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不说话,教授也不说话,就这么站着,半晌亚当斯和纪走进来了,她说了一声“谢谢”,然后提着礼物上楼去了,要多快有多快。
亚当斯和纪觉得古古怪怪,教授把女士逼跑了可还行。
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看见她桌上放着旧手表的礼盒,拿起来上楼去了。
他敲了敲门。
“怎么了?”女士开了一条门缝,强作淡定的问他。
“你有很深厚感情的表,你把它落下了。”教授揶揄道。
女士接过把门关上了。
教授看着门,静静看了一阵子,转身走了,空旷的楼道传来脚步声。
女士捧着礼盒靠在门上,咬住了下唇。
她发现了不妙的地方。
她发现了自己的变化。
她发现了自己爱上了他。
哪怕在不断地对立和排斥中,或说正是在不断的对立和排斥中,又在朝夕的相处下,她理所当然的爱上了他。
他是有毒的,应该趁现在中毒不深赶紧戒掉。
可她握着礼盒和项链,在他送的时候,她想利落的拒绝,却做不到;她想划清界限,却不舍;在他靠近的时候会心跳加速,在他离开的时候会怅然若失。
在知道他有危险的时候会担心,会害怕,那股焦虑和恐惧在找到少爷以后没有降低一半,反而临界得快要爆发。
这使她不顾危险下了山崖。
她不敢说自己留下来,是完完全全的,单纯的想保护少爷和纪;不敢说完全是为了和他们过平淡的生活治愈伤痕才留下。
她还在珍惜这个错误的交集,贪恋名正言顺和他说说笑笑,斗嘴吵闹,一起做菜,朝夕相处的时光。
她敢于对自己的心意认真审视,勇敢承认。
却不舍得透露半点给他。
害怕于多进一步,反而失去所有。
她早该明白的,在那段寻找他的旅途中,或者说在每一天里,当她一遍一遍喊着“Lanchester”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意义在某一刻起悄然改变。
......
少爷的伤也好的差不多的时候,他们再次办了一场宴会庆祝。
今晚他们约定一人做一道菜,女士做了芝士焗番薯,教授做了羊排,纪青做了一盘甜椒炒牛肉,亚当斯做了一道味噌汤。
他们说说笑笑的坐下来,少爷的电话响了。
亚当斯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滞涩了一下,起身去接电话了。
他特地离开了厨房,女士和纪对视了一眼,教授看了几秒,收回了目光。
过不多时,少爷回来了,有些沉默的坐回位子。
“Adams?”女士站了出来,有些担心的看着他。
“没什么。”少爷勉力一笑。“我的哥哥可能要过来一趟,如果我不能说服他,乌尼斯普罗哈多可能要解散了。”
“他会冻住我的卡,我没钱给各位发工资了。”
纪青来了之后,他就没见过学长赚钱。
尽管女士和教授未必在意什么工资,他们只是自己想要留下来。
少爷从没有过这么沮丧的时候。
“没有关系。”女士弯腰安慰他。“至少在你解雇我之前,我可以允许你拖欠工资,只要你这辈子记得发给我就行。”
少爷抬起头看了眼温和的女士,抱住了她:“谢谢,真的很谢谢您,王。”
教授站在一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有表示,如果说女士是默默地看顾这个事务所,教授的存在对于事务所来说,就是默默无闻的。
他一般很少冒头,除了和女士吵架的时候,而且主要是和小男孩们聊不来。
女士拍拍他的背,亚当斯眼睛有点红,松了手,她微笑道:“吃饭了,Boss。”
女士从前喜欢挖苦他的时候也会叫Boss或者少爷。
纪青也笑了,说道:“包吃住,我还有什么不满的?实习期的这份丰厚薪水早让我于心不安很久了,只要你以后记得收委托费,我们还是能糊口的。”
少爷总算是笑了。
......
亚当斯的哥哥是一个很一言难尽的人。
当他和亚当斯站在一起的时候,你会发现他们就是兄弟。
当他和亚当斯站在一起的时候,你会想他们怎么是兄弟?
他和亚当斯长得很像,穿着一身黑西装,几寸长的金发,和少爷一样的脸孔。
金发碧眼,身材高大,而且一看就十分不好相处。
少爷是怎么长成今天的性格的?
他先自我介绍了一下:“我叫Leonhard·Carlos。”然后他看向了教授,走过去握手:“Lanchester先生,感谢您对Adams的照顾。”
纪青用国语悄悄对王说道:“我不觉得他真的很感谢。”
女士微微点头,他的表情感觉像是Lanchester杀了他全家。
而且女士和纪都被忽略了。
“看在上帝的份上。”女士用国语抱怨,“我终于看见比Lanchester脾气更糟糕的男人了。”
“Mlle,如果对我有意见,完全可以当面说清楚。”雷恩哈德这么说道。
女士摇头:“我没有意见。”然后去泡咖啡了。
纪也跟过去了,他对这个“哥哥”的感觉也不怎么样。
办公桌能坐四个人,少爷坐在哥哥身边,罕见的一言不发,他被哥哥完全压抑住了,而教授和这个人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反正那些名词,那些话,纪青全部都听不懂,他只是站在女士身边。
女士听着他们的话,沉默的泡着咖啡,没有跟纪聊天,她显然在听他们的对话。
然后端着咖啡,去待客。
对方拿起咖啡嗅了嗅,喝了一口,笑着道:“您是我弟弟雇佣的保姆吗?我以为像您这样的人可能并不会喝咖啡,没想到泡的却还不错。”
女士抬起眸,眼神很淡然,甚至教授想说话,都被她伸手按在肩膀上阻止了,教授看向她,看着她的眼神,她是真的没有生气,也不希望教授的心情变差。
她倒完了咖啡,坐在了老绅士身边,端起来静静的喝。
“不是吗?”对方的微笑很得体,话语却那样的讥讽。
对于教授以外的人,她并不是一个随意就能惹到失控的人,她放下咖啡,说道:“是。”
万万没想到,她应下来了。
“请不要这样,女士!”亚当斯终于爆发了,他对他的哥哥厉声道:“这是我的朋友,是我最重要的朋友,雷恩,请注意你的发言。”
雷恩哈德似乎被少爷的态度惊讶到了,他笑着端起咖啡,说道:“看来您对于我的弟弟的确很重要。”他放下了一张请柬,“我和我的同窗们因为我回到这里办了一场舞会,如果可以,我邀请几位参加,就当做是照顾Adams的感谢吧。”
他是在哈城的大学毕业的。
“其他的事情,等我的事情办完了再说。”他说着,自顾自的告辞离去。
女士坐在教授的身边,少爷的对面,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骑到三人组的脸上,教授和对方针锋相对,但教授虽然在某些时候脾气差,却并不尖锐,更不会刻薄。
对方就很刻薄。
某种意义上,绅士是没办法赢他的。
“一个两个,臭着一张脸做什么?”女士淡淡说道,收了咖啡碟,“你们管他呢,做好自己就好了。”
“我以为你如果做好自己应该泼他一脸咖啡。”教授说道。
女士笑了,问道:“在你眼里,我会做这种事吗?”
“反正如果是我说的,你说不定会这么干。”教授笑道。
王希之装模作样的仔细思考了一下,说道:“是的,也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