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的月光如乳白色的薄纱落下,在瓦檐宫殿之上落下淡淡的一层,恬静而安详。
顾砚龄替萧译解下外衫,自然地整理好便要转身搭到楠木施上,却是被萧译握住了手,从她手中抽走衣服道:“这些事情,我自己来便好。”
话音一落,萧译便朝楠木施走去,顾砚龄看着那个温柔的背影,不由唇边抿笑道:“我叫绛朱煮了点粥,你尝尝。”
萧译闻声走过来,落座在顾砚龄一桌之隔的位置,下一刻,绛朱便端着粥走了过来,替萧译盛了一碗。
“闻着香味便知道好了。”
萧译说着话便将小碗端在手中,搅了搅先尝了一口,抬眸间看着对面的人看着自己,便出声道:“你不尝尝?”
“我已经吃过了,这是留给你的,这些天你总是为了朝堂之事忙的晚归,总要垫垫肚子。”
萧译闻声将瓷勺放下,眸中浮上歉意道:“这些日子没能陪你和阿诺,安乐——”
“你知道我不是怨怼你。”
话音还未落,对面的人便温柔含笑,舀起一勺粥递到萧译嘴边。
萧译闻言眸中温柔,顺而将那勺粥吃到嘴边,享受的咀嚼,似是极为回味。
“待到这阵忙完了,我们便带着阿诺和安乐去京郊骑马。”
顾砚龄含笑应了,下一刻萧译便又舀了一勺粥凑到她的嘴边,目光含着笑意的示意着。
看着他久违的孩子模样,顾砚龄笑着含了。
“如何?”
听到萧译的问话,顾砚龄唇角勾起,撑着下颌好整以暇道:“甜的。”
就在萧译眸中浮笑时,便听到一个玉铃般的声音响起,掀开帘便撒娇道:“我也要父亲喂。”
听到这个声音,顾砚龄转而看过去,一看到俏丽的女儿伶俐的笑着,不由脸上一热,嗔怪地看了萧译一眼。
“绛朱姑姑,你做的明明是肉粥,怎么是甜的?”
安乐郡主笑着趴进萧译的怀中,依赖地环住父亲的手,话虽是朝绛朱说,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却是笑着看着眼前自己的母亲。
“你呀,越来越胆大了——”
萧译既无奈又宠溺地看向怀中的小女儿,随即佯装说教道:“进来既不通报,也不给你母亲请安。”
眼见着小丫头还赖着不走,萧译没有办法地看向一旁,却见对面的顾砚龄含笑看着他,看好戏般不说话。
“安乐——”
身后适时响起萧纬温和的声音,怀中的人偏过头,一看到哥哥提醒的目光,虽是不舍,却还是规规矩矩地站起身来,退到哥哥的身边。
“儿臣给父亲,母亲请安。”
眼前一双儿女一向孝顺,每日晨昏定省,必要来请了安才回去安歇,已然成了习惯。
见那个机灵鬼一般的小女儿仍旧那般听萧纬这个兄长的话,顾砚龄与萧译相视一笑,随即唤了起。
刚站好,萧纬便看到自己的幼妹又黏到母亲身边,坐在炕沿儿上,挽住母亲的手道:“听哥哥说,今日舅舅的女儿阿南来了——”
顾砚龄看着手边的女儿,含笑应了,随即出声道:“你这风寒刚好,我便没让人去唤你,让你好好休息,今日可觉得好些了?”
小姑娘闻言乖顺地点了点头,随即仰头有些遗憾道:“安乐早就想见见阿南了,好不容易今日阿南来了,我却是没见到——”
顾砚龄温柔地拢了拢小女孩儿耳边的发丝道:“以后机会多,若你能说动阿南,便请你的阿南妹妹进宫陪你读书好了。”
小女孩儿闻言眸中亮晶晶的,想着日后有了伴,当即扬起笑脸道:“好,下次阿南妹妹来,我便亲自请她陪我读书。”
“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们也下去歇息罢。”
听到父亲出声,安乐从顾砚龄怀中缓缓离开,与兄长一同行下礼。
待到二人转身间,萧纬便温和道:“我先送你回去。”
安乐一听,顿时高兴地应了,随即挽住兄长的手,转而伶俐地朝萧译与顾砚龄眨了眨眼睛。
“听说过几日元章表叔邀哥哥一起去马场骑马,带上我一起去好不好。”
看着身旁幼妹巴巴儿的眼神,萧纬无奈却又难掩宠溺道:“好,不过你得听话,小心些,马虽性子温顺,却也有烈的时候。”
安乐闻言当即连连点头,极为乖巧道:“好,我什么都听哥哥的。”
两个孩子的声音渐行渐远,萧译笑着摇了摇头,却见身边的人有些若有所思。
“怎么了?”
听到萧译的声音,顾砚龄偏头过去,看到萧译问询的目光,唇角虽依然含笑,却多了几分认真。
“今日我看了阿南便喜欢,你可记得阿南出生时,我与你说的悄悄话?”
萧译闻言唇角缓和道:“你是说阿诺与阿南定亲之事?”
“你觉得,如何——”
看着顾砚龄等候的眸子,萧译探手覆上顾砚龄的手道:“你觉得好,自然是好,我相信你的选择,再者,陈郡谢家与崔家,一个清明,一个忠正,他们的后人我自然放心。”
感受到萧译对自己全然的信任,顾砚龄心中满是温暖,在这段婚事的选择中,固然她也看中了阿南的品性。
可更多,更不能为人道的,是她想补偿前一世的遗憾,或者说,是对谢昀的愧疚。
前世谢昀为她劳累而死,孑然一身,即便是倾尽这两世,她也还不得。
于她心中,谢昀的后人,不是等闲之人可以娶的。
她希望能够促成这一段儿女的婚事,她相信自己的儿子,自然是一个能珍惜阿南,对阿南好一辈子的良人,而她是阿南的姑母,日后若是做了阿南的婆婆,自然也会千般万般的待阿南如女儿般,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如此即使是百年之后,他们都不在了,有阿诺替他们守护阿南总是好的。
女儿不同男儿,婚事便是第二重生命。
她希望阿南这一生能如阿诺,安乐一般,平安,幸福。
而她也相信,日后若阿诺坐上这九五至尊的位子,也只有阿南,才有资格站在阿诺的身边,替她,替萧译,陪伴阿诺一辈子。
她知道,这些都是自己的私心,可人这一辈子,总要为自己的私心活一回。
“不过婚事总是儿女的事,日后也要看看阿诺,若两个孩子有缘,便是我们挡也挡不住的。”
听到萧译的话,顾砚龄点了点头,随即启唇道:“你说的对。”
萧译含笑点了头,随即又想起什么来,笑意微微散了几分。
“今日冯维来,说了一事。”
顾砚龄闻声看过去,便见萧译神色渐渐认真起来。
“今日有言官向陛下上奏,只道谢昀是世家出身,又是皇亲国戚,如今风头渐盛,要陛下小心霍光之祸。”
话音一落,顾砚龄眸中一顿,心下渐渐沉下。
如今外戚中,最为显眼的便是顾家与谢家。
正因为此,如今在鞑靼战事上,皇帝越发有意培养冀州总兵郑文,此人英勇善战,文人出身,倒是礼贤下士,丝毫没有得意之色,劲头与从前的顾子涵一般。
战事上,皇帝以郑文牵制顾家。如今,是又要防谢家了?
“不知陛下去西苑听那归元道人说了什么,回了乾和宫便召了徐女官。”
顾砚龄闻言眉间一蹙,不由出声道:“做什么?”
萧译声音低沉了几分,随即道:“欲将徐女官许给谢昀为妾。”
顾砚龄闻声眸中一冷,顿时心下不喜。
皇帝这是打算以身边人做眼线,塞入谢府。
看来,这个归元道人也不只是一个会炼炼丹药的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