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罪臣之后吗?”
“……”
“那就是忠臣名将之后。”
“……”
“全家被斩了?只逃了他?”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沈浪反问。
“猜的。他是不是名将之后?”
沈浪颓败了,老实回答:“是。”
好一会儿不见她出声,沈浪问她,“怎么不继续问?”
“没必要,大概能猜到了。”
“嗯?”
师徒二人带一虎,继续往山林走。
“忠臣名将能死,就一个:利益冲突。”
她继续说道:“皇子争权夺位,胜者为王,败者死。看走眼的、跟错人的官员,不是被杀就是被流放。党派争权,腥风血雨,输者不是被砍就是被流放。
王家怎么死的,不难猜。”
沈浪一脸黑线,怪不得义父不喜她。
她太过于聪慧,什么都能想到,还离真相不远。
他这个做师父的,连卖弄学知都不行。
“王姓不是他本姓吧?”
“这些事自己知道就好,不用往外说。”
“嗯。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比如这件冤案。”
“还不能说。你只需知道,王景行于为师有恩,遇上他有困难,能帮则帮。”
“跑起来吧,不然天黑也回不去。”
“嗯。”
两条腿的,追不上四条腿的?
不,你漏掉了一些人。
只见沈浪师徒二人,施展轻功在山林奔跑,而老虎在后面追赶。
…………
“我是为了上位者吗?不,我是为了这些百姓,为了这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百姓。”
“活着不能给他们带去福祉,死了就不要连累他们了。”
“大郎你是家中长子,逃出去吧。”
“逃出去,不要再回来了。不要回来,千万不要回来。”
“我死后,埋在有阳光那一面就好。不用风光大葬,也不用告诉外人。多活了这么多年,早该死了。”
“不要……”王景行自梦中醒来,惊坐起。
环顾四周,才发现回到了现实,远离了亲人们。那些亲爱的人们,再摸不着,看不到了。
想起去世的亲人们,他不由得悲从中来,捂脸痛哭。
泪水从下巴滴落,从指缝中溢出。伤心难自抑,唯有泪水洗面。
古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阿山、云岚端着药,欲将推门,听闻主子痛哭。
他们跟着落泪,不忍心入内,打扰主子。
…………
旨意下来了,王景行迁入南阳城。一同前来的,还有多家媒人书信。
王景行离开那日,大梁城人头涌动,都在为他送行。
他推行的粮策、蚕策,于百姓有大益,百姓们十分感激他。出门送行也是应该的。
身为大梁城的大户,苏家必须去送行。
苏灵雨站得远远的,望着与人谈笑风生的王景行。
此笑容有多灿烂,内心就有多难过。
谁能知道他心里的孤独与悲伤!
“怎么看着,感觉王大人瘦了?”翠翠疑惑道。
“是瘦了些,脸颊都凹下去了。”
“小姐不过去?”
“人太多,过不去,也不过去了。南阳城不远,想见他随时都能去。回吧,让爹去寒暄一番,即可。”
苏灵雨招呼仆人,开路回家去。
送行,心意到即可。
回去的路上,她遇上了阿山。
阿山说:“大人请你过去。”
“现在?”
王景行不是在城里,与人辞别吗?
“大人出城后,想与你见一面。”
她懂了。
她是知道他秘密的外人,他不放心,得要面谈,让她守口如瓶。
王景行谨慎多疑,这般做也是能想到的。
她换了马车,随着阿山到某处隐秘的林子去。
林子里守着几个护卫,安全就不必担心了,杀人灭口得要担心一下。
隔壁小王不是心狠的,但也不妨碍他杀人。
等了许久不见人来,她坐在车辕上,占了车夫的位置。
两手撑着车板,悬空的两条腿晃啊晃。
“明旨下来了,有很多人家向你家主子提亲,你家主子心意如何?”她随意一问。
阿山抱着大刀,依靠着树木,与三小姐闲聊。
“有三封来自京都的信,说是求亲的。沈先生与云岚,看着很满意,主子的婚事要定下来了。”
“我得多备一份礼,恭贺你家大人成亲。”
“你可别在伤口上撒盐了。”
阿山靠近一些,低声说:“大人昨日哭得可惨了,我都……大人来了。”
苏灵雨跳下马车,等他行至跟前,右手搭在左手背,朝王景行欠身。“王大人好。”
“嗯。”
“临行前觉得不妥,找你来说两句。”
“您说。”
“此次接手大梁城的,是隆州包家之子,包兴。他是成平二年的吉士,宫中编撰三年,吏部任职至今,颇有些手段。他若施行一些政策,你若反对,定要思考再三。”
“谢大人告知。”
“还有,他与陈记有些姻亲,怕是他们夹击于你。若是东泉村住不下去,搬到南阳城来。”
“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搬离东泉村。”她说道。
根基都在东泉村,怎么能搬离呢?
“随你,过两月,我会把苏重都走,走不走随你。”
还真是水涨船高,王景行高升了,苏重也跟着高升!
“祝大人步步高升。”苏灵雨突然弯腰躬身祝贺。
他心情不好,对她很不耐烦,“行了。回吧。”
她再作揖,便转身离去。
这般潇洒利索,教人感觉她的无情。
尤其是王景行,被她的无情给伤到了。
他原本有好些事,要与她说。到了她跟前,却不再说得出口。
那些事又将忧忧藏在心里。
“大人?”
“走吧。”
马车轱辘往前走,远离那个居住了好些年的地方。
他知道,那儿不是他的根,可葬着他的叔父,有着他年幼的记忆。如今要离去,生起依依不舍之情。
摊开叔父生前留下的书信:
诫兄子景行书
吾望汝闻人过失,如闻父母之名,耳可得闻,口不可得言也。好议论人长短,妄是非正法,此吾所大恶也。宁死不愿子孙有此行为。汝知吾恶之甚矣,所以复言者,施衿结褵,申父母之戒,欲使汝不忘之耳。吾希汝口无择言,谦约节俭,廉公有威,忧人之所忧,乐人之乐。
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则易治也,民贫则难治也。民富则安乡重家,安乡重家则敬上畏罪,敬上畏罪则易治也。民贫则危乡轻家,危乡轻家则敢凌上犯禁,凌上犯禁则难治也。故治国常富,而乱国常贫。是以善为国者,必先富民,然后治之。治国之言,不复警之。
安家之道,吾难以言表。娶妻之人,吾觉苏家三儿甚好。一肌一容,尽态极妍。其尽察人心,明理懂事,处危难之中而不乱,居山巅至高而忧其民。若与之结亲,后人必子成龙,女成凤。
……满腹言论欲与儿言,奈何手中无力,难以诫之以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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