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便是不喜欢那几个伴读也没有关系,就是学堂中的小厮,也没有什么不可。虽是家境普通一些,但到底以后也不敢对你放肆。”
绮文姑姑捧着一杯茶,看着夕涵眼神认真。
“姑姑,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件事了。我岁数也不大啊。”
夕涵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低头喝了几口压压惊,小声地反驳道。
“岁数不大?你都二十一。再不抓紧就要变成老姑娘了!”
一听夕涵这话,绮文姑姑眉头紧皱,语气更是严肃。
夕涵想起之前被七大姑八大姨催婚的恐怖经历,瘪瘪嘴没有说话,低头安静喝茶。
什么二十一岁,那是原主的岁数,她明明是二十五岁了。
她心中暗暗吐槽的,面上却不敢显露什么。
“正好,你现在来了太学。这边服侍的都是小厮。虽然身份不高,但是能进太学服侍的,家境也不会太差。有几个甚至是能识文断字的。”
绮文姑姑见她蔫了,便把茶杯放到桌子上,声音放得平稳了一些。
她思索了一下,又开口道:“这些小厮里,是有几个不错的。就像是那天给你送饭的青枫。他今年二十二岁,正好比你大一岁。那孩子性子温和,相貌也算是俊秀,最重要的是他家境简单。父母双亡,只剩下一些远方的亲戚。而且……”
夕涵一听便知道,绮文姑姑这是早就打好主意了。
她最不擅长应付这些逼婚,如果在现代,还有哥哥更帮她说说话。
但是,现在……
夕涵咬咬唇,小脸皱成一团。
“作什么一脸苦相。”
绮文姑姑看到她的反应,便停下话茬,伸手轻戳夕涵的额头。
“姑姑,我现在还不想考虑那些事情的。”
夕涵思索了一下,将手中的茶杯放到一边,伸手扯了扯绮文姑姑的衣袖,轻声开口。
“夕儿,我知道那个太监对你不错。但是他绝对不是良配!”
绮文姑姑瞬间想到了问题的症结,抬手摸了摸夕涵的长发,语重心长的开口。
“姑姑,不是……”
夕涵摇摇头,想要反驳绮文姑姑的说法。
话说到一半,却被打断了。
“我知道。你心软,那人对你好,你便放不下他。”
绮文姑姑放软了声音,细细劝说起来:“但是夕儿,这是一辈子的事。你不能因为觉得亏欠他,便真的把一辈子搭在他身上。”
“姑姑,我不是觉得亏欠他!不是这个原因!”
夕涵用力地摇头,眉头紧皱,语气有些急切。
怎么能说是这个原因那?
才不是因为这个……
“郑夕涵!”
绮文姑姑板起脸,厉声喊了她的全名。
夕涵一怔,诧异于绮文姑姑的突然发火。
“束和只是个太监!你不要忘了!”绮文姑姑似乎真的生气了,她将手中的茶杯摔在桌子上,不加控制的声音,有着明显的尖锐。
夕涵不想和绮文姑姑吵架,便抿抿唇,没有说话。
“哪怕不说,他是一个太监,不仅连一个孩子都不能给你!哪怕就是白头偕老……都是做不到的。”
绮文姑姑情绪有些激动,用手拍着桌子,说到最后,声音甚至有些颤抖。
“姑姑,我不能和他在一起,和他是不是太监,没有关系。”
夕涵缓缓地抬头看过去,她动动嘴唇,声音很轻,却似乎用光了所有的力气。
绮文姑姑眉头皱得更紧,正要再开口,却对上了夕涵的眸子。
夕涵的眼圈有些泛红,紧紧抿着唇,目光执拗。
绮文姑姑不由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往事。
绮文姑姑摇着头,轻叹了一口气,身上的愤怒都烟消云散。
她的声音恢复了柔和,甚至听上去有些无力:“这些事,再过几年你就会明白了。回去吧,明天就在屋里歇一歇不用过来了。”
说完话,绮文姑姑低头,将刚才弄倒的茶杯扶起来。
她摆摆手,示意夕涵离开。
夕涵本就不想和绮文姑姑争吵,如今也显出些疲惫:“姑姑,您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说着话,她起身准备离开。
“你总有一天会明白,感情是不能当饭吃的。”
绮文姑姑用帕子擦着桌上的水渍,突然轻声开口。
她的嗓音有些沙哑,带着不明的情绪。
夕涵没有回话,脚步也只是稍作停顿。
一出门,便看到十三立在外面。
“怎么过来了?”
夕涵看了他一眼,随意地开口问了一句,精神显得有些萎靡。
“主子。”
十三向着夕涵行了半礼,没有说话。
夕涵又看了他一眼,也没有精力再问第二遍。
两人便一前一后地回了屋子。
十三回屋以后,便赶忙给夕涵打水洗漱。
等到夕涵躺到床上准备睡觉时,十三却没有像像往常一样,轻手轻脚地离开。
他立在夕涵床边,静静地站了半刻,轻声开口:“主子,您不要和绮文女傅闹别扭。绮文女傅只是不希望,您走她的老路罢了。”
十三的声音放得很轻,如果不是夜色寂静,夕涵大概都捕捉不到他话里的信息。
夕涵侧躺着,闭着眼睛没有动,就像是睡着了。
“十年前,绮文女傅还只是一般的闺阁少女,怀着满心的欢喜嫁给了自己的青梅竹马。那位男子极具才华,只是从娘胎里便带了病,身体一直虚弱。”
十三语调平稳,将那段往事娓娓道来。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那男子命不久矣,纷纷反对绮文女傅嫁给他。但是女傅极为固执,带着嫁妆,毅然决然地嫁了过去。结果……”
他顿了一下,语气似乎是遗憾:“男子第二年便死在病榻上。然而男子虽然死了,却留下了无尽的麻烦。新婚的那一年,绮文女傅几乎散尽家财,为男子治病。然而等男子死了,他族里的人却以家产被挥霍为由,将绮文女傅赶出家门,划去祖籍。而后几经辗转,女傅才坐到现在的位置。”
十三长出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女傅,只是不希望您走她的老路。主子,女傅说得对,一个太监是没资格成家的。别说是子嗣,就是寿命,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