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身后的人群就要拥堵上来,高青竹却被一旁的人潮再次撞倒。
她捂着被撞痛的手臂想要爬起,但肩挨肩的彼此碰撞使得她无法使上力,只能抱头等待着周围人群的“蹂躏”。
“抓紧我。”耳边,一个温柔且极富磁性的声音回荡。
颜华?
高青竹将头抬起,只觉得身下一阵轻盈,她被抱了起来。
抬手间,一个轻松地拉扯,便被颜华横抱而起,舒爽的海风迎面拂过,却任谁也想不到这般惬意舒适的凉风过后,将会迎来大海无情地践踏。
一晃眼,二人已从码头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来到了离海岸边较远的平地上。
利用法术,颜华可以轻易救下高青竹,可面对远方席卷而来的巨型海浪,他却无能为力。
“谢谢。”高青竹道了声谢,从颜华身上离开。
待站稳,望着眼前已慌作一团的南海码头,不禁蹙起了眉头。
她的视线不断扫荡着,却怎么也看不见许南星的身影,心下不由着急起来。
他与荆来,不会出事吧?
摇了摇头,高青竹否定了这种可怕的想法。
一旁,颜华注目着高青竹,看出了她担忧的神情,出声问道:“你在找许星辰吗?”
“嗯……”高青竹轻声回了一句便要亲自去寻找,谁料手臂被颜华紧紧抓住。
“你做什么?”颜华的语气着急了些,“你要去找他?!”
“他现在没有妖力,我担心他……”
“担心他做什么?他现在连你都救不了,要不是刚才有我,你早就……”颜华话未说完,只听一声巨响从罗浮山上空传来。
轰——!!
如惊雷响彻云霄,又如震耳欲聋的爆炸,巨大声响发出的同时,地面震动的幅度愈演愈烈,仿佛下一秒就将断裂成深渊。
颜华将快要摔倒的高青竹扶住,回头望向氤氲着云雾的罗浮山上空,眸色一凛,抓住高青竹的手骤然一紧。
察觉到了异样,只听他沉声,语气同他面色一般凝重。
“天柱断了。”
“天柱?!”高青竹一惊。
她听噬心提起过,若是撑天的柱子断了,人间便会——
“沦为炼狱。”噬心将接下去的话道出。
高青竹未料到噬心会突然出声,又想起昨日它说的海啸一事,这才记起昨日的交谈中,还有“火陨星”一事。
“不用问了,火陨星就是天柱断了之后,由九重天之上落下的陨石。”噬心即刻解答了高青竹的疑问。
听后,高青竹目光放远,却看不见断裂的撑天之柱。
还在忧心着许南星的她,着急之下,视线再一次望向码头——
“快走!”颜华突如其来的一声吼叫将高青竹拉回现实,“再不走都得死!”
高青竹只觉得自己被抱了起来,而映入眼底的疯狂场面将其生生震慑住,她甚至觉得心脏跳停了一秒,脑中更是一片空白。
惊涛巨浪,正以山崩地裂之势,迅速越过原本平静的海岸线,其状如被,汹涌翻滚、激潮澎湃,如虎般张开了它可怖的獠牙,越过码头,投射下一片晦暗的阴影,面目狰狞地俯视着身下逃窜的人群。
在海浪面前,人类不过蝼蚁,其飞速翻腾而起的巨浪很快追上了他们,人们不住地惊叫、咆哮,终究在无尽波涛席卷的那一瞬间归于绝望,最后消失殆尽。
高青竹仿佛看见了他们痛苦到扭曲的脸,以及正在水中不断挣扎的求生欲。
耳边,“轰隆隆”的巨响持续在天边沉吟。
余光瞥见厚叠的云层中发红的淡淡火光,突然,那抹红色猛地变深,恍若浓烈的鲜血,钻出层层密布的白色云雾,一颗状如圆形、全身烈焰的巨型圆球,正以摧枯拉朽之势急速冲向地面。
那就是……火陨星吗!
一颗、两颗、三颗……
顿时,无数包裹着赤红色火焰的火陨星从天上落下,砸向海面、山中,乃至岸边的城镇。
地动的疯狂、海浪的席卷,加之火陨星无情地肆虐,为这片原本祥和的海边码头带去无尽的悲剧。
仰头望去,赤色的火焰烧红了无际的天空,原本不绝于耳的尖叫转而泯灭,只留下了巨石撞击地面发出的震耳声响,拍打的浪声、地裂之势,交杂其中。
转眼,高青竹已被颜华带离了现场,他们正往高处而行,地面的情景深深印刻进眼中,永世难忘。
在这般景象中,高青竹并未放弃寻找许南星,可她被颜华抱着,手脚像是被施了法术,无力地瘫软着,全然使不上力。
“你对我做了什么?”高青竹这才想起来,昨日伤势还很重的颜华,今天却像痊愈了一般。
掺了天河水的药泉再神,也不可能短短一天就使其伤愈。
颜华他,骗了自己?
面前神色凝重的颜华并没有将高青竹放下的意思,依旧乘着风往罗浮山上飞去。
他的目光望着山顶,开口说道:“我只是不想你受伤,神仙姐姐,原谅我吧……”
话音刚落,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高青竹终是沉沉地睡了过去。
……
找不到,找不到,依旧找不到。
许南星急的手心已经出汗,可他还是没有见到高青竹的身影。
眼看惊涛骇浪就要席卷而来,他着急惊慌的内心一阵战栗,像是无数细小的蚂蚁不断啃食着他的心脏;又如小刀割去血肉,然后在伤口上扎入转了几圈。
他捂住胸口蹲在地上,好巧不巧,偏偏这时,妖血反噬。
剜心之痛令他无法再次站立,甚至动弹不得,只能任由豆大的汗珠滴下,落至地面。
嘶——
汗水瞬间蒸发,似是滚烫,全然融进了混浊的空气。
许南星的全身开始发烫,他清透的眸子沾染了几丝红气,在他觉得愈发痛苦之际,那抹红气也渐渐侵染了他整个瞳孔!
似血一般鲜艳。
糟糕,神志开始不清晰了!
就在许南星意识到自己即将失控以前,他捡起路边摊位上的一把杀鱼刀狠狠地划开了他手臂上的皮肤。
为的只是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将手自然垂下,血顺着臂膀的线条滑落下来。
比起剜心带来的痛苦,手上的这个伤口根本算不得什么。
“高青竹!你在哪里!”
许南星还在不断呼叫着她的名字,可仍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不行了,意识越来越模糊,眼前的景象正在不断扭曲。
“青竹,青竹你等着我,我一定会找到你,带你离开这个往生梦。”嘴中呢喃,许南星甩了甩头尽量让自己更为清醒。
可依旧无用,大脑中残存的那一抹意识正在被吞噬,马上,马上就要被控制了……
“哗哗”的巨浪声逼近,头顶,一片阴影投射下来。
抬眸,海浪就在头顶,如一张巨网将底下的人群团团包围。
随后在它铺张下来之时,将人们的绝望也一并圈养起来,更不惜带走他们的生命。
不行!不行!
高青竹还没找到!我不能就这样放弃!
有一个声音不断在脑海中提醒着许南星,在一声声的呼唤下,他终于恢复了一部分意识。
顿时,一阵金光将许南星团团包围,形成了一个等身的金色透明圆球。
他的长发飘逸,在圆球中不断舞动。
迈步,水流在圆球周围延展流动,少了海啸肆虐的无情,显得更为柔和。
竟是这般,许南星在水中行走自如!
许南星残存的意识,对此万般不解,他收敛心神,并未找到高青竹,却看见了水中荆来的身影。
他会游泳,但海啸的激流与平时大不相同,更是使不上力。
鼻腔与喉间已呛入了不少海水,咸腥的气味不断弥漫,荆来只觉得氧气正在流失,大脑开始变成一张白纸。
眼眶内,瞳孔已有向上翻转的趋势,原本紧抓住码头边木柱子的那只手也随着意识的流逝,而渐渐松开。
许南星上前,一把抓住了荆来的那只手臂,快速将其拖入了自己金色圆球的领域。
顿时,大片的空气吸入鼻腔,荆来狂咳不止,在一阵痛苦的呛咳之后,他终于缓了过来。
“你,你救了我……谢谢……”
荆来低着头,体内残留的那一丝气力支撑着他此刻即将溃散的意识。
许南星并未理他,而是冷冷地问道:“你找到她了吗?”
荆来摇头,硬朗的五官被水浸润,柔和不少,可他明眸中的那份黯淡,还是清晰可见,就算是用水,也无法将其冲刷掉。
许南星再次捂住胸膛内心脏的位置,感受着剜心的痛苦,可此时对他而言,寻找高青竹才是重中之重。
“你先起来,我们去找她。”由于大脑即将不受控制,许南星快要发狂。
他一把将荆来从地上扯起,任由他浑浑噩噩地站着。
“你要有事之后再说,我们先去找高墨兰。”
许南星话语才落,荆来反而一把将其拽住,不让他前行:“许照宣,许照宣他,将‘遂愿’给了我,并让我使用它,为了族人牺牲自己。”
终于,荆来将事实经过吐露了出来,这段时间,他憋闷在心里委实难受,今日一吐为快,终于能安下心来。
迈出去的步子一顿,许南星回头,垂眸看着低头的荆来:“那你答应了吗?”
“没有,但既然许照宣认准了我,那我的命运,也就注定如此了,可我……还是不甘……”
能听出他语气中那一抹强忍的坚定,许南星皱起眉头,只觉得剜心的疼痛越来越强烈。
紧咬双唇,一丝血迹渗出,流入嘴中,顿时,血腥味弥漫而开。
“其实,我们归还的五彩玉是假的,而那真正的昆仑五彩玉,应该还在许照宣的手上,并且他——”
说着的同时,荆来将目光放远,随着天边“轰隆”一声巨响,无数巨型火球从天而降。
只听他道出后半句话,“天柱正是许照宣利用五彩玉撞断的,他是疯子……”
“你的意思是,他掉包了神玉?!”
许南星震惊,但更令他想不通的是,已知自己并非许星辰,荆来却还是将这些事告知了自己。
他对许南星的防备,似乎因救了他一命而卸下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