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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局职工俱乐部坍塌原因基本查清,翻修工程属偷工减料、以次充好的豆腐碴工程,工程承包人正像李汉一爱人跟温朴所说的那样,系李汉一老家的亲戚李忠厚。
温朴在第一时间里,通过电话把这些信息通报给了苏南。
苏南已经回北京了。
苏南说,先不要采用法律手段来解决坍塌事件,看看李汉一病情发展情况再做决定。
温朴道,好的苏部长。
苏南说,袁坤代理局长的任命文件,马上就出来,你们再沟通沟通,把全年的工作思路,尽快梳理出来,形成文字东西上报部里。
温朴说,好的苏部长。
两天后,部里下发了任命袁坤代理东升工程总局局长的红头文件。温朴拿到任命文件后来到原一局袁坤的办公室。
袁坤知道部里今天下发这个任命文件,昨天上午他去了北京,组织部长找他谈话了,袁坤要求从简上任,请求部领导到时不要再去东升了。部长觉得这样也好,东升刚刚出了事故,让袁坤从简上任也是形势需要。
袁坤看过文件后,脸上并没有失而复得的激动,此时他的心情,离悲离喜都不是很近,倒是给无形的责任套住了。
温朴说,袁局长,你看你什么时候主持召开一次常委会。
袁坤道,常委会,先放一放吧温局长,我看还是咱俩先切磋切磋吧。
现在摆在两位面前的头等大事有两件,一是原一局二局两个机关里的重叠机构怎么合并?再就是春节过后,两个亿的东北工程,就该进入施工前的准备阶段了,而队伍组织及施工机械配备等,现在就得提上议事日程。而眼前这两件大事比较,前一件人事问题显然又是重中之重。
两局合并,原一局和二局下属的二级单位直接划归总局就行了,需要合并的单位不是很多,人事问题麻烦就麻烦在两个局的机关里,到时一大批裁下来的处室干部,送到哪里去消化?人事干部问题,历来敏感、复杂、纷乱,说节外生枝就节外生枝,鬼晓得哪个平时不起眼的人物,蹭一下站出来就是个手眼通天的家伙,让你搬不得、抬不起、推不走,一个钉子户解决不当,没准就能闹出混乱局面,影响整体稳定。这几天来,部里的一些处长局长什么的没少给温朴打电话,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让他多多关照一下张三李四或是王二麻子,两个局机关里能够上部里大小领导的处级干部,远比温朴想象的要多,真是小鸡不撒尿,到时各有各的道,两座土包上,居然也能站出这么神仙来,温朴着实感到吃惊。
袁坤抽着烟说,人事安排上的事,你就多操心吧温局长。我是东升老人,跟谁近,跟谁远,大家差不多都有数,适当避嫌是必要的。你从部里来,身后没我这些啰嗦,你的公平公正信誉度,怎么说都比我大,我就专心去弄东北工程了温局长,再说到时我一离开东升,想顾及家里的事,怕也没那份精力了,所以说这基地的工作,你就全面主持吧。这层意思,我已经跟部领导说过了温局长。
温朴苦着脸说,袁局长,你这是把脏活、累活、得罪人的活,统统放到了我肩头上,我这一百来斤可是吃不消啊袁局长。
袁坤耸耸肩头说,出去挣钱,就是好差事啊温局长?地方官员、农民、征地,赔偿等一系列问题,你认为好对付?想当年我在田城遭的罪,你不会忘个一干二净吧?那天你们要是再晚来一会儿,我就是不被老乡们的唾沫淹死,也得给臭沟渠里的水呛死。
温朴累心累肝累脑仁的样子说,是啊,这么大一个局,十几万人,没钱这日子怎么过?喝西北风怕是都喝不过来。
袁坤笑道,所以说你主内,我忙外,各尽其能,这搭配多好。苏部长已经说了,这次组织上用我,是要用我身上阳光的东西,正直的东西,还有我那些好智慧和好经验,我的好智慧和好经验,只能从工程建设上体现出来,我袁坤天生就是个干工程的人,你让我整天呆在办公室里,摆弄那些圆不圆方不方的人脑袋,就是不让我发挥长处了。
温朴掏出口袋里铃声大作的手机说,对不起,我先接个电话。
朱挑桃的声音传过来,今天是周末,你回来不?你要是不回来,团团说我们去东升看你。
温朴想想说,我正和袁局长说事呢,过一会儿我给你电话。
朱桃桃说,你要是忙,我们就不过去了。
温朴脸上添了愁色,刚要开口搪塞,袁坤过来一抬手说,夫人吧?周末了,让她过来转转,晚上我请她吃饭。
袁坤的声音很大,温朴意识到那边的朱桃桃已经听见了,只好说,袁局长晚上请你们吃饭,你看你们几点钟过来。
朱桃桃说,谢谢袁局长,六点钟我们到东升。
收了手机,温朴一脸倦色说,累啊!
袁坤拍拍温朴的肩头,神秘兮兮地说,我听说陈世美可不是个好领导,你不会认识那家伙吧?
温朴笑道,东升一个弹丸之地,人家陈世美怎么会呆在这里,你老兄在赢巢没见过陈大官人?
袁坤一看在嘴上没硬过温朴,哈哈大笑了一气,之后一脸假疼地说,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丫子,生疼呀!
此时的气氛,一下子就不是谈工作的气氛了,温朴与袁坤顺其自然地放松下来,东一句西一句地说起了闲话。
袁坤问,你一提赢巢,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温局长,我的那个孙处长,你是怎么让他改邪归正的?我怎么就想不明白这个事呢?
温朴一愣,心说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带孙处长去过赢巢?
袁坤嘿嘿一笑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个净心宫,我也去过。
温朴遮掩道,去过了,那你还问什么?
袁坤说,瞧瞧,心虚了吧?说来你可能不知道,有一天我在赢巢里,碰上了孙处长和他老婆柯霞。孙处长不是会员,人家不让他玩,一来二去他老婆就跟人家吵了起来,恰巧被我撞上了。
温朴还真不知道孙处长背着自己又去过赢巢,于是心里的疙瘩就解开了,笑着说,冲着孙处长这件事,你老兄得好好请请我,我骂你,打你,容易嘛,那可都是力气活!
袁坤捏着下巴,眨着眼睛说,噢,是这样,那咱俩扯平了,我也骂你打你了。不过今晚你老婆来,我就是不想请你,也得请你出面陪陪。
2
中午在机关食堂匆匆吃了饭,温朴就回到了办公室休息。下午的时间,几乎都安排出去了,主要是党群口的一些工作。
袁坤此次出山,只代理局长,这样温朴兼任的党委副书记,其实也就等于是党委书记了,一颗心,党政两头用。他两点半听两个局的党办主任汇报,四点钟召见两个局的团委书记,日后总局的党办主任和团委书记,多半要从这四人中产生,温朴要面对面与这几个人接触一下。
温朴上了床,盖上毛毯,闭上眼睛,感觉能迷糊着。可一试,蛮不是那么回事,能睡着是假象,其实心与脑子都不安静,温朴只能睁开眼睛想心事。
两个局机关里的人,怎么往总局里合?剩下的人又怎么发落?这些难已先知的问题,温朴一直在思考,现在是接着想。还有北京方面的说情电话,一个都不尿是不现实的,但究竟怎么尿,尿深尿浅,尿急尿慢,还得看入戏后的具体情况才能尿好。
公平、公正、公开,这是使用总局中层领导干部的原则,这个方向不能跑偏。一般来讲,处理这种局面,最惯用的方法,就是先搞个人述职,然后再来民主测评,谁脸青脸红,到时拿测评分数对照,嘴上添枝加叶没用。但温朴认为,这是老套路考核干部,就像久病出良医那样,搞得干部们都有了应付这种考核的技巧与经验,串通做手脚的空间很大,测评出来的结果,自然靠不住。再就是对这种传统的测评考核方式,一般干部也都厌倦了,认为操持者不外乎是换汤不换药,形式大于内容,雷声大雨点小,参与的积极性不会很高。可是民主测评、组织考核这一过场,不走又不行,因为到时用谁不用谁,总得有个民主说法来托举着才能不掉底,而民主说法,平时说起来总是有多少多少种,可一旦用起来,就没有几种好用的了,别劲的地方太多。然而,不好用,到时也得用一用,不然自己就有滥用职权、独断独行、任人唯亲、以权谋友、扶持党羽之嫌了,那样的话,自己在东升也就干不长了。温朴想,可不可以在套路上搞点创新呢?假如在民主测评前,把两个局里处级干部非隐私的个人及家庭成员基本信息张榜公布,拿一目了然的数据,擦亮大家的眼睛。温朴心里清楚,在两个局机关里,处室长们的子女但凡在系统内工作,差不多都占据着挣钱多、权力大、油水足的位置,有些子女甚至刚上班没几天,就当上了副科长,接着是科长,二十五六岁干到副处级的子女也大有人在,老百姓管这种你提拔我儿子儿媳,我关照你女婿女儿的跨单位利益交换,称作家族缠绕裙带,你提我升相互拽,百姓子女关门外。
温朴可以预想到,这样的信息榜单,一旦公布出来,无疑是让那些处室长们统统裸体面对公众,如此一来,搞出了新鲜不说,大家也好在榜单上看出一些真实的东西,到那时大家的怨气也好,牢骚也罢,真实的心理感觉,就有可能多一些地在测评中反映出来,而自己得到这样一种贴近生活、贴近现实、贴近人心的民主测评结果,往后怎么下手摆弄那些处室长都有民主意愿撑着了。当然了,这是比较乐观的前瞻想法,有关那样一种信息榜单的负面作用,温朴倒是也设想了一些,比如说,到时因家族与裙带关系牵扯的处室长太多,或是多人与部里谁谁谁有着错综复杂的瓜葛,那就不能贸然公布信息榜单了,法不责众是一方面,再就是老百姓的承受能力也要适当考虑,弄出严重的两极分化,以及干群相互仇视心理来,那样也是适得其反,不利于大局稳定,还会妨碍后期工作。
温朴把两只手垫到脑袋下,目不转睛地瞪着屋顶,心想不管是哪一种结局,赶在民主测评前,最好是赶在春节前头,也都有必要针对处室长们的配偶、子女工作单位及岗位等相关信息,搞一次全面细致的摸底调查,就算这些信息到时不张榜公布,那么捏在自己手里,对那些心里有鬼的处室长也能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而有时某种无形的震慑,会比强硬的手段更具有征服人心的潜在意义……
就像是突然停电一样,温朴脑子里想的事,这时咔嚓一声切断了。经过短暂的迷迷糊糊,温朴进入了梦乡。
3
空气没有污染,水没有污染,花草没有污染,一切都是原生态,具有玻璃般的透明质感,这个地方简直就是人间天堂。茂密的原始森林,覆盖着连绵起伏的群山,一坡一坡瓷实的陈年绿色,被柔和的雾气层层缠绕着,清新的气息,笼罩着万物。先前灭绝的那些鸟类在这里复活,在光影里自由穿梭,熟透的野果子滴香四溢。
直行的老虎、长翅膀的狮子、六条腿的大象、双尾巴豹子、四角羚羊、短腿野马、杏黄色的野猪、无毛野牛、连体骆驼、烫发野驴、双鼻子野狗、多眼长脖鹿、着装时尚的长臂猴、手掌巨大的黑猩猩,这些动物正在大合唱,余音粗犷悠扬,传递出动物王国和谐的大家庭精神。
天啊,还有漫山遍野的黑、黄、红、白、绿、蓝、紫等颜色的蚂蚁,温朴惊恐得大喊大叫,朱桃桃却是乐得手舞足蹈,三下五除二就脱光了身上的衣服,张开双臂,胴体幽幽发光,两个乳房像两眼喷泉一样,射出棉白色的乳汁,体轻如燕地向着五颜六色的蚂蚁疯狂跑去,趟出一道道绚烂的彩光。
温朴浑身痉挛,呼吸困难,瞳孔放大,四肢冰凉,脑门上排列出古怪的字符,腮帮子上长出了黑色的西红柿,下巴上拴着一根尸骨。温朴闭上眼睛,抱着头刚想逃离这里,不料脚下一软,就栽倒在一片朽烂了千余年的枯树叶里,一嘴啃到了水龙头上,两颗门牙磕下来,一眨眼变成了一双银筷子。
温朴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一个有点像人的怪物,正在一棵大树的一片暗红色的叶子上,扭腰甩胯,咿咿呀呀地跳着错步舞。怪物身上五颜六色,仿佛穿了一身迷彩服。
温朴大声问道,哎,你是什么怪物?
怪物说,我不怪物,我是五彩蚁后。
温朴说,狗屁五彩蚁后,我这辈子最讨厌蚂蚁,你快点滚开!
五彩蚁后说,你有什么权力讨厌我们?我们蚂蚁是地球上最伟大的群体,我们创造的奇迹,比你们人类多,不信你去翻翻吉尼斯世界大全!
温朴口气缓和了一下问,那你身上穿的是蚂蚁衣服吗?
五彩蚁后欢快地说,是啊宝贝,活蚁服,绝世珍品,又柔软又保暖啊,不信我过去让你摸摸。
温朴后退着,结结巴巴地说,别、别、别……你别过来,我不敢摸。
这时五彩蚁后已经从暗红色的树叶上跳了下来,往前走着说,胆小如鼠,回家不能卖红薯。
温朴跌跌撞撞从车上拿来汽油桶,拧开盖子说,你别过来,你敢过来,我就泼汽油烧你!
我上了蚂蚁意外伤害险,你烧我,我有地方索赔。五彩蚁后说罢,笑嘻嘻地走了过来。
温朴感觉五彩蚁后身上毛茸茸的彩色在涌动,在变幻,在散发酸臭的气味。
五彩蚁后比比划划地说,你摸摸宝贝,没事的,不起静电。
温朴上下牙撞击着,猛地操起汽油桶,冲着五彩蚁后泼过去。
五彩蚁后怪笑道,我知道你不抽烟,你身上没有火机,我看你怎么烧我。
温朴恼羞成怒地说,靠,老子钻木取火!
五彩蚁后不屑一顾地说,小样儿,我看你拿什么钻?
温朴原地转了一圈,没找到合适的东西,于是两腿一擗,掏出夹在两腿间的那个东西,用两只手夹住,呵呵一阵猛搓,没一会儿,那个东西就神奇般变成了一个燃烧的小火把。
五彩蚁后瞪着喷灯似的小火把,惊呆了,过后哇地叫了一声,妖怪你!
温朴一步蹿过去,小火把嘭一声就把五彩蚁后点燃了。
转眼间,五彩蚁后身上烈焰熊熊,跳大神一样折腾起来,身上那层涌动的彩色,毕毕剥剥地脱落,一些烧煳的碎碴都溅到了温朴脸上。
温朴弯着腰,嗷嗷地吐起来,越吐越没完,肝出来他把肝装回去,心出来他把心装回去,肠子出来他把肠子装回去。
五彩蚁后惨痛地说,温朴,你烧了我的迷彩蚁装,我早晚要啄瞎你双眼!
温朴吓得腿肚子抽筋,一找,眼前没了五彩蚁后,再往天上一送惊虚虚的目光,就看见了五彩蚁后。
五彩蚁后身上,已经没有了涌动的彩色,没有了忽闪的火光,五彩蚁后变成了一只墨黑色的双头老鹰,孤独地盘旋在半空中。
温朴攥着两个拳头,绝望地喊道,朱桃桃,你给我回来——
温朴惊醒了,但他没有马上坐起来,而是把两只手捂到了胸口上,感受着激荡的心跳。大白天做了这么一个离谱的梦,温朴感到手脚都在冒凉气,继而意识到下身有问题,伸手到内裤里一摸,黏叽叽像是摸到了一片米汤上。
温朴心里一颤,意识到自己怕是有好几年没有遗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