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筠等天黑了,才端着脸盆去洗漱。
李彩霞关于身世的那番话,震得她心绪难平,震得她手脚发软,打开水龙头接水的时候,还失手把牙缸掉在地上,磕掉了好大一块搪瓷。
刚好走廊上有人,听到动静,赶紧跑进来看。
江筠回头,见是管枪支库的牛干事的爱人张瑛——也就是住在最西头宿舍白天对着江筠戒备而视的年轻女子,当做没看见,连头都懒得点,转回头去继续洗杯子,挤牙膏刷牙。
张瑛愣了一下,站在原地,等江筠刷了牙洗了脸收拾东西想走的时候,估计勇气问道:“你今天去图书室,他们也没要你去上班是吗?他们是不是也要你回来等消息?”
江筠冷冷的看了张瑛一眼,这种无厘头的问话,她有权拒绝回答,想着陈援武不在,还是得给他同事留点面子,一拧身,就要从张瑛身边穿过去。
张瑛移动了一下,挡住江筠,带着点恼怒:“我问你话呢,你怎么这么没礼貌?”
江筠半眯着眼睛:“你叫张瑛,是吧?你知道我是谁吗?”
张瑛摇摇头。
江筠淡淡地道:“就算不知道我是谁,我住在这儿,也是你的邻居吧?”
张瑛瞪着江筠,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江筠继续道:“你见到邻居,连招呼都不打,你的礼貌呢?”
三句话就打了张瑛的脸,张瑛更恼怒了:“我就问你是不是也是去图书室上班的?本来都说好了今天要我过去上班,结果我过去之后,他们让我回来等消息,我听说还有一个人也想去图书室上班,他们就要一个人。我今天就看到你从那出来了,不是你还有谁?”
江筠横眉怒目,这又是一个没搞清楚状况就开始滥发脾气的!前有张秀英,这又来了一个张瑛。
下午在陈振保那儿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江筠的心里就觉得不喜,本来已经把这个人放进了拒绝往来户名单,谁知道躲还躲不掉。
麻蛋的,老子也心情不好,才懒得应付这不讲理的。
江筠伸手,用力拨开张瑛:“让开!你没资格问我!更没资格冲我发脾气!”
走了两步,回身指着张瑛:“我看着牛干事的面子,不跟你计较,你要再想跟我说话,就放客气点!”
那说一不二的语气,和咄咄逼人的手势,就是一副你敢再说一句我就揍扁你的架势,张瑛懵了,不知道江筠是什么来头,愣愣地看着江筠走开,推门进屋,再咣地一声关了门。
她住的这栋宿舍,是装备部最早期的军官宿舍,后来改做了堆杂物的库房,最近刚刚清理出来当作家属宿舍,一排八户,只住了三户人家。
江筠也觉得没什么好忌讳的,该大声就大声,该用力就用力,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用力甩上门,江筠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过是个邻居,把门一关不见就得啦。
等自己找好了工作,也不一定就天天回来这边住,犯不着跟这种人生气。
看看表,还不到八点钟,江筠拿出信纸,准备给陈援武写信。
既然陈援武临走还强调说让她记得写信,那一定是特别期待收到信,那她非写不可了!
从来就没写过信的江筠犯了难,翻译资料解析数理化公式,她随手拈来,可是写信,写什么呀?
再想想,她在原来的时空,好像就只收过学校的录取通知书,银行的房贷账单,水电费账单,还有就是4s店的贺卡,到后来,一切都是电子账单,电子信件,钢笔对她而言就只是签名用。
傻傻的坐了半个小时,想东想西,信纸上除了老武冒号,一句话也没写呢。
房门当当的被敲响了,又急又重。
江筠跳起来,扬声问:“谁呀?”
门外一个男的大嗓门:“开门!”
江筠不开,不说自己是谁也不说找谁,凭什么给他开门:“有什么事吗?”
门又被重重的敲了几下:“开门!”
听说话的声音,不像执勤的战士,部队里查岗也没有这么粗鲁的语气,这敲门的节奏,简直就像是要上门抓坏蛋。
江筠有些恼火,走到窗台前拿起菜刀,比划了一下,用右手拿着比较方便。
她想好了,如果是查岗的,就说自己正准备切水果,如果是找错人了的,起码也不会给别人犯错误的机会。
打开门,门口站着个大黑塔似的军人,一看就是刚从家里出来的,穿着军裤,脚上是拖鞋,上身只穿着白背心。
重点是,这人身后,站的张瑛。
不用说,这个大黑塔大嗓门儿就是牛干事了。
江筠的火腾地一下又升起来:“什么事?”
牛干事下班回来,听媳妇说受欺负了,蹭蹭蹭二话不说就来敲门,一见单单瘦瘦的江筠,语气凶巴巴的,手里还拿着把菜刀,不用问,媳妇儿肯定是对的:“你今天是怎么跟她说话的?”
江筠冷哼一声,不讲理的来了一对儿!
翻了个白眼,江筠反手就要关门,不打算跟这白痴夫妻俩说一个字。
牛干事大手一顶,门板就不动了:“哟呵,还想关门啊?心虚啦?害怕啦?想躲呀?”
江筠咬牙:“你想干什么?”
牛干事上前半步,探头往屋里看:“你是谁家的?说话这么冲?”
江筠把右手的菜刀举高:“你出去!”
牛干事伸手就来夺菜刀:“小样还挺厉害!”
江筠突然放声大喊:“来人哪~!有坏人~!”
此时,正是夏末,又是晚上不到九点的时候,家属区有很多人没睡,还有一两个人是坐在院子里乘凉聊天的,听到动静,很快脚步声往这边来。
跑得最快的是门岗执勤的士兵:“什么事?坏人在哪儿?”
后面呼啦啦又出现了几个拿着手电筒拿着棍棒的人,都是下了班在家休息的军官。
还有人在问:“牛干事,出什么事了?坏人抓住了吗?”
牛干事被江筠的尖叫搞得猝不及防,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指着江筠手里的菜刀哭笑不得:“她瞎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