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警察的最怕过节日,主要是各种加班加的怀疑人生,手上没案子的也要穿戴齐整的到点位巡逻防控,站在马路上看着别人卿卿我我、牵儿抱女。像新闻上经常看到什么交警除夕夜值班,一家人风雪中陪着在路口受冻的新闻,余安生以前不相信,对此嗤之以鼻,觉得只是作秀,可工作后有次情人节,他那时还在巡防队,一个多月没休过假了,当时正在步行街搞安保,突然眼前一黑,双眼被一双温软的柔荑给挡住,等他睁开眼时,只见朱槿穿着一件红风衣,美目盼兮的出现在身后……
当时那场景仿佛就在昨日,其实却已过去好几年了。
谁谓我无忧,积念发狂痴。
余安生今晚突然很想喝酒,再一路穷途当哭,醉后何妨死便埋,反正“美人在云端,天路隔无期”。
等手里的水杯啪的一下掉在地上,饮水机里的热水溅到手上,烫的他一疼,余安生这才反应过来,只能懊恼的重新拿了一个杯子。
余安生收敛起心绪,把那杯水摆在这连姓名都不肯吐露的帽衫嫌疑人面前。
“说吧,你叫什么名字,这相机又是什么情况?”
帽衫男喝了口水,喝完也不领情,头一转,眼睛瞟到一边去了。
“身上有什么东西?拿出来看看。”
帽衫男掏出口袋,里面就一个手机和一串钥匙。
“这手机是你的?”
“嗯。”
余安生拿到手里:“打开密码。”
“我忘了。”
帽衫男轻蔑的笑让他有些生气,余安生一指帽衫男的鼻子,厉声喝道:“你有义务配合我们公安机关的调查询问,你以为现在什么都不讲就可以了吗?我告诉你,你这样不讲真实姓名,不配合我们工作的一样可以调查!涉嫌犯罪的一样要拘留!而且,拘留期限自查清你的身份之日时开始起算!”
帽衫男一愣,神情有些变化,但还是没吭声。
“这相机照片里的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回到老问题上,这“帽衫男”头也不抬的回道:“有些是我拍的,有些不是我拍的,我也不知道是谁。”
“那好,这里面哪些人是你拍的,现在联系上的,你指一下。”
听到余安生这样一讲,帽衫男又不吭声了。
余安生接着让他演示一下这个相机怎么操作,怎么调焦距,怎么充电,他也完全不肯配合,加上这18年才出的相机,他说17年就买到了,还有面对盘查时的极力回避的态度,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人有问题,而且是一名惯犯。
“好!可以,陈忠你看着他。”
余安生也没再和他啰嗦,拿着相机就到了楼上综合指挥室,望州公安局这两年搞大数据建设,在基层所、队建了一批综合指挥室、综合研判室,负责各项警务活动的综合指挥调度,像勤务管理,警力调度,信息采集等工作都由这些指挥室派遣调度,简单来说,就是现在基层警队的“司令部”。
今天值班的就队里的女辅警小晗,这姑娘斯斯文文,面相显小,余安生最开始都怀疑她未成年,给人感觉冷冷清清的,所里没几个人和她能搭上话。但人倒也听话,做事积极,平时问什么都轻言细语的回答。
“这个照片里的人物能比对一下么?”
余安生拿出相机,将里面几张人像照片翻出来给小晗看,小姑娘眨巴了一下眼睛:“这种规格的啊,那有点难哦,而且我们所里也做不了,你要问分局图侦能不能做。”
没办法,余安生只能打电话给分局图侦部门,现在正是忙的时候,那边说要审批,估计要到明后天去了,他又向易寒汇报了一下情况,请她那边向分局打了个招呼,这才搞定。
因为照片像素很高,余安生花了不少功夫才把数据传过去,幸亏易寒前面打过招呼,过了一个小时,这比对信息的结果就发过来了。
余安生一打开照片比对的筛选符合结果,一下愣眼了,这照片和人脸信息库里的数据粗略比对后,得到结果是大致符合的有近一百人,这近一百人要挨个打电话去核对,那都不知道要打多久。
他只能把文档数据进行拆分,让陈忠、小晗还有在警务室值班的段正文一起联系这相符结果的线索人群。
余安生也开始拨打电话核对起来,所幸还没问几个,小晗那边就有了消息。
“……噢,噢,您说您公司掉了一台相机对吗?您公司位置在哪?喔喔,就在凯蒂乐商场对面的中建大厦41楼!好,您说下公司名字和大概情况,我们登记一下,哎哎,好的,明天可以,好,到时见~”
余安生一听到这,顿时长出一口气,被盗的相机来源找到了,那这就是案子迈出最重要的一步!
他感谢了小晗,马上拿着纸条到了楼下,这次他面对“帽衫男”就没那么客气了,被盗公司的信息往他面前一摆,这孙子顿时抖如筛糠,什么都招了。
原来这“帽衫男”是一个惯偷,今天晚上趁着七夕人流暴增,想混水摸鱼,一路沿着树木岭商业街探寻目标,本来想偷几个手机,但一路过来发现今天街面巡逻的民警特别多,他就放弃在路面下手的想法,转而到各个写字楼转悠,恰好在这中建大厦41楼的这家培训公司门口发现了这台相机。
相机当时就放在前台桌上,而且这家公司的职员恰好都开会去了,只有门口的前台正低着头玩手机,他胆子一大,顺手就把这相机给摸走了,本以为自己捂得严实,帽子口罩戴的紧,这次得手又无声无息的,肯定能安稳出手。怎么也想不到会在楼下碰到余安生这样火眼金睛的警察,加上自己一时紧张,哪里知道这相机是18年才出厂的,后来被带到所里,他就想着干脆就不说话,结果还是被神通广大的民警给“无口供”查了出来。
而这被盗相机是被盗公司里的公用相机,用来比对的相机照片里的人物正是这家公司的一名培训老师,还是当时刚买来时随手拍的,如果不是派出所打电话过来询问,她们都不知道这相机被偷了。
余安生在将人关进留置室的时候,帽衫男提了一个问题:“你们公安现在太狠了,这是不是随时都监控着?今天我是不是栽在你们那个“天眼”手里?你们是不是我动手时就看到监控了?才会在路上截下我?”
余安生心想这还不是自己这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你小子的异样,不然谁有时间天天盯着这么多监控啊。但他只是嘿嘿一笑:“对!我们是天天盯着,但只盯着你们这些做亏心事的违法犯罪分子!”
…………
“虽然公子您今天事情多,但你手头上反正有几个要刑拘的,这“帽衫男”跟着你一起走流程倒也算方便,您就做个批发生意,一起办了算了嘛!”
余安生嬉皮笑脸的跟在办案中队李俊后面,一脸谄媚笑容的求着办案中队接手这路上“捡”到的盗窃案。
“失主找到没?嫌疑人自己承认没有?”李俊一脸不耐的问道。
余安生忙不迭的点头,幸亏这自己已经把前期工作办的扎实,证据齐全,嫌疑人心理防线也已攻破,等明天失主过来点清赃物后,就能报批走程序了。
“哎,我真的挺佩服你啊,这一下就溜到警务室那边去了,你那边轻轻松松,案子送批这些屁事都不用操心,还当了社区主任,听说上次分局领导还去你们那视察,你这一步棋还是走的对了,神机妙算啊。”
被一向关系不错的李俊调侃了几句,余安生也默默受了,毕竟有求于人家,只委屈巴巴的诉了点苦,说警务室吃不好睡不好,人又少,一天到晚24小时工作,现在是苦不堪言。
这虽然有点夸张,但大部分倒是实话,李俊听了后,稍微平衡了一点,也不为难余安生,接下了这个盗窃案,余安生千恩万谢后,带着陈忠离开。
回去路上,陈忠笑骂余安生面对当事人一副严正口吻,求李俊接手时却又是一副狗腿模样。
余安生感叹道:“这我们当警察的,对待这些嫌疑人、犯罪分子,你天天和和气气的有什么用?这些都是恶人,信奉的都是丛林规则,谁拳头大谁就是爷。对恶人必须要强势,你穿制服的都不强势,这些人还不更无法无天了。对李俊,那是自己兄弟,那不一样,而且你还有求于人家,毕竟后面走报批那是最麻烦的事,现在办个案子,一般只要不是特别重大复杂的,其实前期抓人、搜证据都不难,难的反而是后面报法制、送检察院这一块,动不动就说你材料这里不齐、那里没签字,随随便便就能让你来回跑个几趟,特别是检察院,要是给你来个退回补充侦查,那让真是想死的心都有。”
陈忠边开车边笑道:“哈哈,现在市里各个政府部门都在推“最多跑一趟”,让老百姓过来办事一次解决……现在群众办事方便了,倒是我们自己内部走流程却越发麻烦了。”
余安生一摸鼻子:“虽然说归说,换个角度,这其实也是好事,证明时代变化了——我们内部流程复杂了,也是因为层层审批,核心目标是为了不出错,这也是法制精神的体现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