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社区面积广大,包括之前一钢厂的家属区,还有红星村“村改社区”后的一部分,人员构成复杂,社区管理权属也还剪不断理还乱的,后山是之前红星村还未拆完的部分村属土地,有几户红星村村民一直谈不拢补偿,拖了两三年不肯并入社区,就先搁置在这了,那里是还有个秃山头,又没有灯,夜里上去是有点危险。
老党看了一眼黑黝黝的后山,回头道:“好吧,今天就到这吧,走,回所里。”
…………
第二天早上,老党吃早餐时还在啧啧称奇,说昨晚意外的睡了一个囫囵觉,余安生喝了一口稀饭,问为什么。老党夹了一口油条,他今天很早就起来了,特意跟值班的打了招呼,要是有红星社区的警就直接通知他,结果今早却没什么动静,这让他有些意外。
“这太平……”余安生本想打趣老党是太平日子过的不舒服,但想起搞公安的忌讳,不能说这类嫌风平浪静的话,就赶紧收住嘴,转了个弯笑着说道:你有什么不乐意的?”
老党面有忧虑道:“我是心里有事就睡不着的脾气,我昨天就一直在琢磨这事——侯老头的性格我知道,偏激冲动,这昨天我们也没找到鸡,他今早再听到鸡叫应该会报警,可今天却没动静,这实在有点奇怪。”
“哎,说不定鸡主人昨晚就杀了吃了,你别想了。”
两人又随意说了两句,吃完早餐,老党领着余安生到社区中队办公室,把今年社区走访、整治、局里部署统一行动的文件、台账给余安生过了一遍,分了一堆工作给他,两人正交接时,老党的电话响了。
“党队,红星社区发生纠纷,据说要打起来了。”
老党脸上一沉,问接警员道:“是因为什么事?”
“好像是有人报警,称小区有人四处投毒,毒死了他家里的狗,现在查了监控,找到肇事者了,正两人正在现场拉扯,报警人要求民警赶紧过去处理,今天早上你不是让我有那边的纠纷就通知你嘛,所以……”
老党心里一动,马上道:“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去。”
余安生在旁边听的不清楚,但看老党样子就知道有情况,果然等老党一挂电话,他转身就对余安生说:“坏事了!侯老头做傻事了!”
…………
两人带齐装备,火急火燎的赶到现场时,红星社区的门口已经围了一堆围观者了,所幸还没打起来,人群中心正是侯老头和一名身材健硕的男青年,此时男青年旁边还放着一个布袋子,余安生看了一眼,里面装的是一条死了的宠物狗,这男青年应该是狗主人,正一把扯着侯老头的脖子,拳头攥的紧紧的,气的脸色发红,若不是两人之间身材、年龄差距太大,加上有这么多人围观,估计早就几重拳打下去了,那老侯估计挨不起一下,一拳就得出大事。
“你们来的正好!这投毒犯就是他!我人已经逮到了,你们公安说怎么处理吧!”
党禹材看着侯老头被勒的话都说不出,赶紧招呼男青年:“你先把人放下!他都快八十的人了,经不起你折腾!”
那男青年还算听话,这样一说,将攥在他手里像攥猴一样的老侯给松开,侯老头“咳咳”几声,缓过一口气,整个人反而像一滩稀泥一样往地上滑去。老党上去一把搀扶住他,将他扶正了,严肃道:“老侯,你也别在我这装,能站直就站直了,你也是老干部了,还学别的坏老头讹人么?”
侯老头不好意思的直了直身子,但还是故意沙哑着嗓子,指着对面的青年男子说:“老党,这人莫名其妙的,一早上就过来敲我家门,还要打我……”
那男青年鼻子一哼:“你别装了,社区监控都拍到你投毒的镜头了……”,接着,他转向老党和余安生道:“警官,是这样,我家里的金毛每天早上都出去放风拉屎,今天一早,我带它出去转了一圈,像往常一样在社区里转了转,回来我们家的金毛就明显有异常,呼吸急促,哈喇子流的停不住,我发现不对,就赶紧带它到宠物店急救!结果还没到社区门口,我们家金毛就这样了……”
说到自己的爱犬无故身亡时,这大男人的一下竟然眼眶泛红,几滴泪滑落下来。
老党递过一张纸,他擦了擦眼泪,情绪得到缓解,马上手用力往旁边畏畏缩缩的侯老头一指:“我想起早上溜我家金毛时,它在地上舔了舔一些异常的米粒,我后来去找,发现这些米里面都掺了药!我就去社区调监控,才发现是这个老头鬼鬼祟祟的在凌晨四五点投的”
“有这回事嘛?”
老党将目光投向老侯,现在铁证如山,侯老头倒也不好抵赖,低着头小声说道:“我也是被每天晚上那鸡叫逼的没办法,就去买了点毒鸟类的药,混在米里面洒了一点在社区绿化带里,哪晓得他们家狗会去*舔咯,这都是意外……”
“什么叫意外!你为了自己的诉求不择手段!不管环境安全!你还好意思说!”
余安生没忍住,一下大声训斥起来,旁边围观的社区老人也纷纷指指点点道:“对对对!这社区里面大部分都是老人、小孩,万一哪家小孩子乱捡东西,往嘴巴里送,吃进去怎么的了!”
侯老头赶紧一摆手:“这个我买之前问过,这个对人体没有伤害的!绝对不算投毒!”
“你……”
老党见旁边人太多,现在当着这么多人面也调解不好,一挥手,准备将两人带到社区居委会处理,他先让侯老头将投放出来的有毒鸟药的大米清理掉,又打电话给社区找了一间空的办公室当调解室处理这次警情,再让余安生将两人带过去,年青人小心翼翼的将狗尸送回家后,一脸义愤的走在前面,侯老头畏畏缩缩的跟在后面,余安生边走边想,这老头还真不是省油的灯,居然能干出这种事来。
到了调解室,老党先给领路的社区杜社工道了声谢,又问道:“你们姚主任辞职后,现在社区这边谁管?什么时候补选主任?”
领路的杜社工说现在补选的事街道那边还没定,具体工作都是陈书记在负责,老党哦了一声,想了想还是给红星社区的支部书记打了个电话。
“陈书记你好,我是五里牌所的老党……哦,哦,你在开会啊,那算了。”
电话那头杂音很大,党禹材还没说完就被挂断了电话,吃了个闷头亏,转过头来也是一脸不悦。
余安生问道:“这红星社区有纠纷了,社区领导也不过来出个面?帮忙调解一下?”
党禹材心里也不舒服,对余安生低声道:“这个居委会书记是街道工委的委员兼的,所以有编制,但是工作重心还是在街道那边,我都没见过他几次,之前那个姚主任现在又走了,这红星社区这么大一个摊子,怕是不好管……”
听老党介绍了一下,余安生心里也是不太舒服,按老党的说法,这红星社区几万人口的大社区,又是一钢厂家属区和红星村合并的改制社区,本来就复杂,现在也没有专业的物业公司入驻,全是以前老社区的管理方式,居民们交的也只是一点卫生费,小区合并没几年就陈旧不堪,卫生恶劣,安保设备缺失、加上人员配备不足,又是复杂的人员构成,现在连主任都跑了……如果后面不好好做工作,这里治安以后会出大问题!
这时侯老头也进了调解室,两人马上就坐直了身子,回到正事上,余安生在五里牌所这么久,调解也搞得多多少少,但今天他是跟着老党来的,倒想看看这十多年的社区民警是怎么做调解的。
“老侯,你说说这事怎么处理?”
侯老头倒是一副委屈的样子:“我又没想弄他的狗,我是想把小区的鸡给收拾了,哪里想到会出这事,要不我赔个两百块钱,就当吃个亏了……”
“两百!?你不要再说了,这事没完!我告诉你,我们家金毛多少钱都买不回!这……两位警察同志,你们必须把人给抓了!”
老党摆摆手让双方先冷静,他先让男青年将他那金毛的价格估了估,男青年喊出了个6000元的数,让侯老头舌头都差点咬掉,老党笑着摆摆手,示意再降降,找个两人都能接受的中间值。就这样磨了半天,到最后在2800和1500这两个数上卡住了。
“这样,我再和狗主人出去谈谈,安生你教育一下老侯,和他讲讲严重性。”
余安生心领神会,知道已经谈的差不多了,就差给抠门的老侯最后一下子了,等老党带着狗主人一出去,他就把门一关,老侯也不好对付,坐在那铁青着脸,反而滔滔不绝道:“警官,我不是不肯赔,是这个事本来就不怨我!是你们不肯管这个鸡的事,才引发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