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接下去,我该怎么做?”高青竹眸光毅然,毫无惧色。
她并非在问身边的颜华,而是在问寄宿在其身体中的噬心。
颜华不解地看着她:“神仙姐姐,你在说什么?”
高青竹摆了摆手:“自言自语。”
而后,只听噬心说道:“原先的剧情应该是高墨兰为救许星辰而被许照宣误杀,现在,你得替许星辰挡下许照宣的致命一击。”
“很简单。”高青竹笑了笑,“你把我恐惧吃了就行。”
“你真以为这么简单?”噬心反问,“你真以为,没了恐惧就能替他挡下那一击?”
“你什么意思?”高青竹皱起眉头。
噬心叹气道:“年轻人果然是年轻人,难道你不知道,人是种很复杂的动物吗?万事都不是绝对的,你以为的恐惧感不过是一种感觉罢了,就算不怕任何事或物,你也会犹豫、会伤心、会在做任何事前考虑再三。”
“……”高青竹无言。
噬心说得对,要迈出那一步,自己所要直面的东西不仅仅是内心的恐惧,还有的,是对许南星的爱……
然而,高青竹对许星辰却没有那种感觉。
既然无爱,那自己为何还要跨出那步?
“不对。”高青竹摇了摇头,“正因为爱他,我才要那么做。”
一直听着高青竹自言自语的颜华有些愣神,他不懂她在说些什么,像是有个看不见的人在其身边,与之说着自己听不见的话语。
颜华四下张望,在确保周围的确无人之后,才面露忧愁,担心起高青竹。
“神仙姐姐……”
颜华正要安抚她,却听见高青竹正声道:“我是为了出梦,为了再次见到他,能和他永远在一起,才会使用遂愿进入往生梦,我连我自己命都不要了,救下许星辰又有何难?噬心你说得对,人心复杂,也正因复杂,才会存在那么多美好的情感,所以我,做得到。”
要平时说这话,高青竹就算脸皮再厚也说不出口,可在此刻说出来,她竟觉得一身轻松。
噬心无奈笑了笑:“行吧行吧,既然你做的到,那我也就不多说废话了,加油吧,高青竹,我这条命,希望没有白白浪费。”
身旁,颜华将高青竹前后的反应尽收眼底,在不解的同时,他又担心,还猜测她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所以心神出了问题。
正要询问,高青竹一只手半举在空中,拦住了他。
“颜华,你之前就知道了吧,我并非高墨兰。”
说这话时,高青竹双眼直直盯着许照宣的方向,他依旧在与烛龙对峙,并持续处于劣势,能看到他身上的衣物被划开了几道口子,鲜血渗了出来,染红了衣服。
而高青竹的眼神,却是无比坚定,毅然决然。
颜华听后顿了几秒,才回道:“这我确实知道,可不管你是谁,我喜欢的始终是你。”
是啊,颜华深知,他有时也会想知道高青竹内心的想法究竟是什么?她为何无故地自言自语?又为何与许星辰来往甚密?还有,又为何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这些问题,他统统可以不管,但他只想知道,只想从高青竹口中问出她对自己的真实看法,其他事情,他甚至可以一概不论,哪怕那些秘密一辈子被对方藏着,他也无所谓。
只是现在,他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想快些带她离开,离开这个让他心里不舒服的地方。
不远处,许照宣还在躲避着烛龙强烈的攻势,依此情形下去,他将很快被打倒,哪怕有五彩玉的帮助,他依旧不是烛龙的对手。
噗——
一口混杂着浓郁腥气的鲜血喷涌出来,许照宣强忍着痛意,终是倒了下去。
他单膝跪地,一手撑在地面,怒目瞪着面前悬浮在半空,高高在上的巨龙。
“我许照宣今日,定要杀了你!”
一声怒吼,响彻在罗浮山顶。
许星辰站在一边,想阻止,但没有妖力的他,又能做什么?上前阻止,等待他的便是送死。
许照宣在惨烈地吼叫过后,奋力起身,经由五彩玉释放出的能量再次源源不断地注入身体,顿时,伤口处不再疼痛,加上有半妖之力护体,他的伤口也快速愈合。
终于,衔烛之龙忍无可忍,从方才到现在便一直没有说话的它,此刻半张着巨嘴,吐出一阵龙息,沉厚稳重如同从天边飘来一般的声音响起,显得缥缈无常。
“你对我不敬,此事尚且不论,可你利用夺魂禁术复活已是犯了大错,如今又盗走昆仑五彩玉为自己所用,撞断天柱、毁去罗浮镇山石,种种罪过,今日我将替天行道,杀了你这妖孽!”
听后,许照宣肆意一声狂笑:“那你可以试试,是否真的能杀了我。”
说罢,两方再次交锋。
上方空洞的晦暗中不断有火陨星降下,而交锋中的烛龙不仅要对付许照宣,又要时刻注意落下的火陨星。
它利用龙尾将陨星撞碎,冒着火光的石块四处溅射,场面一度混乱。
空地之上,烛龙不时吐出的青光向着许照宣激射而去,而恢复以后的许照宣比之前更是敏捷,在其不断释放出金色半妖之气的同时,甚至让周遭的人感受到了无形压迫。
高青竹一时间有些喘不上气,被颜华扶住。
“神仙姐姐,你没事吧?要不我们……”颜华提议要走,却还是被高青竹制止。
“不,等等,再等等……很快就好了。”高青竹大喘着气,额间已沁出了细汗。
两者相斗之时,时不时有流光溢出。
混杂着烛龙的浅青与许照宣周身的五彩之光,场面一度绚丽到了令人移不开眼的地步。
周遭的躁声不绝,石块落地时的“砰”声、烛龙的吼声,以及两者对峙时的声响,使得高青竹更加难以喘息,她突然跌坐下去,身子没了力气,颜华即刻向其体内灌入仙气。
“我们走,我不想让你受到伤害。”
颜华正要抱起高青竹离开,谁料许照宣突然从空中摔落,将地面砸出浅坑。
“别过来!”许星辰想上前却被许照宣呵斥,一下顿住了步子。
烛龙并没留给许照宣多少修整的时间,它一声响彻天际的吟啸,将周围的人群几乎震慑住,树丛摇摆,如狂风席卷的气势,镇压住了倒地的许照宣。
许照宣因此无法再起身,他彻底被控制住了。
就这么,结束了?
许照宣不愿相信,脑海中,往事的记忆涌了上来。
那日天正好,他在昆仑山脚遇到了修离。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而就在不久以后,他们成了好友。
互相欣赏、吹笛奏琴、谈论人生,可好景不长,许照宣的半妖身份被昆仑发现,因此被追杀。
修离为了他,隐瞒其行踪被发现,被昆仑带回接受处罚。
就在修离即将跳下玉虚峰时,许照宣带着半妖一族赶到,但是……
修离为保护昆仑同门被许照宣误杀,因此更是惹怒昆仑,自此,半妖遭受世人唾弃,更是在大战失败后被永久关入了妖界相望崖。
许照宣心怀愧疚,但这份歉意却转变成了恨——他对这个世界的恨。
为何身为半妖就该遭受冷眼?为什么?!
他一遍遍地质问自己,终于,许照宣领悟到了什么。
既然他们看不起我们、既然世间容不下我们……
那我们,又何必一直跪着?
我们要站起来,我们要反抗,并且我,还要毁了你们……
“我……”许照宣将头沉沉底下,在烛龙的气势下缓缓撑起了身子,他的背部在颤抖,他在笑!
转而,他的笑声逐渐变大,变得难以控制,直到他将头抬起,才看见他眼中的怒意。
许照宣奋力吼叫着:“我要毁了你们!”
说罢,他像是疯了一般,凸出的眼球,眼白之上布满红色血丝,正直勾勾地望着衔烛之龙。
见他还有力气,烛龙施压的气势更加之大。
许照宣本已爬起一半的身体由于承受不住再次摔倒。
“我要毁了你们,我要毁了你们,我要毁了你们……”许照宣不断呢喃,在经由第二次倒下之后,第三次,他竟毫不费力便站了起来。
他像是全然疯了,体内散发出的妖气照耀一方,将地面火陨星留下的残骸尽数染成金色。
“是妖力暴走。”颜华皱眉,“我们快走!许照宣现在已经疯了,谁也不认识了!”
话一出口,迸发出的妖气骤然拧成圆形,在许照宣周围形成一股强势气流。
除了在圈内的烛龙与许照宣,依旧能够自如行动以外,圈外之人无法靠近,更是动弹不得。
就连洪胤都被强势的妖气所镇住,冲虚境弟子们纷然倒地,没了支撑的镇山石,使得整座罗浮山再一次震荡起来,一切都来势汹涌,令人措手不及。
强烈的金光持续从许照宣体内散发出来,众人无一能看清圈内的情形,只有时不时传出的烛龙咆哮声,才让高青竹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不行,必须时刻注意许星辰的动向。
高青竹费力将眼睁开,但金色的耀眼强光不断刺入眼中,直到眼里泛酸,流下泪水,才勉强看到了许星辰的身影。
可是,就在下一秒,他猛然起身!
他要做什么?!
难道——
高青竹顾不得了,她将挡住强光的手臂放下,想去看清许星辰所去的方向,而她的双脚,也在不经意间迈了出去。
但猛烈的光线持续刺进眼里,只觉得眼睛生生的疼,却还是奋力将眼睁开。
然而,就在此时,金光竟弱了下去,渐渐的,由方才的刺眼一点点变淡,最后,回复了之前的模样。
一阵强烈的震感袭来,高青竹支撑不住身子,猛地倒地。
却在摔倒以后,看清了方才妖气迸发而出的方向。
许星辰站在许照宣面前,而许照宣的手,已然贯穿了许星辰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