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惊慌失措后,村里的壮丁很快拿起各自的武器,奔赴他们的战场。
沈华灼急忙起床安抚云家妇孺的情绪。
“大郎媳妇,不会有事吧?”许氏自从娘家回来后一直表现得很本分,此时看着当家的、儿子都出门了,心里七上八下地没底,抓着看似最冷静的媳妇追问。
“没事的,娘放心好了!”说着安排了许氏从娘家带回来的侄女进房间陪着她,又带了云小妹和云大梅去傅青源的房间,看护他让他不要激动。
半夜三更来袭,原以为会是一场恶战,可谁知却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只走了几个来回,土匪倒好似唱戏似的,很快退走了。
大家也不敢放松警惕,各自安排了人轮流站岗守夜。
天亮时分,云家的男人们才相继回到家里。
沈华灼早将红薯粥熬得浓浓的等着他们回来了。
男人们就着大碗,秋风扫落叶一般,吃掉了一整锅,可见是饿得狠了。
想到突如其来的袭击沈华灼心神不宁。
“怎么突然就来了,以往不都不敢来的吗?”
沈家村里的围墙是砌的最高的,而且俱是从后山里运出来的高高的块状大青石。
想要打下来,谈何容易?
“目前不知道。”云胡子嘴上虽这样说,可心里却有着怀疑。
他瞧瞧四周:“总觉得不对劲,才交手了一个来回,他们好像知道咱们的薄弱之处,这回来攻打,不像是真正来找的,倒像是试探……”
沈华灼背上油然而生一股冷意,双眼微眯:“你是说村里出了内……”
“嘘,这只是猜测。”
其他村民目前都没看出来,只他与傅青渊合计了一番。
“那得好好查,否则祸害无穷。”
沈家村里的壮丁毕竟有数,不可能每一条线每一个点都布满人,所以总有好突破的地方。
此时梁田和郝地撞了进来。
“昨夜的事我们都听说了,我们也很想帮忙。”梁田手里拿着自制的弓箭,急切的自荐。
沈华灼默默盯着他,打量他眼中的神情,毫不作伪的焦急。
“是啊,我们吃村里的,住村里的,总要帮些忙。”郝地说话真诚,可双眼总是不受控制的乱转,停在沈华灼脸上移也移不开。
云胡子蓦地怒了,眼神一瞪就要暴起。
沈华灼连忙拉住他不动声色:“你们真是勇气可嘉,相信里正会欢迎你们的加入。”
李老伍和云成中坐在村头,一人手里扛着个竹烟竿,吞云吐雾,似乎根本没有看向这个方向。
沈华灼生怕他们不相信,又用眼神鼓励他们。
两个人才放心大胆走过去。
“媳妇,你明知道……”
云胡子握住她的手。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若那内奸就是他们的话,总是需要机会才能够做些事情,要是一直没有机会什么都做不了,他们也就没有办法立刻找出内奸。
云胡子不由笑了,大手抚过她的脸颊,轻轻点了点:“是啊,说得有理。”有舍才有得。
为走漏防消息,云胡子换岗时只把此事告诉了柳家三兄弟,他们轮流着盯着二人的一举一动。
“放心吧,外乡人里正可不会真的相信他们。”
虽说沈家村里的人看着还算热情不排外,可这都是浮于表面的东西,并不能当真。
云胡子还有些不放心,欲要再说,被柳大郎推了回去。
“你现在赶紧回去歇歇,晚上你来换我们。”
“大表哥……”
许媚儿跟着许氏到云家已经有些日子了,不来不知道,来了住着就不想走了。
他们家里的房子真好看,院子修得那么大,墙角还有一窝漂亮的紫葡萄,听小表妹说,大表哥还特地为表嫂架了个秋千架子,等到太阳出来的时候,往那里一坐,真正是享受。
他们家地窖里她也去过,里面堆了好多吃的,粮仓里更不用说了全是满的。
可她家里了,勉强有些小米、高粱,日日里只能吃些粗粮黑面,饿不死也过不好,她烦透那个家了。
她喜欢这里。
见是许媚儿,云胡子面无表情地朝她点点头回了房间。
他是回来沐浴歇息的,可找不到媳妇替他张罗衣衫。
想想便不洗了,回房间倒头就睡。
许媚儿看他伟岸的身影进了房间,鬼使神差的跟了进去。
“大表姐。”
云小妹从厨房里出来,看许媚儿在大哥大嫂房间外缩头缩脑的不知道想干啥,心里有些不舒服,大喊了一声。
“哎,哎,我在这里,别叫啊,人家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她刚想干亏心事,就被她一嗓子嚎回来了,吓得她的心扑通扑通乱跳。
“大表姐,我大哥大嫂的主意不是你能打的。”云大梅刚刚就在房间里绣花,早把她脸上的花痴相,还有这些日子住在家里,她脸上时不时露出来的那种想要留下来的想法看穿了。
“你……我哪有,你胡说八道什么。”这事儿没成前打死都不能说出来。
“是不是胡说大表姐心里有数,有什么事情别怪做表妹的没有提前通知你。我大哥不是你要的起的人,而我大嫂人也不是你能惹得起的。”这是她的真实经历。
“对,对,对,不管有没有,都不要有。”云小妹懵懂的听着,使劲点头。
她就想一家人好好的在一起过日子,就像现在这样,大姐不再针对大嫂了,也愿意干活了,她娘不唠叨了,大哥大嫂和睦相处,恩恩爱爱的……
“我呸……你个小狐狸精,以为我是你啊……”等到云家姐妹相携去厨房做饭烧菜去了,许媚儿暗地里啐了一口。
沈华灼正好跨着菜篮子看到了,见她那副刻薄的模样顿时心生不悦。
许氏一家人,还真是极品到家了。
想来之前云大梅那样也怪不得她了,那绝对许氏的锅。
沈华灼不欲理她绕到了厨房,云小妹笑着开玩笑,云大梅却若有所思地把刚才的事情,当成一个笑话讲了出来。
“你们啊你们……”她这才知道,刚刚许媚儿竟然是骂云家姐妹,早知道该狠狠怼她。
“你们别理她。”看那样儿就不是个好人。
又叮嘱她们最近与梁田、郝地两个人离远些。
“为什么?”云大梅心里一惊。
梁田待她很好,人看着也很不错,干活脚踏实地,从不拈轻怕重。
现在事情只有一个小苗头,沈华灼不好将所有事情说出来,因而只是拍拍头,随意的解说了一番:“现在是非常时期,他们毕竟是外乡人,在还没有经过村里人的考验之前,咱们都不适合跟他们太接近。”
这个说法还不错。
云家姐妹表示认同。
她这边才把云家姐妹安顿下来,那边小旭就叫了起来。
“大姐……”
“小旭。”
沈华灼连忙跑去寻他。
云家没有跟他同龄的人,他一般都在柳家跟王大娘的孙子一块儿玩。
她追出去,见到的却是沈大贵和刘氏,他们带着沈华星穿着一身打补丁的衣衫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你们来干什么?”
对于这两人,沈华灼不知道什么叫同情心。
“大丫头……你看,这天寒地冻的,我们来看看亲家公,亲家母,你也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刘氏搓着手,一脸讨好。
从来都是这个性子,有奶便是娘,没奶就是狼。
“真不凑巧,你们要找我公公婆婆的话,他们都不在家。不如你们改天再来。”
堵人的话嘛,合着谁不会说啊。
“不,不,不,瞧瞧我这张嘴就是不会说话,我们来这里,当然是找大丫头你的。”刘氏嘿嘿笑着,生硬的转了话题。
“也来看看小旭。”刘氏指着沈华旭夸张的叫着:“呀,小旭好久不见长高了好多,这都齐到我肩膀了。”
沈华灼抬头看了一眼,她日日里瞧着小旭,没觉得有什么,乍然一提,再仔细比对一下,的确长高了。
还记得她刚刚见到小旭的时候,他被刘氏拎着打,那会儿他才不到她胸前,这会儿站在那里已经平了肩。
而沈华星却还是之前那个瘦麻竿的模样,看着单薄瘦弱的也怪可怜。
刘氏也在心里对比了一番,暗道肯定是他们云家有银子,吃的好喝的好,才把人养的好。
“说吧,你们来干什么?”
小旭早就跟他们没有关系了,什么事情他们也沾不上。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天冷了,你二妹妹在县衙里住着也不知道好不好。”大丫头是个没有良心的,当初花了几百两银子把他们摆脱了,本想着二丫头那里还有靠头,可嫁出去才知道,那丫头是个外向的,真正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半点也不为家里人考虑。
她倒是拿着丰厚的嫁妆悠闲当她的县官太太,可他们娘家人却还是苦哈哈的过得跟乞丐似的。
早知今日,当初那些聘礼就不该让出一半又送回李家去,他们就该尽数截下来,慢慢的用,也不至于才偷懒了一个冬天,家里就断了粮。
“我跟她不熟不是很清楚,你们想知道,怎么不去李家问问,相信里正一定会欢迎你们这对亲家。”
沈华灼半点情面也不留,一口拒绝。
“大丫头,你就真的这样无情吗?”沈大贵拿出了父亲的威严瞪着她。
沈华灼淡淡地道:“跟你们学的。”
这话没毛病啊。
“哎哟,快来看啊,这人都说养儿女养来防老,都还没老了这就欺负上了。嫁家穷得叮当响,自家住这么好的房子也不说搭把手。我怎么就这么命苦,生了这么个不孝的东西……”
刘氏揪了油乎乎的袖子大声哭嚎,一转头便看到梁田、郝地两人回来吃午饭,刘氏更来劲儿了,嚎得越发大声。
“啊呀,来人啦,这娘家人登门来连杯热水都喝不上,这外人来了还顿顿好吃好喝,忤逆不孝要天打雷劈啊……”
沈华灼开始不想理她,听她哭起来,跟现代专门哭丧的团队似的,又逼真又难听。
“这像什么话,”许氏回来了,拉着云成中一个劲儿的抱怨。
云成中也觉得脸上面子有些挂不住,想要赶紧打发他们走。
“大郎媳妇不如……”暗示了一番沈华灼,让她开了粮仓取些粮食,反正他家里粮食还多,足够一家人过几个冬天。
沈华灼挺直了腰背,紧抿着嘴唇不为所动。
刘氏的把戏她是知道的,你越是示弱她就越是凶悍,倒不如不理会她,哭得累了自已就消停了。
“我去,我去。”许氏是个极爱面子的人,被沈大贵和刘氏看得脸上发烫连忙转身取了一背篓吃的过来。
里面有包谷粉,大米,小米……
刘氏一看鼓鼓囊囊的背篓,脸上立马笑开了花,伸手就夺。
许氏不满她那张嘴脸,故意把身子往半边侧了让她扑了个空。
刘氏脸上讪讪的,嘴里银牙咬碎了一口,可为着得到粮食还得僵硬的笑。
“啊呀,你看看亲家母你怎么这么客气。”
“这给就给点了,你还给这么多,这怎么好意思?”嘴里说着不好意思,双手伸得老快。
“你要是不想要,就赶紧回去。”沈华灼凉凉的开口。
刘氏要不嫌丢人,她也不嫌。
“诶诶诶……”
刘氏忙不迭往怀里搂,另一只手扯了沈华星跑得飞快。
“我呸,还客气,见天的打秋风。”
许氏把东西给刘氏夫妇,哪是怀了什么好心,不过故意抱着打脸的心思罢了。
她就是要让他们两个人看看,是他们云家人让他们沈家日子好过起来的。
“行了,大家都看着了。”云成中皱眉,当着大郎媳妇的面这样说不是扫她面子吗?
这婆娘做事也忒没个分寸。
沈华灼耸耸肩,她根本不介意,沈家对她而言什么也不是,所谓的养育之恩,原主已经拿命还了。
沈大贵一直都知道她不是他的女儿,所以在面对她的时候,他再想拿捏父亲的架子,可腰背也挺不直。
夜幕降临,月沉如水,浓浓的乌云在天空上抹了一圈光晕,好似月亮上笼了一层纱布。
烟笼寒水月笼纱。
“大郎,云家大郎,鱼儿咬钩了。”柳三郎气喘吁吁地冲进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