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生活,才是真正的富足?
《黄小厨的春夏秋冬》里黄磊在做饭的时候,忽然说,好想家,想太太,想孩子,想给朋友们做顿饭,因为拍《黄小厨的春夏秋冬》,已经很久没回家了。
当韩奕听到一个胖墩墩的大眼男人边做饭边念念叨叨,说想家,还真的被温暖到了。
韩奕也会做饭,他一直觉得做东西吃,是一种特别好的放松,所以在周末如果没有工作的话,喜欢呆在家里做吃食。煮一点绿豆汤,接受不了豆皮,所以会守在锅旁,豆子刚刚煮烂的时候,豆皮像被海浪冲上岸一样,挤在锅边,抓紧时间一勺一勺地捞出来,特别有成就感。
当时惠子和李佳都告诉他豆皮更有营养,可与营养相比,喜欢更重要。
很热的时候与很冷的时候,人会特别恋家,或是特别想要拥有一个家。
在七月份这样的高温天气下,望着楼下长长的马路上白白的日光,拿一杯冰镇绿豆汤,在沙发上来一个葛优躺,这个时候,应该会觉得自己好富有吧?
韩奕时常会问惠子和李佳她们,你有没有什么时候,觉得自己好富有?
他相信,这种感觉,一定不会出现在惠子买车买房买名包的时候,李佳就很难说了,因为她对喜欢的车完全没有抵抗力。
大把花钱的时候,最容易觉得自己穷,不管再怎么有钱,也是如此。
有朋友去新疆看了野花,回来对他说,站在花海前,觉得生活好富足。那一年在天山,他骑着马,行走在山间小路上,路边是雪松,前方有斑驳的日影,听着马蹄得得响,那一刻也觉得好富足。
富足的感觉,是一种安心吧。安心于眼下的这一刻,暂时放弃了思考的能力之后,竟然发现自己什么都不缺。
“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过了二十七八岁,有时候觉得人生其实是被一些零星的富足感激励着前进的。
有一次韩奕去武汉出差,公事处理完之后和周佩在咖啡馆见了一面。
一个客人讲他煮的牛肉汤,客人是穆斯林,擅长做牛肉,他专门买牛肋骨旁边剔下来的肉,武汉人叫“瓦沟”,来煮汤。提前两小时把肉切成小块,用冷水浸,隔半个小时,换一次水,换下来的水也不浪费,浇他在阳台上种的花与菜。
“人吃什么,花吃什么,才长得好。”他说。
他煮的萝卜汤,不放油,只放几粒花椒,几片生姜,然而却费时费心。开锅以后,他会搬把椅子拿一本书,坐在锅旁边静静地看,隔十几分钟就去打一下浮沫。肉八分熟,放切成大块的白萝卜,还是隔十几分钟打浮沫。最后煮出来的汤,没有一丁点油腥气。盛碗的时候,放一点点香葱。
听他讲这一锅萝卜汤,觉得他真富足啊。愿意花那么多时间,守着一锅汤,尽心尽力地把上面的浮油去掉,听汤锅歌唱,晒黄昏的太阳,读一本闲书。
富足不一定是有钱的时候,却一定是有闲的时候。如果心不能静,再多的钱,也不会造就富足的感觉。
夏天韩奕出差的时间会少一点,他喜欢宅在家里自己做冰棒,然后叫丘朗、惠子、李佳和暖暖他们一起到家里来分享。
工具是一个水果挖球器。西瓜、香瓜、哈密瓜、火龙果,奇异果等等,被挖成一个个小丸子,用细竹签串起来,单独包装在保鲜袋里,冻成冰就是小丸子冰棒,纯天然无添加。
新疆无核白葡萄、无核红提,是天生的小丸子。直接洗干净,用小竹签串起来,冻成Mini小冰棒,他们最喜欢吃的就是这种冻葡萄粒。
惠子最爱冻榴莲,韩奕会把榴莲整块挖出来,加一点淡奶油搅拌均匀,放进冰箱,两个小时后,就是纯正的榴莲冰淇淋了。即使不加淡奶油,冻榴莲也有冰淇淋的口感。
榴莲很神奇,一种水果把人类分成了两队。
做冻榴莲,冰箱是要遭点罪,就欺负它没鼻子。
什么是富足?就是夏天能吃到自己做的冰棒。
手作的魅力是时间换来的,费的功夫越多,产品出来时,他越觉得自己富足。所以,富足还是一种创造力。
人类与动物最大的区别,是我们可以在创造中获得巨大的成就感。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即使孜孜以求,也无法创造出一个新世界,只能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在微小处耕耘,当一片红心火龙果被做成猫头冰棒的样子,塞给不爱吃水果的孩子,他满足的表情提醒着,你是一个富足的人。
懂得在生活细微之处,创造不一样的新鲜感,愉悦自己,就是富足。可白雪回来两个多月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这种富足的感觉一刻也没有出现过。
韩奕多么想在庸常的生活中,做个享乐主义者。
他一直喜欢一句诗:有约不来过夜半,敲棋子落灯花。
有道是“最难风雨故人来”,朋友的失约让诗人略显沮丧,但这随即便被他的闲情逸致所冲散。聚会下棋本是消磨时光,没什么功利与目的,来与不来本就无碍。于是,他开始闲敲棋子,自己玩味起来。看似漫不经心,实则自在怡然。
这种“闲”字当头的处世态度与生活方式,实在令人敬佩。
其实,宋朝诗词里有很多关于“闲”的诗句,表现出宋人对生活纤细入微的体验与开掘,愈简愈美,愈淡愈真。内心里生出喜乐与趣味,才会“画屏闲展吴山翠”,而内心通透圆润,才会“宝帘闲挂小银钩”。
这样看来,闲敲棋子,敲出的是一份超然与平和。
想来现实生活中的“闲”,多是忙里偷闲。是否能化为澄澈或隽永,只在一念之间。
《闲情记趣》里也有一段很喜欢的情节:“夏月,荷花初开时,晚含而晓放。芸用小纱囊撮茶叶少许,置花心,明早取出,烹天泉水泡之,香韵尤绝。”
这里记叙的是作者沈复和妻子芸娘的日常生活,将茶叶放在荷花心以泉水烹,虽没有《红楼梦》里妙玉的文雅别致,却是在生活中随手可得的小乐趣。平凡而和谐,则家长里短,亦是绮丽流光。
庆山在新书里有句话:若能在万事小物中得到诸般乐趣,又何必再远游呢。走得再远,也走不出彼此的这份天长日久。
重庆小暑过后,异常炎热,对于韩奕这种喜欢冬天厌恶夏天的人来说,简直是种折磨。
“周末去郊区山里吧,喝点啤酒看山看水看星星。”丘朗会说。
重庆是一座有山有水有林的好地方,就这样,他真的带着韩奕他们一路开车到了山脚下,傍晚坐在小凳上吹着小凉风吃着烧烤,别提多惬意舒心。第二天,他们一早就进山,一路上层峦叠嶂,鸟语花香。
正应了那句“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幽幽树林,山鸟时鸣深涧,清泉石上流。让人不禁感叹:不出来走走,真的体会不到大自然的乐趣。
感谢炎热的天气,让他们可以发现另一处清凉的天地。
丘朗回想留学的第一年,伦敦遭遇了暴雪,可有一次,他抱着一堆资料来到图书馆后,邮箱里突然收到了学校群发的一封邮件,大意如下:今天下雪封校一天,临时举行堆雪人大赛,奖金300刀美金,在保证个人安全的情况下,请出门享受下雪的乐趣吧!
那一刻,他才想到学校“StudyHard,PlayHard”(努力学习,尽情嬉戏)的校训是多么动人。他和其他人几乎是同时放下手中的书本,回家穿好衣服出门玩雪。短短的几个小时内,几个工科生居然在草坪上还原出了城堡式的活动中心,那精致又宏大的雪中城堡,在冬日和煦阳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闪闪发光,成为当之无愧的第一名。下午他们竞相在游园赏雪拍照,虽然天气寒冷,却是兴奋异常。
有时候,恶劣的天气带来的并不全是坏消息,以一颗玩味的心去对待,往往能收获意想不到的惊喜。
还有一次,李佳下午本来约好和几个朋友去一所学校的山上野餐。清新的桌布已铺好正准备摆食物开启饮料时,突降大雨,她们赶忙开始收拾,四个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进了最近的一座超市楼里避雨。
大约过了半小时,雨停了。不过草地太湿,继续回去野餐已不太现实。这时,一个朋友提议:“眼看天快黑了,刚下完雨,空气也湿润,说不定会有萤火虫!”
一听萤火虫,她和另一个女生一下子开心起来,完全忘了刚才的一场狼狈。
就这样,她们约好先下山各自拿相机和设备,再一起上山拍萤火虫。那个傍晚,她们看到了绚丽的晚霞和火烧云,萤火虫易发现但不易捕捉,她们两两一组,边打着手电筒吸引边用相机拍照,不知不觉几个小时过去,她们却越玩越进入状态。
突然,她们察觉到远处有车辆越来越近,还闪着红光。待到近处一看,是一辆校警的车,他们在山上巡逻发现了她们,便特意上来询问,她笑着把相机里的成果给他们看,其中一个叔叔还夸奖她们拍得好。
本是一次没有实现的野餐,却转化成了一场流萤飞舞的精彩。
那天,她偶然听到一首很好听的歌,歌里有句短诗,听一遍就记住了:
庭前花木满,院外小径芳。
四时常相往,晴日共剪窗。
她第二天把这些就说给了韩奕听,韩奕的第一感觉,这就是小时候他和爷爷奶奶在茶树山上生活的写照。
那时候自己围起来的门前的小院子里他们栽了两棵紫薇树,一棵是她,一棵是爷爷。爷爷树上的花骨朵多些,但奶奶的树型耐看······想着想着,韩奕突然很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