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陈忠不由的笑了起来,这笑声里有无奈,也有点苦涩,笑到最后,陈忠闭上眼说道:“我听说昨晚老党身体又不舒服,还想硬撑,被老姜发现了强行送他去医院挂急诊,现在估计还在住院吧,哎,你们这虽然是正式公务员啊,说白也只是工作,可你看我们党队怎么能把这工作做到这个地步?”
原来老党昨晚就住院去了,难怪今天一直联系不上!
余安生心里一紧,忙问道:“老党他到底怎么了?什么病?”
“你不知道?”陈忠吃惊道:“他在所里都倒过几次了,你没看他腿嘛?下肢肿的不行,脸上乌黑发青的,明显肝有问题,具体什么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很严重,老党人挺好的,我是真的怕他哪天就不行了……”
余安生也是心底一凉,没想到平时看起来积极向上的一个老大哥,居然也是一身病。原本还有点埋怨老党让自己跳进这么个火坑,现在看来,这也是他在物色下一个接班人了。
“老党这人哪里都好,就是不喜欢说自己的事,有时想着他这一辈子唉,你说值不值?所以啊,还是轻松点吧……”
陈忠一边叹气,一边把座位往后面摇了摇,安稳的躺倒。
“你等下到了别叫我下车,我在车上睡一下……”
陈忠这架势,明显的等下不准备下车了,余安生知道这小子是懒病犯了,用强的没用,只是简单一句话就抓住他的“三寸”。
“那等下杜玲玲你也不见了?”
“杜玲玲她住在红星社区……!?喔!我忘了,她就是这社区的社工!”
陈忠一下坐直身:“她今天上班?”
“应该是吧,你不是说等下不要叫你下车嘛。”余安生揶揄道。
“开快点!上次她还一直没回我信息呢!”
…………
昨晚的一场风波过后,一切归于平静,红星社区却没有任何改变,也没有任何人吸取教训,红星社区内依旧堵的满满当当,车子见缝插针的停在救援通道上,加上横七八竖的电动车,简直像俄罗斯方块,把一切空间都填满。地上是随处可见的垃圾,秃的和癞子一样的的“草地”,篮球场的篮球架早已锈迹斑斑,上面的篮框早就被晒衣服的大妈们给捅掉了,没人打球就没人能妨碍她们把这变成她们的“晾衣场”“广场舞基地”。
余安生走路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踩到狗屎,现在这社区里养狗为患,到处都是不上项圈的宠物狗,早中晚随时都有人遛狗,却无人清理排泄物,他邪恶的想,甚至还不如让那侯老头多撒点电石毒药,还省的一个清净。
陈忠这小子一到社区,就跑去找杜玲玲搭讪去了,余安生拨通了早上失火的吴先生电话,那边很快接通,听说是警察过来调查,客气的不像话。
“警官,你好你好!您现在在哪?我马上过去……什么,您到了,哎呀,太感谢了,我正有好的情况要向你们反映呢!”
余安生觉得有些奇怪,他不过是想看下这个火灾是不是与群租房、与社区居委会的管理有关,可这位吴先生有些太过热情了,他有什么能向自己反映?
见面后才发现这位火灾当事人比电话里还要热情,一上来就往余安生的口袋里塞上两包烟,吓得余安生赶紧往后一退,把烟掏出来还了过去。
“你什么意思!?”
“欸……警官,帮个忙,帮个忙嘛,你们昨天也辛苦了……”
余安生摆摆手:“少来这一套,你硬要塞,我就交监察室了!”
见余安生这样坚决,这位吴先生才罢手。
等这人冷静下来,余安生才拿出记录本,正式开始记录,吴先生名叫吴大荣,是之前红星村回迁的村民,以前一直在外地搞养殖,这栋高楼中被烧的1703室是他前年才分到的回迁房。按他的说法,这房子他住的少,主要是隔成了几个房间做群租,只给自己留了一间次卧,但都是当仓库在用,平时拿大铁链锁着的,这次起火,烧起来的就是他这间次卧隔壁的一台新一牌立式空调,结果火势顺着预制板烧到了吴大荣自己留的这间“仓库”。按照他的说法,他仓库里有十多万的字画、一套红木床具都在火灾里烧毁了,损失相当惨重!
“多少钱啊?有这么贵?”虽然不太相信,但余安生还是想问下。
“警官,整整价值二十几万!您看啊,我特意把这个鉴定文书都拿过来了。”
吴大荣一边说一边拿过一张盖章的过塑纸,上面是一家鉴定机构对于一幅字画的价值鉴定。
余安生拿过一看,倒还像模像样,下面盖章盖的是望州艺术文献书画保护与鉴定研究中心的章。
“你看看,我这是一幅画的,手里还有几张别的字的呢……”
余安生扫了一眼,吴大荣的皮包里还真有一堆这样的鉴定文书,他第一次碰到这种事,烧了字画居然还拿的出鉴定来,难道是想找谁赔?
“你需要我们警察做什么?”
吴大荣一下笑起来:“警官,真还需要你们帮忙,现在这个空调厂家——新一公司那边不理我,这他们空调出问题了,烧坏我二十多万的东西,怎么能这个态度!我想要你们出个证明……”
余安生一愣:“证明?什么证明?你这是火灾啊!需要我们出什么证明?”
“哎,我也知道先找消防,但这个消防没用,就是这个火灾认定书搞的麻烦……”
吴大荣一边说一边拿出消防出具的火灾认定书,指着上面一行字给余安生看,只见上面写着“排除雷击、生活用火不慎、小孩玩火、自燃起火等可能,不排除空调内机电气故障后起火蔓延引发火灾……”
“您看看,这上面已经说了是空调造成的问题,但新一公司不认可啊!”
余安生拿过一看,问道:“怎么会不认可?”
“我上午就找了他们,但新一公司对“不排除”三个字有另外的解读。他们觉得不是他们的责任。”
余安生仔细看了看,一下明白过来,新一的说法也有道理,这上面只是写了“不排除”,从认定的唯一性来说,确实没有说明是这个空调造成的火灾,那人家公司肯定不会愿意赔。
“我觉得你这个事啊,还是要走法律途径,最好是再找一家第三方的专业机构,在新一公司的同意下,对火灾原因再进行勘验,确定是不是这空调造成的缘由,实在不行,你还能去找消防嘛,请他们把认定书改正一下写具体一点、或者重新认定。”
“哎呀,我前面也找了他们消防,按他们的说法,这个确实没办法确定为空调问题,我也是没办法了,想问下你们公安这边能不能出个认定什么的……”
余安生本来就是过来看看是不是群租房造成的火灾,收集一下现场情况,到时对社区居委会提一些工作建议,以加强社区管理。这下见火灾与群租房现象无关,他就准备离开,怎么可能为这吴大荣乱开认定,但现在被拖在这,也是很头疼。
他挡住吴大荣接下来的长篇大论,摊手道:“吴先生,你这说法就太不合理了,这每个单位的职责不同,再说了,我们也不可能为了你去索赔而故意捏造什么认定,总之,这我们公安没有办法给你出什么文书,你实在不行,还是走法律程序吧,这是我个人建议。好了,我也有事,过来也是了解一下情况,那就告辞了。”
余安生转身就准备下楼,却被吴大荣一把拉住:“警官!既然你们不管消防的事,那只有违法犯罪你们才管!?那我只能说实话了,我认为啊,这火灾根本就不是意外,我觉得很可能是那几个租客搞得鬼!是故意放火的!”
“你说什么?”
吴大荣这下见余安生停下脚步,赶紧凑上来低声说道:“是这样,今年我租的这几名租客,都是外地过来打工的,我本来不想把房子全租给一个厂、或者是一个地方过来的老乡,怕他们串联起来找我压价。可今年这经济行情不好,来望州打工的人也少了,我有两间房空了几个月,刚好租在我这里的一对电子厂的夫妻说他们有同事在找房子,我见空着也是空着,就答应下来,这下租在我这里的8个人就都是一个厂子里的,刚开始3月的时候就说好押一付三,租三个月,可现在到期了,这些人就因为是一个厂的,走的近,这下串通起来,一起找我要求降租金,还要求不押押金,我这怎么肯!?于是就和他们吵了起来,本来按道理,应该是这个月底就要把他们清走的,他们居然还换我的锁,准备和我对抗,中间还找我闹过几次了,我估计啊,昨晚就是他们是故意把空调搞短路,知道我有东西放在房里,所以想烧我房子,不然怎么昨天晚上起火时怎么八个人都没在房间里,全躲了出去,哪有这么凑巧!”
余安生耐心听完,他严肃的望向吴大荣:“我警告你,你说这话要负责任的,如果真是故意放火,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而如果你说这些是骗我们,想为了你自己的赔偿,那就是虚构事实,也是涉及违法犯罪的。我再问你一遍,你自己确定是这个情况吗?”
听到后果这么严重,吴大荣明显犹豫了一下,但片刻后,他还是点点头道:“我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