,又穷得响叮当,这不连活头都不晓得有没有,勉强匀些银子出来兄弟各自娶了媳妇,媳妇是娶上了,只是聘礼给得少,娶的那自然也是一普通的村姑。
长相、身材什么的都是传说。
这几年,年头渐好了,于是那柳大**性子起了,这也不守着丑婆娘过日子了,日日里摸着钱了,就往镇上跑,一跑准是去了百花楼里寻姑娘玩乐。
“大郎当然不是那样的人,我信他!”沈华灼有些不高兴许氏居然拿他的云朗跟柳大江那样的人比,因着沈华灼这般长相妍丽,皮肤白皙的姑娘,他自然没少看,不过被云胡子的眼神瞪过几回,威胁要是再看,就把他那双招子给挖出来喂狗之后,倒是再不敢随便乱盯她了。
因着她之前的那段不为人说的经历,这个柳大江且不说比了,就是提起他的名字她都觉得硌得慌,许氏她一个当人娘的……
当然她不是亲生的娘,大抵是不会有娘亲对儿子的那种天生的维护。
不过云成中很明显也不喜欢她这般大大咧咧的拿云大郎跟柳大江比,所以把他喝下去了。
沈华灼咬咬唇,转身欲走,却破天荒的被云成中叫住了:“大郎媳妇,且等一等!”
沈华灼抬眸不解。
“上次说的石头的事,你找到了吗?”
“啊……”
找石头?
她记得他是问过她有关青石的事,可是,他只是随便问一问,而她也只是随便答一答,她并没有说一定会找到啊。
“那块石头对大郎很重要,你若是看到了,请务必一定要记得给他,没有那块石头,他可能会像以前一样犯病。”
云成中此时不是因为父亲的名义而来,而是为了石头而来。
“我……会试着找一找,不过……”
“没有不过,你一定知道,只是你要舍得拿出来!”
云成中这语气其实已经相当肯定,青石就在她手上,他国字脸上的双眉紧紧皱着,这是在怪她了吧。
“我……”
沈华灼透过他那双带着急切的双眼,想要看到云胡子的身影。
可惜的是,他们的双眼并不相同,虽然都很大,都是双眼皮,但是就是不像。
可是,她依然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云胡子的身影。
她突然就有些恨云胡子了。
他……要不是他想要,云成中又岂会如此咄咄逼人,可是他想要的话,他完全可以自已找她要。
这青石的功效不管被他们说得有多悬乎,有多厉害,在她眼里都只是一块根本不值钱的破石头,甚至,她一直都惦记着,它就是那个曾经在山谷里强过她的那个男人留下的。
原本云胡子对她的好,为她付出的用心,她都感受得到,她已经不断的在心里打算要原谅云胡子。
就是不管他是谁,他曾经对她做过什么,她出于两人的爱,她都会选择不顾一切的原谅他—只因她想要他们两个人能够在一起。
可是……
如今到了这个地步。
他,太过分了。
“他要是想要,你让他亲自来找我,自已想要的东西,难道都没有勇气来拿吗?还需要找借口连夜出走,鼓动自已的长辈来强要?”
沈华灼压抑着心底里的颤抖,嘴里说着诛心的话。
这些话,诛了云胡子的心,同时更是诛了她自已的心。
他们本是夫妻一体的,一人受伤,便是两份伤害。
云成中黑红的脸上突然僵住了。
他其实并没有那样想,也不是因为云胡子的招呼才会强行来要,他只是自已想要为他做些事。
可是却让她误会了,不过,只要能够要得到石头,大郎媳妇便是误会了又如何。
反正不过是小俩口床头打架床尾合。
他是这样想的,当即便将沈华灼给他与云胡子的指控一一认下,然后伸手:“他现在的确有事,不方便回来,不过,需要石头也是真的,拿出来,你们是夫妻!”
沈华灼本来还心存侥幸,刚刚那些话虽然她说得很坚定,但是里面其实很大一部都有一定的猜测性在里面。
她根本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也不了解,她不过是生气着急了,随便瞎猜了,可是……
可是他却承认了。
这是真的。
云胡子一直以来都很想要这块石头,她却一直都不知道,甚至连她主动说要给他,他也当面拒绝了,但是,现在他又趁着他自已不在故意支使他的父亲来找他要,这番做作又何必,又-何-必?
她捂着被灼烧的心,那里烫得如同炉子里的炭,点着了,红通通刺痛得生疼。
“不,我们不是夫妻,我们早就已经和离了,一直都没有来得及去官府拿文书。”当初为了让何玉珠相信她的决心,她是真的干了这件事情的。
所以,自那事以后,她与云胡子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用感情来维系着,在名义上,其实他们早就已经没有了这层关系。
“什……什么?”云成中瞪大双眼,他以为她之前在公堂之上,只是说着玩儿的,没想到,她是这样决绝的女子,做事竟然不喜欢给人甚至连她自已都是不留丝毫余地。
许氏一直躲在房间里听着他们两个人在外面说话,听到这里,心里一下子乐开了。
好啊,害得她还一直慑于她的威信,这么久以来一直都不敢说她,不敢再支使她,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媳妇,连官府文书都没有了,她早就已经不是他们云家的媳妇了。
“既然如此,那就让你沈家人把你领回去!”
许氏冲出来,指着她的鼻子骂道。
白吃他们家里这么久的大米饭……
“你……个死老婆子,你懂什么,她现在……不能走,必须把石头找到。”云成中想要来捂她的嘴,很明显已经晚了,许氏把该说的不该说的股脑儿都倒了出来。
本来许氏前来赶她走,沈华灼心里是稳得住的。
可是听到云成中居然还想要留下她来,当然,知道是为了石头而让她留下之后,她顿时就蒙了,这会儿心里的火一下子连烧也不烧子,就扑腾一声灭了。
他想要的东西,她就偏不给,看他们来抢!
她怒哼一声,转身往房间里走。
他不让她走,她现在就收拾行李走人。
身上揣着银子,她早已经不是从前的她了。
腰杆倍儿硬。
“喂,不准你收拾东西走,这是云家的东西,你已经不是云家妇了,这里的任何东西都不能任由你随便乱动!”
许氏抢上前去,叉着腰指着她的鼻尖骂。
“云家的?哼,这云家从前是个什么光景,难道你老忘记了?”如果不是她,有什么光景,有什么东西?
她还不信了,她连自已的东西都没法拿了。
“这女子出嫁便是被休,也都有权利把自已的嫁妆要回去,我怎么不能拿了?”
说到嫁妆,许氏腰杆也一下子硬了,挺着一张老脸,闹到了她面前。
“哼,你有什么嫁妆,你不过是大郎趁着我们不在家,花了十来两银子把你买回来的,要不是我们云家心善,没有强行要你签卖身契,你以为你现在还能这么梗着腰在我面前凶答答的。我呸……做梦!”
许氏的话砸得沈华灼心头再次滚起浪潮。
倒不是因为她骂的话,而是她再一次想到了云胡子。
这个家里,能够伤害她的,只有他,旁人不管骂得再难听,说得再难听,也动摇不了她分毫,可是他的一个表情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能让她万劫不复。
“爹、娘,大嫂,你们……”云小妹被吵醒了,揉着惺松的睡眼,模模糊糊的看着面前站着的三人。
只见他们其中剑拔弩张,气氛十分紧张,她有些不敢相信。
明明一直都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她娘平日里虽然有些喜欢唠叨,可好歹也不至于会如此凶,她爹就更不用说了,在村里人的印象就是老实巴交,只有逼急了才会与人高声说话。
平日里要不就是埋头苦干,要不就是沉默以对……
她越想越想不清楚,只好皱着眉着看着面前的这一切,她之前出来得急,没有披外套,此时外间夜风凛冽,打在她身上,格外的冷。
她不停的哆嗦着身子,拍打着双臂,跺着腿,期待能让自已暖和些。
“没事,你回去歇着,就是一些小事!”沈华灼看她只穿了单薄的中衣,生怕她被冻感冒了,连忙催她进屋。
许氏刚刚只图吼得爽快,哪里还能考虑到那么多。
现在看把自已亲闺女都震出来了,不由有些抹不开面子。
一时之间没能拦住沈华灼,教她从她旁边钻了过去,眼睁睁看着她将云小妹推回了房里,然后她自已又进了房间。
接着里面便传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看她映在门上的身影便知她定是在收拾东西。
许氏还想再叫,云成中连忙拉住她:“不要瞎吵吵,没点子用!”
银钱算什么,不过是身外之物,她爱拿走就拿走罢,不,不过,她现在可不能走。
他连忙上前敲门:“你人要走也行,石头必须得留下,那可不是你的嫁妆!”
沈华灼反身盯他一眼,严格来说,青石当然也算她的嫁妆,是她在嫁云胡子之前从身上兜下来的,又是她受辱过后得到的,怎么不是?
不过,这话并不适合此时说,她淡淡应了:“你放心,就算要走,我也会等明天云朗回来。”
听她这样一说,再说看外面漆黑一片,云成中知道她最是精于算计,肯定不会先选择这个时候走。
不过他们都想错了,沈华灼现在冲动易怒,却又不得不勉强压制下去,所以,她倍感压抑,觉得自已有些受不住了。
当时勉强压制住,但是一转身等他们都回房了,自已只简单收拾了一个小包袱,就走了。
反正她有空间,把贵重物品都往那里面一塞,只要她不想,便是谁人都拿不走。
月亮投下几缕清辉,照在她的身影上,显得她身材纤长而单薄,屋外秋蝉哀鸣,愈发显得落寞寂寥。
翌日天刚蒙蒙亮,第一个发现沈华灼不见了的人便是云小妹,她一向起得最早,又因想到昨日夜里的事,她一直都没有睡踏实,一大早起来便去敲沈华灼的门。
可敲了好一会儿,都不曾听到有人来应门,情急之下,她一头撞开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