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筠虽如此说,但谢知行还是把要上前盛汤的牧云赶走,自己亲自给姐姐姐夫盛了汤,等一碗热汤下肚,谢知筠胃里的饥饿就缓和了一些。
谢知行是个厚脸皮,根本就不认生,即便面对卫戟,他也能嬉皮笑脸,上前凑近乎。
说起来,同两个亲弟弟相比,卫戟倒是觉得谢知行的性子更好一些。
郎舅两人倒是一见如故,饭桌上也是言笑晏晏,好不热闹。
谢知筠不去理他们两人,自顾自吃了小半碗热汤面,然后才开始慢条斯理吃菜。
琅嬛最有名的要数签子肉,把搅打好的肉馅用豆皮裹上一圈,定型后放在锅里一炸,炸出来的肉馅鲜嫩,外面的豆皮却很酥脆,逢年过节家家都做。
现在不是节庆,不过肃国公府倒也吃得起这琅嬛名菜。
谢知筠自己也很喜欢吃,她一连吃了三块,这才觉得胃里踏实了。
见阿姐开始挑碟子里的青菜来吃,谢知行立即对卫戟挤眉弄眼。
想来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谢知行更了解自家阿姐,这个新来的姐夫可不知阿姐的习惯。
不过卫戟也很聪慧,他看谢知行对自己挤眉弄眼,立即就明白过来,若有所思冲他点头。
不等谢知筠催促,卫戟便开了口:“关于阿行的案子,今日下午倒是查到了不少线索。”
谢知筠放下筷子,转头看向卫戟,而谢知行也立即洗耳恭听,不敢马虎。
卫戟看了看这姐弟二人,然后便同谢知筠道:“品读斋里一共有四名书童,一个是掌柜的儿子,年纪还小,平日里只跟着自家阿爹学管账,另外一个是坐堂先生的弟弟,过来跟着兄长读书的。”
书铺不比其他店铺,他们售卖的是书本,掌柜即便识字,却也对书本知之甚少,故而谢氏特地把家中一个远房的子侄派过去,专做坐堂先生。
谢知筠想了想,道:“这位坐堂先生也算是我们二人的远房堂哥,早就出了五服,只能算是族亲。”
谢知行在品读斋住了好几日,对品读斋的人早就熟悉,闻言便道:“那是十八堂兄,他学识庞杂,对许多孤本都有涉猎,在品读斋里很受尊敬,往来品读斋的书生们同他也很熟悉,偶尔还会同他请教课业。”
卫戟道:“谢十八是你们家中的远亲,暂且不表,现在要说的是那两个外请的书童。”
书铺中的书童至少也能认识几个字,能识得笔墨纸砚,算是有些门槛的活计了。
谢氏开这书铺,本就是为了传道受业,让邺州的许多读书人能有书看,涨一涨见识,故而对这些书童也很好,他们不仅能跟着坐堂先生读书,一年四季新衣和月银都比照谢氏的家仆,收入是很高的。
这样的薪资之下,书童们自然都感恩戴德,人人都舍不得这份差事。
“那几个小书童都很懂事,听话,人也很机灵,知变通,同我关系亦是不错。”谢知行说到这里,不由皱起眉头。
“难道是他们?”谢知行喃喃自语,“这不可能吧?我同那几个书童无冤无仇,为何要害我?”
卫戟只是意味深长看他一眼,见他压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不由叹了口气。
谢知筠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傻弟弟,才道:“小公爷的意思是,那马鞍不可能凭空出现,品读斋内一定有人被收买了,他既然说了书童,那书童就一定有问题。”
卫戟适时补充:“你阿姐说得对。”
谢知行:“……”
谢知行觉得自己果然是傻子,他看了看神情淡然的姐夫,又去看一脸嫌弃的阿姐,心里叹了口气。
明明都是一家人,人家是千年的狐狸,他却是刚生的小崽,怎么比?
不过再如何,经过姐姐姐夫的讲解,谢知行现在也反应过来,道:“今日迎客的恰好是小周。”
一旦这些关节想通,谢知行也跟着开了窍。
“我记得小周不是今日上工,他是特地跟小李换的,说是明日家里有事,求了小李跟他换了一日。”
谢知行想到平日里同他谄媚又热络的小周,不由有些丧气:“我同他也就这几日才相熟,平日里都是客客气气的,且品读斋就那么几个人,就连饭都是一起吃的,我想不到他为何要出卖我。”
卫戟淡淡道:“为了钱。”
谢知行愣住了。
“只为这个?”
卫戟把一个麻布袋子扔到桌上,道:“这是幕后主使提前给他的工钱,不多不少,一共二十两。”
谢知行简直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原来我一条命,就值二十两。”
谢知筠听到这里,大抵也明白过来:“小公爷的意思是,有人买通了小周,只要阿行要骑马出门,就特地把准备好的马鞍和马儿牵给他,为了让他相信,提前给了二十两?”
卫戟道:“对,根据小周供述,对方承诺事成之后再给五十两。”
他抬起深邃的星眸,眼睛里好似有着星辰大海。
他比谢知行也不过就大上六七岁,却显得分外老成稳重,那是久经世事之后的成长,那是刀山火海淬炼过的成熟。
“哪怕没有后面的五十两,这二十两银子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足够治好一场要命的急病,足够一家人吃穿用度一年有余,小周不过是个普通人,对于他而言,这钱可以让他母亲身体康健,可以让他一直拥有自己的家,对于他来说……”
卫戟顿了顿,他看向谢知筠,看到她对自己颔首。
卫戟心中微叹,却对谢知行道:“对于他来说,你的命当然不及他母亲的命。”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称,当亲人在一头的时候,另一头无论压上什么,或许都没有胜算。”
“何况,你只是个才刚认识的,高高在上的东家少爷。”
谢知行心里难受极了。
他从不会像其他人家的少爷那般,冷傲自持,高高在上,他从不认为自己生来就比其他人贵重,他的阿姐也从不这样。
可他不这样行事,旁人也一定会这般看他。
谢知行低下了头:“可我也有亲人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