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华灼不怕她,扬唇瞪他,她知道,他不会把她怎么样,什么时候起,她竟然有了这样的自信。
“女人,你等我回来。”他大步欺近,抬手紧紧握住她的纤手,重重捏了捏,所有的话都留着,以后有的是机会。
他们道别完,其他的人也都说得差不多了,云胡子便将县太爷要派官兵的事情说了一番,然后话锋一转:
“这次我们不是去送死,是去杀土匪的,为了我们的父母双亲,我们的妻子儿女,我们的家园不被他们蹂躏践踏……”
啧啧,云胡子这话说得,台下众人立马议论纷纷,各自表态:一定团结一致,齐心协力!
且不管他们的战斗力如何,只看现在气势十足,也让人觉得心潮澎湃,满满都是希望。
入夜时分,云胡子带着人熟门熟路摸上了青云山。
山里的寺庙叫观音寺,都是青云山附近几个村落的村民供奉的。
平日里祈求平安,求子算命……香火还算旺盛。没想到却被土匪占了成了他们的老窝。
山里的情形扑朔迷离,村里面也是乱成一团。
男人们出去拼命,女人们也都睡不着,自发的拿了家里打猎用的长弓长矛站在高处举着火把,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的情况。
“这个时候我们可不能松懈,万一土匪听到动静,知道壮丁走了,他们突然攻上来可怎么办?”李老伍担心地在原地转圈圈。
听他一说,大家更紧张了,一个个瞪圆了眼睛盯着进村的山路的。
“来了……”
不知道是谁眼睛利看到了东西喊了一声,随即石门下响起了震动声。
沈华灼冲上前俯身一看,下面人潮拥挤,纷纷乱乱。
她得瞪大双眼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李老五:真是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
李老伍心知自已说错了话心里直发毛,背着手干着急:“那个,我也就是顺嘴一说,没想得到……”
他张嘴一说还真把土匪说来了。
“他们在这里,云朗他们岂不是扑了空?”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他们还没有回来?
“怎么办,怎么办,我们村里全是老弱病残。”哎呀,他无比后悔,既然有官兵去了就该留些人保护村子的。
沈华灼抽了把长枪干脆道:“别说了,打吧!”再啰嗦下去,别人以为你怕了更有恃无恐。
“好,人不要下去也不要开门,只准投石。”
“好。”沈华灼脆声应了,她又不傻,男人们都不在,还大开石门迎了土匪进来。
“放……放信号。”李老伍打从心底没数,别无他法只知道求救。
沈华灼远远的听了,很好奇他说的放信号是放什么。
耳尖一动,就听到山里起了一阵阵动静,原来所谓的放信号就是几个毛头小子拿着竹竿把后山里的鸟儿打出来了。
听得“叽叽喳喳”一声,群鸟振翅飞离,洒落一地羽毛。
啧啧,沈华灼嘴角扯了扯,这也能叫信号?
“你不知道,后山离得青云山近,这鸟被惊着了,就要飞到青云山去,他们要是在山里就能听到动静。”
鸟飞的高度足够高,群鸟动起来的时候,动静也足够大,而夜里放狼烟肯定是不够看的。
石门下的土匪也听到了突然爆发的鸟叫声,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顿时如同炸锅了一般。
火光照着,胆子小的吓得连连后退,留下的也胆颤心惊。
“下面的人跟之前那一伙人好像不一样。”傅青源伤势轻些了,让人抬了他上来观战,此时一眼便看穿了。
沈华灼这才俯身去看,果然不管是从服装,还是从装备上讲,这伙人跟上次那伙人根本没法比。
“估计是哪个村里的活不下去了,趁乱扮了土匪想抢我们村抢粮食。”沈海花小声的猜测。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生活所迫,形势所逼。
大家一致决定,虽然他们的行为不对,却也不该死,只拿了大刀长弓随便砸了些石头吓吓他们,倒没有用火油和一些其他致命的东西。
一番折腾,下面本来就不多的人,就又被吓走了一半。
他们的确是趁乱来捞好处的,可到了一看他们村里的女人也实在太凶悍了,几个来回再不敢轻举妄动了,还有些怕死的跑得比兔子还快。
天亮了,村外的人早跑光了,村里又恢复了平静。
一夜没睡,沈华灼却并不觉得累,硬是撑着在石门前等着。
明明日头才刚刚起来,云胡子他们也才离开了一个夜晚而已,可她却已经觉得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你大哥他们还没有回来?”她忍不住再一次回头问傅青源。
“云娘子你可知你这已经是第二十次问我了。”傅子墨望着她,生无可恋。
云小妹等人也都急得不行,一个个皱着眉头全神贯注的看着村外延绵不绝的山路。
朝阳似是一片血阳抹红了整片天空,云胡子带着村里的壮丁们浩浩荡荡的回来了。
他们一身是血,那见证了他们一个夜晚的浴血奋战。
“回来了……他们回来了。”沈家村沸腾起来。
带出去了五十八个壮丁,回来了五十五个,有三个死了,另有三个高度残疾,其余人等都或多或少带着伤。
听闻噩耗,打败土匪的喜悦都无法让村里的人高兴起来。
“是沈初一家里的!”
“是啊,真是可怜,一家三兄弟就只剩下沈初三了。”他们一家平日里既是村夫也是猎户身手敏捷,可这次却不小心命丧土匪之手……
大家纷纷安慰他。
“没什么好说的,我大哥二哥的仇我已经亲手报了。“沈初三面色凝重,推开围着他的人。
土匪被灭了是好事一桩,也了了他两个哥哥的心愿。
李老伍承诺:全村都会像从前那样将那些为本村做了贡献的人家里的老弱妇孺供养起来:“你们放心,他们都是为了保护我们的村死的,以后村里给他们养老送终,逢年过节也不会少了他们的香火。”
所有生还的人都点头说这是他们应尽的本分。
安抚工作做的差不多了,大家的情绪也都平缓了许多,可有一个从外村嫁进来的小媳妇却依旧不依不饶的,不停的大哭大闹:“你们怎么不去死,为什么死的要是我家沈安啊,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们,不是他们……”偏偏是她丈夫。
她的话骂得真难听,可考虑到她是新婚丧夫,大家虽然不高兴可也没有谁往心里去,也暂时没有人为难她。
后来不知道是她骂累了,还是谁劝住了,村里总算消停下来了。
除了安抚生者,对于死去的人,村里也为他们准备了最高规格的葬礼,还承诺待到年份好了就为他们刻碑立铭。
做到这一步,村里也算仁至义尽了。
死者生者都得了安抚的同时,李老伍让沈华灼带着一众小媳妇为受伤的人清理伤口。
她转了一圈,发现这其中伤的最重的还是云胡子。
只是他体格壮硕,身材结实又极其能忍,纵然身上已经到处是伤口却也依然闷着不哼声。
沈华灼心疼地为他清理伤口:“你们一去怎么就去了那么久?”
“他们很狡猾,一路有暗哨盯梢,看到我们打上去都躲了起来。”
后来还是找了观音寺的住持,才把他们找到。
“他们……他们都死了?”
“是。”
“那……那尸体?”好几十号人了,沈华灼无法想象那个血腥的场面。
“官兵杀的,都丢断崖下了。”那里有个狼窝,正好毁尸灭迹。
灾荒起,乱世降临。
“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她还是喜欢以前的日子,虽然穷,但是每个人都充满生机,而不是像现在,守着院子里满满的粮仓,可每天都好像惊弓之鸟一样。
“快了……”李原才既然派了官兵,就说明这事朝廷要管了,那么差不多这两天就会来人。
该做的都做了,现在他们除了等就只有等。
“咱们村等的起,可他们呢?”再这样下去,官不逼民也要反了。
“想太多!“云胡子大手揉乱她的发,宠溺一笑转移话题:“跟我们进村里来的还有几个孩子,媳妇你给安置一下。”
沈华灼皱眉,有些为难。
那些孩子她知道,都是十二三岁半大的小伙子,重活做不了,轻活又太闲,又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多,最费粮食了。
“咱们院子里肯定住不下。”双眼瞟到桌上红红的西红柿勉强道:“如果他们不挑剔的话,就让他们跟着梁田搭个屋子住到青云山里头去,那里暖和。”
那片地的边沿很适合种些果树,空间里的苗她都育好了,接下来只管等个好天气挖地,栽种。
“一共八个,你看着安排就是。”
也都是可怜人,有一腔热血,打土匪的时候个个都不是孬种,看着还有几分狠劲,只要稍加培养日后不会太差。
这事儿小两口十分默契谁都没有往家里说。
沈华灼是怕了许氏的大嗓门。
云胡子没有这个习惯。
可谁知道,就只是少说了一句,却差点酿成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