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会还是反派会。
“你们这般来凡间闹事,就不怕易乘真人知晓,以门规处置吗?”宋音音抽泣着,好心提醒道。
顾逸鸣被她这番好心提醒,气得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青,拂袖阔步离去。
众人见男主角都被气走了,又害怕宋音音往易乘真人处讲小话,原本就理亏,更不敢多呆,也急冲冲地离去。
唯有庚殊一人还站在远处。
一身墨袍,不染纤尘,发丝被玉冠高高束起。
宋音音不知为何竟从他地身上看出了一丝孤寂感。
“你不会心疼他了吧?”系统听到她心里的声音,纳闷道,“他前几日还那样对你。”
“我想吃糖醋排骨了。”宋音音答非所问,彻底将系统搞得晕头转向。
一老妪清点着篮子里的菜,余光却在打量那个如谪仙般的男子。
“宋姑娘,这莫非是你相好?”她打趣问道。
“相好”两字比刀刃还锋利,直扎她胸膛。
宋音音连忙摆手否认道:“不是不是,他是我师尊。”
庚殊见宋音音那番作态,犹如躲避洪水猛兽,浅棕色的双眸微微眯起。
“既是宋姑娘师尊,那必定是一个好人。”鱼贩接过话茬,豪迈大笑。
一只布满老茧的手从框里提起一条活鱼,活鱼被捏着头,鱼尾死命摆动,水珠四散。
“你们将这鱼拿去,早晨刚抓的,鲜美得很!”
救了个大命,宋音音眉心微动,表情僵硬,“唰”地一下站立起来,反而将一旁的人吓了一跳。
宋音音赔笑道歉:“大叔大娘,我想起来还有些事情,下次再来。”
语毕,三步作两步走上前去,抓着庚殊的手腕绕出巷口,又像个没头苍蝇似的绕了好几圈。
身后之人停留在原地,宋音音几次扯都不见动,像似意识到什么似的回转过身,松开扣住他手腕的五指。
腕骨的触感还停留在指尖,宋音音唇角勾起一抹歉笑:“师尊,方才我发现我最喜爱的一个耳坠掉了一只,便急着跑来寻。”
庚殊随着她的话语,将目光投向她圆润小巧的耳垂,一对淡粉莲花坠子在日光的映照下熠熠发光。
“你耳朵上可坠着一对呢。”庚殊神色淡然,双眸低垂,欣赏着她拙劣的演技。
宋音音心内有淡淡惊慌,面上却不动声色。
“另一对,白玉流苏样式,下面还坠着个碧色水滴状的晶石。”宋音音惋惜开口。
什么白玉什么碧色水滴,她胡乱开口搪塞了一个过去。
庚殊眼眸透彻,并没说话。
宋音音在庚殊看不到的地方,如逢大赦般地偷偷叹了口气。
她气还没叹完,只听庚殊悠悠然地开口:“你是怕那鱼,还是怕我。”
宋音音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硬着头皮回道:“我怎么会怕鱼,我只是舍不得我那耳坠。”
挖坑大王非庚殊莫属,她要是回怕鱼,庚殊的鲛人身份唯有原书女主知晓,说怕他,也是怕他大开杀戒伤害无辜。
如何回都是死坑,她索性装傻不回。
害怕庚殊再次死亡提问,宋音音目光跨过庚殊望向他身后的酒楼,欣喜道:“这酒楼是上次同苏筱来的那处,师尊不如与我同去?”
话是在问他,却半点没停留等待的意思,衣袂翻飞,步履匆忙,真真像是个为美食昏了头的寻常女子。
庚殊冷眸一转,唇角笑意却还是如往常一般温润无害。
当宋音音看着与她对坐的那人,修长如寒玉的手指端起玉白瓷杯,浅抿品茶时,她还有些不真切。
这人真是闲得慌,她假意邀约,没成想庚殊真跟着她来了。
想起书中,庚殊这人也算是一生悲苦,童年颠沛流离,靠泥土和杂草勉强裹腹,少年时与妖兽一同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妖族地牢里,青年时靠着庚殊这个假身份获得了短暂的善意,此后,他便是被桎梏于爱意编就的无边囚牢。
自始自终都无人真心诚意为他做一顿热饭,原书女主在后来难得为他做一碗汤羹,也是为了求他剜掉半身鳞片,去救病危在榻,一脚快要跨入黄泉的顾逸鸣。
小变态真可怜。
庚殊见她望向自己的目光愈发慈祥,耳边小二询问的声音已响起第二遍了,一道无色光芒,自庚殊端着茶杯的手指而出。
额间的刺痛让她霎时间回神,痛呼声至唇齿间流露出来,宋音音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庚殊干的。
顶着红红的眼圈瞪了回去,没有凶狠的感觉,到让他品出几分娇嗔。
小二不懂这些修士的把戏,见宋音音回过神来,便叽里咕噜的报起了菜名。
“我们这里有西湖醋鱼、东坡肉、赛蟹羹、干炸响铃、生滚牛肉羹、香酥焖肉......”
宋音音听得头晕,想询问庚殊的想法,又念及这人数年来都靠灵丹与玉泉度日。
真真是个喝露水的“仙子”,根本指望不上。
宋音音便凭着直觉随意挑了几道菜。
小儿扯下肩上的麻布,擦拭了两下桌面,大声应下:“好叻,二位坐下稍等。”
鼻息之下是佳肴的扑香味,庚殊的压迫感都被撤离两分,唇齿间尽是软嫩酥香的美味。
宋音音看着庚殊只端着瓷杯饮茶,一双浅棕色的眸子淡漠的投向她。
原因是最温柔的颜色,搁置在庚殊的面容之上,那双眼眸仿佛能在瞬息间将人带入极北之地,犹如冰霜缚身,如坠冰窟。
“你受伤了?”
宋音音看向指骨上的那到划痕,满不在意地说道:“昨日,我使那刀刃的时候被划伤的。”
“划伤的?”庚殊眼眸晦涩。
思及那日,他亲手将宋音音的下巴捏脱臼,那道金色火焰也并未出现,甫时眸光透彻清明。
护着宋音音的仙法,能防住妖力、仙力、魔气,却不防凡力。
只可惜啊,他现在不想杀她了。
宋音音见庚殊端详着杯盏,轻笑出声,顿时泛起一身鸡皮疙瘩。
珍馐佳肴顿时变得寡淡无味。
宋音音草草吃下几口,便换来了小二结账,寻了个由头,架着白鹤与庚殊分道扬镳。
夜凉如水,临风殿外的庭院如积水空明,竹叶瑟瑟作响。
像是哀嚎一般。
月光像是不愿临幸这处一边,临风殿黑得骇人。
宋音音蹑手蹑脚的走入殿中,眸光四下打量,那细竹活像个披头散发的瘦骨嶙峋的女鬼。
低沉的嗓音至耳边响起。
“宋音音。”
话音一落,霎时间一颗颗硕大的夜明珠亮起。
白光大现,宋音音下意识地用手指遮住了双眼。
不怪她做贼心虚,她白日里与庚殊分道扬镳,言的是要回天圣总,待庚殊离去后,她便驾着白鹤又重回天圣宗。兜兜转转不知怎么的进了勾栏院里,原是想立马离去的,怎奈见一女子可怜,便与一群男子斗文比武又砸钱,终是将那女子给赎了下来。
一番折腾,已将近子时才回了天圣宗。
没成想庚殊竟在这蹲她。
庚殊根本不用凑近,远远坐着便能闻到被风送过来的脂粉味。
“难闻。”
宋音音抬起衣袖,鼻尖微动,反驳道:“挺好闻的啊,香喷喷的。”
“是吗?”庚殊眉头微挑,似笑非笑。
宋音音与他相视,坚持道:“好闻。”
香味馥郁香甜,尾调又有丹橘的清丽。
不得不感慨,这藏香阁还挺会用香的。
嘴里还不忘小声嘟囔着:“你鼻子有问题。”
庚殊一言不发,眼眸幽暗深邃,飞身上前提起宋音音的衣领,便飞出殿外。
宋音音被他拎得难受,险些断气,脸颊被憋得通红,待她被放下来后,不由得抱着脖颈剧烈咳嗽。
庚殊冷漠地看着她咳得眼眶泛红,手指一转,将宋音音的外袍都剥离开去,只留一身单薄的里衣。
宋音音顾不得咳得难受,嘶哑着骂他:“你有病啊!”
继而双手交叉搁于胸前,用气声愤愤道:“你变态!”
不知道是宋音音无心骂出的哪几话点着了他。
庚殊撕下温和皮囊,轻轻浅浅的笑声流露出来,带着一丝病态;“是啊,我有病。”
似诉说,又似呢喃。
“血肉组成的肮脏东西,有什么可看的。”庚殊睨了她一眼。
冰凉的手掌搁置在宋音音肩上,寒气自皮肉传入血液。
宋音音如临大敌,杏眸圆瞪:“你干嘛!”
这人是疯了还是吃错药了,莫不是要——
“你想多了。”嗓音中带着嫌弃,削瘦的指骨微微用力。
宋音音被他直愣愣地推入池中,许是太过突然,冰凉的水,丝丝缕缕地侵入眼眶、侵入耳鼻、侵入喉咙,残余的空气被逐渐掠夺。
意识逐渐混沌,耳边是无尽的嗡鸣声。
她是要死了吗?
宋音音扑腾着想起身,却又因为缺乏氧气,四肢变得轻盈使不上劲。
庚殊眯着眼欣赏够了她的濒死之态,用法力将她拽到岸边。
一头墨发湿漉漉的披散在身后,泉水只露她的肩膀和小小的脑袋。白皙的锁骨盛着点点泉水,没有金丹护体,冰泉冻得她面色发白,嘴唇泛紫。
庚殊怕她意识不够清醒,又“好心”用法力给了她点灵气。
宋音音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看着蹲在岸边的笑弯了眼的庚殊,伸手就想给他一巴掌。
许是她力气不够,距离又太远。
又许是庚殊被她打过两次,已经能提前预防了。
宋音音的手腕被他攥住。
嗓音清冽温柔,言辞却强硬非常。
与他的手劲一般,她的腕骨几乎要被他捏碎了。
“你不为了躲我,去那种地方勾栏院弄脏自己。”
他松开手腕,手指抚上宋音音眉骨上的痣,细细描摹。
宋音音痒得皱眉,却被庚殊的手指强硬地舒缓开,眉心被他用力揉搓。
过分冷白的皮肤上,红如血滴。
“太臭了,我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