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你……是你太胆小,你在越国时,不是一手撑天、权倾朝野吗?难道你只能窝里横,到了西楚,你就怂了,我……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舅舅!”
晋王气恼极了,怒瞪着谢谨言,胸口一起一伏,岚色说得对,舅舅的眼里从来就没有他这个外甥,他是越王时,舅舅对他好,是为了借他的名义获得权势,如今他只是个无用的晋王,是被押在西楚的质子,母亲为了越国的大权弃他而去,舅舅也不再把他当回事儿。
“舅舅,你不过是为了权势而已,若有朝一日,我成为西楚皇,必拜你为上将军,就像在越国时一样,这样,你还不愿意帮我吗?”
“荒谬!”
谢谨言再也忍不住,睁开眼,一巴掌打在了晋王的脸上。
晋王挨了这一巴掌,整个人都懵了,不可置信的看着谢谨言,那双与谢谨言极为相似的凤目里,涌动着泪水,也燃烧着毒火。
与少年的眼眸对上,谢谨言突然感觉到无比的疲惫,是不是他和姐姐都错了,当年为了能在越国立足,选择了放弃对外甥的教养,才导致了这孩子被越国宗室养成了一个愚蠢的废物。
“田旒,你听好了,这话我只跟你说一次,你可以耳根子软,可以心怀不甘,甚至可以生出妄念,但不管你想怎么做,都要先擦亮你的眼睛,看清楚你身边的人,看清楚大局。西楚皇室的皇嗣继承是存在大问题,但这并不是你的机会,而是挖在你前面的陷阱,你不动,就不死,你若动,别说我还没有掌握兵权,就是真的拿回兵权,我也保不住你的命。”
要一个人死,有太多的方法,当年西楚皇室是怎么差点死绝的,楚皇可没有动用一兵一卒。唯一拥有继承权的晋王之位,那更是一个笑话,要知道,西楚拥有继承权的王位并不只有一个,虽然剩下三个暂时还空悬着,但想要有,也是随时都能有。
晋王怎么听得进这番话,用手背狠狠擦了一下眼睛,恨声道:“说到底,你不过是怕我牵连你,不肯帮我罢了,哈哈哈,我有一个‘好’母亲,也有一个‘好’舅舅,我算是看清楚你们了,你们的事,我以后不再过问,我的事,你们最好也别管。”
说完,他用力的摔上门,转身冲了出去。
谢谨言闭上眼,无声的长叹了一声,静默了片刻,才道:“来人。”
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的出现。
“盯着晋王。”
有人在教唆晋王,谢谨言无比的肯定这一点,虽然他和姐姐都错过了对晋王的教养,但他们的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孩子,晋王有再多的缺点,但掩盖不了一个事实。这孩子终归是受帝王之术教养长大的,耳濡目染,最先学会的,不是如何去争夺皇权,而是如何在皇权争夺中自保。
无论是以前的鹌鹑模样,还是现在的轻狂之态,都是保护色,他要知道,晋王究竟想干什么。
“是。”
那人影只简短的应了一声,然后消失在阴影里。
谢谨言这才疲惫的倒回床上,回来的路上赶得太急,他是真累,身累心也累。睡上一觉,养精蓄锐,才好迎接来自西楚朝堂的风暴。兵权,他是一定要拿回的,韩察和林阁老已经被他堵了回去,接下来,就看西楚皇有多少魄力了。
这个机会,无论如何,他也要抓住,不惜一切代价。甚至,在入睡前,谢谨言还考虑了一下林阁老的话,这条捷径,他走还是不走?
罢了,等见过了顾凤寻再说吧。这家伙把他差来遣去的,应该不会轻易把他拱手让给林阁老,也许跟着顾凤寻,能有更好的路走。
带着这样的念头,谢谨言一觉直接睡到了次日天亮。
“谢侯爷,您起了吗?”
一个声音在门外轻轻传来,将谢谨言从将醒未醒中惊起。
“什么人?”他冷喝一声,整个人从床铺中弹起,迅速披上衣裳。
这个声音极其陌生,而守在屋外的暗卫丝毫没有动静,这岂能不让谢谨言心惊。
“陛下宣谢侯爷从秘道入宫,老奴奉命前来迎请。”
谢谨言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情绪。他想了起来,凌寒身边有个经常跟着的老仆,很厉害,姬言就曾经跟他提过这个老仆,非常忌惮,也正是老仆的存在,才让姬言当年不敢完全架空凌寒这个梅花卫指挥使。
“稍等,容本侯整理衣冠。”
谢谨言虽然贵为王侯,但少年时期也是苦过来的,眼下无人伺候,他自己动手,不过片刻就将自己从头到脚都打理好。从某个方面来说,这应该算是他第一次单独晋见西楚皇,既然西楚皇有重用他之心,那么他就会回报以同等的尊重。
正衣冠,本就是一种尊重。
对着镜中扶一扶头上的玉冠,谢谨言手指灵巧的系上冠绳。现在的西楚皇,并不是他认识的凌寒,新的身份,新的态度,新的君臣关系,也是……新的开始。
从秘道入宫晋见,很明显,凌寒并不想让人知道谢谨言并不是卧病在床的半废之躯,更不想让人知道他在此刻召见谢谨言。
谢谨言有些拿不准凌寒的意图,如果不让他好端端的现身人前,怎么证明他可以领军出征。
这个疑问,在见到凌寒之后,就得到了解答。
“这是兵符,给你三天时间准备,三天后,大军开拔,做得到吗?”
凌寒在弘文阁里见了谢谨言,自从兵防图“失窃”之后,顾凤寻就以之为借口将弘文阁从里到外整顿了一遍,西楚皇宫里要说最适合密谈的地方,非此地莫属。
谢谨言眼神一缩,抬眼与凌寒对视了片刻,方伸手接过兵符,稽手为礼,道:“臣遵旨。”
预想中的试探、警告、交心都没有,皇帝托以重兵,为臣者领命。
谢谨言没有去想凌寒是不是有别的用意,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阴人的算计,他只要兵权,十万越军在手,他又会怕了谁?凌寒敢给,他就敢接,至于接下兵权后要面对的狂风暴雨……
呵呵,来吧,无论多猛烈!
凌寒微微翘起唇角,他喜欢爽快人,谢谨言的干脆利落让他非常欣赏,能者上,不能者下,有能耐的人,在他这里就能得到重用,顾凤寻的千金买马骨,最对他的胃口,像林阁老和韩察那样想东想西、顾忌重重,那还能干成什么事儿。当然,两位顾命大人的顾虑并不能说是错,只不过,凌寒不在乎那些。
“朝堂上的事,谢卿不必去管,朕既然用你,就绝对不会让朝中的人制肘你,暗中对你下绊子。但是,有一个人,你必须自己去搞定,朕帮不了你。”
谢谨言凤眼微眯,道:“郑侯?”
郑侯执掌西楚兵事,又是第三关主帅,他率领十万越军前往支援,也要受郑侯调度,如果郑侯不能放下戒心,谢谨言未必有出战的机会,十万越军到了第三关也只能是摆设,回头还得被人参上一本说他出工不出力。这一方面,凌寒帮不了他,纵然凌寒下旨,也还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郑侯未必会遵旨而行,所以只能谢谨言自己想法子。
谢谨言眯起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战意,都是战将,谁会服谁,区区郑侯,又岂能阻得了他。
“有陛下的支持,臣……定不负所望。”
凌寒满意的颔首,继续道:“三日后,大军秘密开拔,夜行昼歇,尽量不要暴露行踪,这是朕安排的行军路线及一路的补给点,你记下后销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