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刘辩入了宫,也就成了名正言顺的皇长子。儿子刘辩回宫后,何皇后倒是底气十足,母以子贵,这个道理,何皇后比谁都清楚。只是王美人已处于待产的状态。日趋凸起的肚子,里面孕育的是灵帝的子嗣,这也是让何皇后焦虑不安的事情。
即将临盆的王美人心里明白,这后宫里,一山是容不得二虎的,刘辨的回宫,也证明了这点。自己肚里的孩子,还未临盆却已是如临大敌。
每每有些烦闷的时候,她喜欢独自坐在窗棂旁,这是她最喜欢的地方。窗外有她亲自种下的粉色海棠,满枝的花骨朵儿,在暮色时分,总会引来两只黄鹂鸟飞上枝头,为她唱诵一曲。
这也是她最为欢喜的时刻。
隰桑有阿,其叶有难。既见君子,其乐如何。
隰桑有阿,其叶有沃。既见君子,云何不乐。
隰桑有阿,其叶有幽。既见君子,德音孔胶。
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屋里又传来了王美人的浅唱低吟,这首诗是王美人自小就喜欢吟唱的。
王美人走向屋子一角的织布机,手中的桑蚕丝,细细密密的在手中缠绕,她想象着她的孩子,穿着她亲手纺的衣衫,穿梭在堂前屋后,欢快的奔跑着,口中叫着母亲,母亲....王美人想的入神,不禁哑然失笑。
这些画面经常在她的梦里出现,她用芊芊玉指拨弄着织布机上纠缠的蚕丝.
采薇递上一碗莲羹汤,笑说:“娘娘又在唱歌给皇儿听了?皇儿出生后,一定先会唱这首辞赋。”王美人依然笑而不语。
“娘娘,您也该歇歇了,喝碗莲子汤,皇儿的衣衫都已经有五套了,都可以穿到三岁了。”采薇嗔怪。
“反正也是闲着,不如给吾儿多织些衣衫。”王美人手中熟练的穿着梭子。
“娘娘您说,皇儿该像谁啊?”采薇坐在了王美人身旁。
“陛下的皇儿,应该像陛下多点吧。”王美人笑说。
“娘娘,您就是太善良了,从来都不设防。现在那个叫辩儿的小孩回宫了,何皇后更加理直气壮的欺负人了。”采薇显然对那位突然回宫的刘辨有些不顺眼。
王美人打断了采薇的话:“我只想着小哥俩今后能好好的处在一起,不争不吵,长大后能为皇上分担国事。”
“那你说,何皇后为何要让刘辨在娘娘要生的时候回宫呢?”采薇还是念叨着刘辨回宫的事情。
王美人停下了手中的织布,端起了碗喝着热气腾腾的莲羹汤,想了想说:“掐指算来,小刘辨今年五岁了,听说一出生就被送到道士那儿去了,也该回宫了。”
“那为什么要将他送给道士养呢?”采薇有些不依不挠追问。
王美人放下手中的碗,笑曰“你若当了娘,也就知道了。”
采薇扬起头,眨巴着一双灵动的眼睛。
王美人继续道:“听说当年宫里不顺,皇上的几个孩子,还未成年就相继夭折了,后来有官员提议,如果皇上再有了孩子,一定要送到道士那儿养大,因为道士常年修炼,汲取的仙气能够抵挡住孩子身上的煞气,这样才能保住皇上的孩子。”
王美人若有所思,接着又说:“所以说,做娘的,哪一位不是为孩子想着的,何皇后这样做,也全是一片慈母之心啊。等你有了孩子自然也会这么做的。”
采薇点了点头,不知所云。
王美人笑笑,道:“采薇,不说这个了,娘娘还是希望你能找个好人家嫁了,生个孩子养老,咱们女人啊,最终归宿还是要嫁了的。”王美人望着眼前这位稚气的女孩,怜爱有加。
“我不嫁人,我要一辈子在娘娘身旁服侍娘娘和皇子。”采薇撅起了嘴。看着面容有些忧郁的王美人,采薇有些疑惑:“娘娘,你今天怎么啦?满腹的心事。”
王美人并未回答,又坐回了织布机旁,一梭梭,一针针,编织的都是细密的母爱,她一直不停地织着,织着......屋里静谧,唯有织布机发出的有规律的声响,预示着一个新生命即将到来。
帷帐低垂,暮色降临,一丝香烟袅袅的弥散在迎春殿内。
采薇点燃了铜炉内的紫檀熏香。这香氛是王美人最喜欢的,她狠狠的吸了一口,她感觉到了肚中躁动不安的生命正在扣响这个世界的大门。
她织布织的显然有些累了,便趴在了织布机上。
一阵暖流不由自主的从下体流出,汩汩而出,王美人知道,那是爱儿来了,她反而镇定了许多。
她呼唤了采薇,轻描淡写道:“吾儿要来了。”
采薇大惊失色,一时不知所错。定了神后才想起该做什么:“娘娘别急,奴婢赶紧招呼女侍医。”
说完,一溜烟就冲出了房门。
此时此刻,王美人倒有了一种凤凰磐涅后的痛快,十月怀胎期间所有的不适与所有的屈辱,随着爱儿的临盆,都将付之东流。她静静的卧躺在榻上,宫缩的痛楚,阵阵的袭来,不一会,羊水便浸湿了衣衫。
须臾,采薇带着宫里的女侍医义岚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义岚四十左右的年龄,高额柳眉,是宫里专为皇后嫔妃们治病的,在宫里行医十年,皇后,贵人美人们的生育,月事不调等病症,都交给了义岚,义岚还未进门就吩咐开了:“丫头,别愣着,赶紧先煮开水。”又径直走至王美人身旁,掐着她的脉弱道:“娘娘的羊水已破,现在我为娘娘肚子上扎针,娘娘待会就没那么痛了。”
宫缩伴随着冷汗,不紧不慢,却委实让王美人大汗淋漓,心跳加速。女医在王美人肚皮上扎上了金针,采薇握着王美人的手,痛楚也慢慢的开始减弱。
“用力推,深呼吸,再用力推…”女医指挥着。
王美人努力地配合着女医。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用尽平生最大的气力。一阵婴儿哭声,划破了迎春殿,一个胖嘟嘟的婴儿顺利的坠入到了预备好的木盆里。
女医熟练的将剪子在火苗上烧了烧,然后精准的将连接婴儿与王美人的脐带剪断。女医做完这些,望着有些虚脱的王美人,笑颜道:“恭喜娘娘,是个小皇子。”
采薇小心翼翼的从女医处接过了婴孩,端详着,喃喃自语:“娘娘,小皇子模样儿就像你啊,那眼睛像极了你......”
“让我看看,这模样像极了他皇哥辨儿,辩儿也是我接生的。两兄弟太像了。”女医一边说着,一边麻利收拾着她的包裹。
王美人已是处于虚脱的状态,她想好好地看一眼初来乍到的爱儿,却累的连眼皮子都没有气力睁开,她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
“娘娘,你好好休息,小皇子很健康呢。”。女医安慰着。
女医为小皇子洗去了身上的污物,裹在了王美人亲自织的蓝色小袄里,递给了王美人。这是她平生第一次看见这位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孩子,朝夕相处了十个月,此时,小家伙在母亲在怀抱里沉沉的睡着。
王美人则带着满足,浓浓的睡去了。
这一觉,是她十月怀胎以来,睡的最为安稳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