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退至迷失沙丘内,欧阳若虚便停止进攻,有关迷失沙丘的传闻他早已知晓,盲目乘胜追击,必然会损兵折将。
他将大军驻在离迷失沙丘入口外的十里外,一有玉乾的动静便立刻行动。
花城内,百姓开始人心惶惶,这敌军就在不远之外虎视眈眈,朝廷派来的大军却困在迷失沙丘内还未出来。这就是所谓的前有猛虎,后无援兵。
“姑娘,外头有人找。”
她是今日清晨被风尘带来花城的,已到了晌午,还有些惊魂未定。那日战场上,谁人都顾不上她,玉恒一人杀敌几十,带她突出重围。
“谁?”
房门一开,走进来两人。
全胜冲上来一把抱住她,“颜宋,好在你逃到这儿了,现在安全了。”
沈全胜和九皇子玉德,他们出现在花城,这让她更觉得奇怪。
“怎么样,欧阳若虚可退兵了?”
玉德脸色阴沉,拳头一直攥紧,“真不该轻信欧阳长世,他是个叛徒,是欧阳若虚故意放出的饵!”
“怎可能,长世哥哥绝不是通敌叛国之人!”
分明昨日才与她诀别,决意献身,长世哥哥怎么看都是爱国之人,绝不会背叛国家。
玉德嘴角一勾,用那尖利眼神看向她,“依我看,这妹妹和哥哥倒是一个样。”
玉德话里有话,见全胜瞧了他一眼,才收住。
“先别说这些了,颜宋是被太子带到这儿的,也是身不由己。即使欧阳长世真的通敌卖国,也和颜宋无关。”
她突然想起,太子曾说,带她来边城是为了将欧阳长世作为饵,吊起欧阳若虚那条大鱼。可如今,饵没了,情形会如何?
“全胜,你可知道如今战况如何?”
“战况……”全胜突然露出难色,她本不想说起,“玉都的一万大军被困在迷失沙丘了,陈军则已在沙丘外驻兵。”
“那玉恒呢?”她着急问。
“我二哥自然也被困在迷失沙丘内了,怎么,你若是真担心我二哥,就自己去迷失沙丘把他寻回来!别在这儿佯装可怜!”
“他真的进去了……”
颜宋的脑子很乱,不知该整理出什么东西。他即已娶了别人,便已经背弃了原本的承诺。她又何必苦苦逼他想起从前……
可为何偏偏当她放下所有,玉恒又回过头,救了她的命……
她割舍不下,或许是之前还未完全忘的干净。滴水之情,涌泉之意。
“风尘,是你将我带来花城,你必定知道这迷失沙丘如何走出,对不对?”
风尘低首回道,“姑娘,风尘的确知道,只是,这迷失沙丘变幻多,每隔半个时辰内便会刮起风沙,即使小的认识路,怕也找不回殿下。”
她见风尘一脸难色,“好,我不强求,你帮我准备好行囊,明日一早便走。”
“明日?!姑娘万万不行,你要是走了,我如何和太子殿下交代。”风尘跪在地上,“若姑娘执意要去,风尘愿陪姑娘一同去。”
太子?风尘原来是受太子之命保护她,真是,她怎么从未想起过风尘是太子的人。奇怪的是,今日的大战中,未见太子身影,难不成是舍下大军,自己临阵脱逃。不,他不该是这种人的……
天蒙蒙亮,趁着全胜等人还未起,他们去后院偷了辆牛车,悄悄驶进了迷失沙丘……说来也怪,风尘是认识路的,可他们走了一大半的路,却未在路中见到任何人。
她叫住风尘,停下牛车,“前面就别去了,欧阳若虚在外头驻兵,切勿打草惊蛇。”
天还没全亮,这沙丘四处,视野不宽,看不到远处,风尘有些沮丧,“可是姑娘,这去往花城唯一的这条路咱都寻遍了,还是没找到殿下。”
即是通往花城唯一一条出路,他们没往这儿走,说明……
“看来情况更糟,他们不是困在半路,而是,彻底迷路了。”
“啊!”风尘耷拉着脑袋,“看来是白跑一趟。”
她突然发现什么,“风尘你看,这个是不是玉恒当天穿的盔甲。”
风尘一跃而下,拿过那块残布,仔细查看,“这,太子殿下穿的好像也是这种布料。”
阳光从远处慢慢洒下,东处突然间,出现了奇怪的景象。
“那里……”
颜宋朝着风尘指的方向,就在东边,那一方的田地树林,还有袅袅升起的炊烟,像是有人在那儿生火做饭。
“我曾在古书中看过,那是一种光线弯折而呈现的假象。这绝不是在迷失沙丘内的真实景象,应该是花城或是附近山村。”
风尘似懂非懂望着远处模糊的景象,突然灵光一闪。
“姑娘!你说殿下他们会不会也看到这个景象朝着那个方向去了。”
被风尘这一提醒,此时此刻,和玉恒昨日送她来花城的时间接近,他们也有可能到了此地。加上太阳升起后,这景象应该会更为明显,倘若他们慌乱走入迷失沙丘,确实有可能将那虚像认作花城。
“风尘,从现在开始,记下我们走的方向与步数,一步都不能落下。”
“是!”
……
花城的百姓还有从边城小镇一带逃亡的难民,此刻又变得不安。尽管欧阳若虚还在迷失沙丘以外,可是这大量的难民涌入小镇,没有朝廷的接济,粮食和药材都不够用了。很快,这里也会沦为难民区。
沈全胜一早发现颜宋不见的消息,正派人整个城得搜索。
“九殿下,有人看见颜姑娘今个一早,起身进了迷失沙丘。”
“她一个人?早知昨日该看着颜宋的。”全胜担忧起来。
玉德的脸色说来也奇怪,本来看见颜宋进去应该开心,可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神色变得慌张,一个劲地嘀嘀咕咕。
“她还真进了,我不过想试试她……”
“你在说什么?!”
玉德见她那双圆滚滚的眼直盯住他,解释道,“其实,昨日我说二哥也在迷失沙丘内,是骗那女人的。”
“你骗她?!你可知颜宋此去可能是没命的!”
玉德的个性向来就不会先认错,还当做自己有理,“我哪知她都不知会我们一声,便往里头闯。是那女人太莽撞!”
多少,沈全胜有些失望,她知道玉德的脾气是不好,但她以为起码他内心善良,从不为难他人,只不过是一时逞嘴上之快。可何曾想过,祸从口出,他如今害了别人,竟还觉得自己有理。
“你怎么能将人命当做儿戏……你可知在颜宋眼中你二哥的性命比她更重要!”
“够了!不过是一个女人,她要去送死,就让她去好了!你如今怨我有什么用!”
怨……在他眼中,人命真的那么一文不值吗?
沈全胜的心情一下跌落谷底,她第一次,那么不希望玉德是这种人。
“一个女人,不过是一个女人,好!既然你那么不把人命当回事,从今往后,我也无须和你多言。”
从今往后,我也无须和你多言……五年前,他们为街边被他撞到的男孩争吵,那次吵得很凶,他们近一个月没有和对方说话。她最后,也说了这么一句。
“我们五年没吵过架,你如今为了一个才认识几个月的女人和我吵!你我认识多少年,可你认识她呢?沈全胜,你就那么喜欢那女人!”
玉德的气焰也瞬间被提了上来。
“还记得五年前,我为何要和你发火吗?是因为你从来不把人命当回事,只会为自己做错的事情开脱!”
“我告诉你,没人可以教训我,别以为你多么重要,也别老拿与我形同陌路威胁我,爷从来不在乎!”
爷从来不在乎……竟是他走时,摔下的最后一句话。
茶花开满了整个花城,尽管无人想要欣赏,它还是在原来的地方,静静地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