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眉头微微皱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似是看出来魏征表情不自然,白水镜摆了摆手,淡然道:“玄成不必劝慰老夫。”
“唉,陛下心里其实苦啊。”魏征叹气一声,苦涩地说道。
“不以尧舜之心为君者,具君也;不以伊尹、周公之心为臣者,具臣也!玄成难道不明白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道理吗?”白水镜面沉如水,语气有些冷冽。
魏征眉头紧锁,语气也有些急促:“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子不言父过,臣不言君过,这难道不是圣人所言?”
“诡辩!枉你也读了不少圣贤书,陛下更是以你为‘人镜’,你就是这么劝导陛下的吗?”白水镜握着拐杖,不停地敲打地面,发出笃笃声,面色有些难看。
魏征低头不语,短暂的沉默之后。
罢了罢了。
白水镜无奈地叹了口气,杵着拐杖向着街道走去。
。
“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谷得一以盈,人得一以长生。”
此时的江流正斜躺在自己床榻上,手中不断背诵着‘八九玄功’筑基篇。
感受着丹田内微弱的那一丝气感,脑海中不断幻想着。
自己穿着素袍,长发飘飘,脚踏仙剑,长啸一声:御剑乘风去,除魔天地间。
真拉风啊!
就在江流做着仙侠梦时,门外传来了大门被推动的声音。
是先生回来了?
“白伯伯您在家吗?”一道清脆的声音传入江流耳朵。
不是先生!
江流一个鲤鱼打滚,从床榻上翻身落地,然后一把推开房门,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明媚皓目,琼鼻朱唇的女子正站在庭院中,那女子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皂色男式长衫,一头秀发随意地披散在腰间,大大咧咧地没有半点女儿之态,只是这般,竟有一种雌雄难辨的中性美,一时间让江流看得愣在了原地。
那女子食指与中指并拢,化为剑指指向江流,大声道:“喂!小子你是谁?你在白伯伯家干嘛?”
“呃,你又是谁。”江流鼻子里冒出一个泡,下意识地问道。
“小子,是本公子在问你呢!”那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江流,恼怒地说道。
“啊,我啊,我是白水镜先生新收的弟子,我叫江流,美女......姑娘你叫什么啊?”江流一脸奸笑,道。
“呸!你才姑娘,你全家姑娘!”那女子勃然大怒,一双美眸恶狠狠地瞪着江流。
不是,我叫你姑娘有什么问题吗
这里是古代,我叫他姑娘他却生气了,难道......突然,江流脑海中灵光一闪,仿佛想到了什么。
擦!这家伙不会是个小太监吧。
“这位公公,敢问所来何事?”江流顿时感到一阵恶寒,有些嫌弃的看了眼那女子。
会不会是来传旨的,古装剧里都是这么演的,那我是不是要贿赂一下他呢?
江流伸手摸了摸兜。
哎呀,我没有钱啊。
卧草,我不贿赂他,他会不会整我?古装剧里面都是那么演的。
就在江流胡思乱想之际,耳边却响起一道炸雷般的声响。
“公公?登徒子!我要杀了你!”
江流下意识地抬起头,就看到一个拳头在眼中不断放大。
砰!
那一刻,江流只感觉鼻子发酸,眼泪忍不住地往外翻涌,还有两股温热的液体从鼻孔中流出。
“登徒子,登徒子!我要宰了你!”
只见江流捂着鼻子躺倒在地,那女子一把跨坐在江流身上,举起拳头对着江流的面颊雨点似的砸落。
“啊!救命啊,太监打人啦!”江流嘴里发出杀猪似的嚎叫。
“你还敢说!我打死你这个登徒子!”那女子更加恼火,脸色涨红,一手按着江流的脑袋,另一只手不断地捶打着江流。
白府门外,白水镜杵着拐杖,身旁站着一个面如冠玉,唇若涂脂,身着白色宽大袍子的俊美男子。
“呵呵,鱼儿前几日就想来拜访先生了,只是我怕先生事务繁忙,所以才一直压着她......”那俊美男子搀扶着白水镜,神色淡然。
“哦,老夫也是好久没见到鱼儿了。”白水镜停下脚步,用手比画了一下道:“老夫离开长安的时候鱼儿还只有这么点高呢,如今应该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吧?”
“呃......先生,待会还是别跟鱼儿提姑娘二字为好,这丫头,一直想当男儿......”那名俊美异常的男子脸上有些尴尬。
“哦,哈哈哈哈哈,真是有趣啊!”白水镜先生一愣,然后拂袖大笑一声。接着又打趣道:“近日我新收了一个弟子,年龄倒是与鱼儿相仿,他们这些年轻人的世界,我们这些老头子是看不懂咯!”
“先生的弟子,想必也是人杰了。”男子先是笑了笑,随后又捂着额头,叹息一声:不像鱼儿,整日里不是打打杀杀就是动刀动枪的,真是愁死我了......”
“哈哈哈,如今天下不定,习武未必是坏事嘛。”白水镜脸上有些忍俊不禁。
白水镜引着男子,向着白府内走去,一边走一边闲聊,时不时还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我杀了你!”
“救命啊!”
二人齐刷刷地停下了脚步,互相对视一眼,然后连忙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你服不服!”
“我不服,我就不服!”
“我让你嘴硬,让你嘴硬!”
此时的李鱼将江流死死压在身下,拳拳到肉,打得江流龇牙咧嘴。
“鱼儿!你在做什么!”俊美男子看着眼前的一幕,勃然大怒,急忙呵斥一声道。
而白水镜则是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两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爹!白伯伯!”李鱼骑在江流身上,一只手按着他防止他挣脱,转过头惊喜地喊道。
“啊,先生救我!”江流见自家先生回来了,急忙惨叫一声。
“成何体统,你这逆子成何体统!还不快滚过来!”俊美男子一手背在身后,面色阴沉,嘴里不断地呵斥着。
见自家父亲发怒,李鱼吐了吐舌头,从江流身上起来,还不忘踢了江流一脚,嘴里威胁道:“算你小子今日走运,以后别让本公子在长安城看见你,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你这逆子,还敢大放厥词!”俊美男子怒吼一声,随后连忙对着身旁的白水镜躬身请罪道:“小儿顽劣,还望先生饶恕则个。”
“无妨无妨。”白水镜笑眯眯地摆了摆手,又对着李鱼和蔼地说道:“小鱼儿,快到伯伯这来!”
李鱼眨巴眨巴眼,欣喜地跑到白水镜的跟前,恭恭敬敬地作揖道:“白伯伯好!”
“唔,小鱼儿都长这么大啦。”白水镜宠溺地摸了摸李鱼的脑袋,随后又看向一旁瘫倒在地上的江流,指着他,对着一旁的俊美男子道:“这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弟子江流。”
江流抹了一把鼻血,一手捂着被打成紫罗兰的左眼,哀嚎一声,道:“先生,他.....他打我!”
“这位小兄弟,实在不好意思,都怪我教子无方,还请宽恕则个。”俊美男子急忙走上前,扶起江流,连连赔礼。
“爹爹,是他先出言不逊的!”见俊美男子居然对着江流赔礼,一旁的李鱼咬牙切齿地瞪着江流,嘴里嘟囔一声。
“逆子,还不闭嘴!”俊美男子双目一瞪,呵斥一声,接着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小瓶,递给江流,道:“小兄弟,这是李某炼的疗伤丹药。”
江流捂着眼睛,接过男子手中的丹药,打量起眼前的这个男子。
亲眼看到这个俊美的不像话的男子跟着自家先生连襟而来,想必此人是先生的好友,而对他行凶的‘公公’又称其为爹爹,看来这个亏他是吃定了。
“江流还不谢过李大人。”白水镜轻笑一声,还不忘补充一句:“这位李大人在朝中为官,官至太史令,另外李大人也是修习内丹术的,你可以多向他请教请教。”
原来是这样啊!看来今天挨的这顿揍不吃亏啊!
江流急忙躬身行礼,道:“多谢李大人。”
李淳风笑着摆摆手,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江流,道:“不用客气,小兄弟原来也是同道中人啊?”
“嘿嘿,瞎练练,瞎练练。”江流捂着眼睛,咧开嘴,露出他洁白的八颗牙齿。
“哼!就他还修仙?”李鱼不屑地看了眼江流。
“行了,先进屋再聊。”白水镜杵着拐杖,带着几人走入屋中。
内堂。
“不知道小兄弟如今修习到哪一境界了?”李淳风看着坐在那跟李鱼不断互相瞪眼的江流。
江流连忙收回视线,恭敬地回答道:“刚刚感应到气。”
李淳风点了点头,继续道:“不知道小兄弟修习的是哪一派的道法?”
“这个,我也不知道属于哪一派,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一页残篇。”说着,江流将怀中的羊皮纸掏了出来,递给李淳风。
李淳风接过羊皮纸,仔细打量了一番,半晌,将羊皮纸递回,道:“此‘八九玄功’李某也未曾听闻,不过其开篇宏大,立意深远,的确是一篇难得的‘仙法’,小兄弟还需勤加习练,若有什么不懂之处可以问我。”
“哦哦好。”江流对着李淳风作揖。
白水镜指着江流,道:“淳风,我这弟子还有劳你多多指点了。”
李淳风点点头,淡然道:“那从明日开始,江流就先随鱼儿学剑术,待何时将内丹术修习到内视阶段,我在教他些术法。”
“啊!”
“什么!”
江流与李鱼异口同声的说道。
“不行!我不跟他学!”
“不要!我才不想教这个登徒子!”
说完,二人互相敌视地盯着对方。
白水镜大笑一声,扶着长须,一脸祥和的道:“哈哈哈,你们两个小娃娃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日后还要好好相处才是。”
李淳风也是捂嘴轻笑一声,随后拍了拍李鱼的肩膀,道:“鱼儿,以后江流就是你的师弟了,你可不许耍小性子,你要好好教他剑术!”
见两位长辈发话,李鱼也不好反驳,只能气鼓鼓地瞪了眼江流,道:“知道了,就怕某人吃不了这个苦,到时候又哭鼻子!”
“你少瞧不起人!”江流怒视李鱼,大声反驳。
见二人斗气的模样,李淳风与白水镜相视而笑。
“行了行了,小鱼儿你先带江流去街上买一柄剑。”李淳风赶紧将这一对活宝赶了出去,他与白水镜还有要事需要商议。
。
长安城的集市总是喧闹,即使是连年干旱,百姓食不果腹,但那些富贾商人、王公贵族们生活得还是很不错的。
生活在长安城内的百姓虽然日子不太好过,但至少还能吃上一口饱饭,偶尔也能剩下几个闲钱到街上买些东西,哪似城外的那些百姓,简直就跟活在炼狱中一样。
一座城墙里外就像是两个世界。
为什么李淳风让他学习剑术?江流也没搞懂。
江流悄悄撇了眼身旁的李鱼,心道:总不至于是他的恶趣味吧?
这主要是江流先入为主的观念影响到了他,筑基是修士与凡人的分水岭,筑基之前的修士虽然跟凡人有些差距,但差距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大。
活跃在世俗中的修士,大多都是筑基期,这一类的修士也需要学习兵器拳脚,当然法术也会一点,但大多是一些威力极小的法术,不过就是召唤个火球什么的。
当然了,也有威力大的法术,但那种法术就不是信手拈来了,而是需要通过媒介释放,比如通过符箓,法器之类的。
能呼风唤雨,御剑飞行,搬山倒海的修士有没有呢?
答案是肯定的,可那都是已经脱离世俗的存在,平日里是看不到这种大能的。
正因为如此,体术和兵器的修炼才显得至关重要。
抛开术法,修士也只是普通人,被刀砍了也会流血,被拳头打了也会疼痛,什么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只是江流个人的癔想罢了
依旧是男儿打扮的李鱼大步流星地走在江流前面,四处打量着,江流则缩头缩脑地跟在他身后。
如今他已经知道李鱼并非‘公公’,而是个正儿八经的女儿身。只不过李鱼对自己的性别认同是男,这种假小子在前世江流也见过一些,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古代居然也有这种情况。
那顿揍挨得不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