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旭带着人经过几日几夜的辗转,终于来到了豫州。豫州分为颍川、陈、鲁、汝南、谯、弋阳、阳安、襄城、汝阴九郡。
豫州还没被攻下,虽不知宁傲国派的军队藏身何处,但进了豫州城后,看着城中百姓生活安定,便知此地还未攻陷。
淳于旭便带着军队便先藏匿在此了。
这日,淳于征在御书房看书,一个寺人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他对着淳于征行了一礼,毕恭毕敬道:“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宣她进来吧!”
寺人行了一礼,“喏!”
片刻后,宁玄走了进来。淳于征放下手中的书,让所有的寺人婢子全部退下。
宁玄行了一礼,“臣妾拜见皇上!”
淳于征轻叹气,“你是为那婢子求情而来的吧?”
宁玄点头,“是!”
“玄儿,朕知道,亏欠你许多!但那婢子牵扯的人太多,是真救不得。玄儿,你若宫中缺人,朕会重新给你挑个头脑灵活,干事麻利,嘴甜惹人喜欢的丫头,让人送你宫中,就当是朕对你的补偿。”
宁玄摇头,一脸坚定道:“皇上,臣妾不要,臣妾只要岁安!”
淳于征不解,“你为何对她如此关爱有佳?她只不过是个婢子而已。”
“皇上,臣妾没有自己的亲生孩子,而她是臣妾从小带大的,她对臣妾而言,就是亲生女儿一样的存在。”宁玄下跪,行了一礼,“皇上,若皇上非要追究个凶手,不如杀了臣妾吧,臣妾愿将性命抵给淑妃。臣妾只求,希望皇上能放过岁安,并且能除去她的奴籍,让她出宫。”
宁玄自从和亲来到永淳国时,她的心便已经死了。她其实早就没有活下去的欲望,但岁安的到来,让她在这宫中又撑了十六年。
这皇宫就是一所囚笼,没有自由,没有快乐,有的只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宁玄早就累了。若不是为了岁安,她根本撑不到现在。
淳于征隐忍道:“皇后,别再任性了,赶紧回宫吧!”
宁玄摇摇头,一脸平静,不悲不喜道:“臣妾不是任性,而是认真!”宁玄重重磕了一头,“还请皇上成全,让臣妾顶替岁安一死。”
淳于征看着面前倔犟的宁玄,心中是无比的心酸。因为淳于征明白,自从宁玄嫁到永淳国后,宁玄的心就不在自己身上。
淳于征是一国君主,天下有多少女人自愿臣服在他的雄威之下,可宁玄却不一样,她不仅心不在他身上,就连逢场作戏她也不愿。
见淳于征迟迟没有回答,宁玄站起身,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金簪的一头镶嵌着一只精美的凤凰,另一头又尖又细。
宁玄将那尖细的一头抵在自己细长白嫩的脖颈上,淳于征大惊失色,“不要!”
宁玄无视淳于征的神色,只是一脸决绝道:“臣妾愿一死偿还淑妃,请皇上放岁安出宫!”
还没等淳于征说话,只见宁玄的手往自己脖子上狠狠一划,宁玄直直倒了下去。
她倒地的背影似一只陨灭的凤凰,活着的时候,尊贵无比,死的时候,美艳无双。
“砰!”的一声,宁玄倒在地上,淳于征立马跑到宁玄的身边,将她抱起,淳于征的心一片疼痛。虽说宁玄没有不爱他,但从来没有害他之心。淳于征身边没有几个信得过的人,但她在后宫中唯一能信的,也只有宁玄。
淳于征的泪水流了下来,他轻声唤道:“玄儿,玄儿……”
宁玄的脖颈处鲜血横流,红色的血液染红了淳于征的手,衣衫,但宁玄却没有哭泣,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她只是哽咽着口水,撑着最后一口气,哀求道:“求皇上,赦免,岁~安!”
语毕,宁玄的脸上露出一抹安享的笑。
我终于解脱了!远离了这囚禁我多年的牢笼,我自由了,从今往后,我不再是皇后,不再是后宫之主,我只是我,我是宁玄!
远离永淳国的后宫是宁玄一直以来的心愿。这个冷血无情,如囚笼的皇宫,困住了她的一生,让她从一个天真活泼的公主变成一个做什么事都要束手束脚,小心翼翼的皇后。表面尊贵无比,实则步步惊心。
今日她终于逃离了牢笼,逃离了皇宫,她终于可以做回真正的自己了。脸上的那抹笑便是她心中最真实的喜悦。
宁玄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死的,所以她对自己没有一丝手软。太医到时,她已经没了气息,太医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生怕淳于征在一怒之下牵连与他。
淳于征得知宁玄去世,便轻声叹气,他摆了摆手,让太医退下。太医退下后,淳于征蹲在宁玄身侧,轻声问道:“宁玄,如果我不会因你死而放过岁安,你会不会恨我呢?”淳于征轻笑一声,“你只会恨上加恨吧?朕猜想,你初嫁永淳国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恨恨了吧?”
淳于征语毕,便转身离去。他命人将宁玄厚葬,但岁安,淳于征却依旧没有放过岁安。
言必行,行必果!这是一个皇帝必须要遵守的法则。身为皇帝,一言既出,便覆水难收。
一生到此,宁玄心中对淳于征其实从来没有一丝怨恨,毕竟她都没爱过淳于征,又哪来的恨呢?
只是,岁安是宁玄的命,宁玄可以因为自己的死而不恨他,可若是岁安死了,估计宁玄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
因为岁安不仅仅是宁玄从小到大的女儿,更是宁玄的亲生女儿。这个秘密,宁玄到死都没说出口。
因为宁玄只希望自己的女儿,与皇室没有半点关系,为此,宁玄可以不做她的娘。
宁玄悄无声息的走了,淳于征对外宣布,皇后突染恶疾,暴病而亡。
宁玄走的匆忙,没有留下只字片语。
小轩亭中,淳于诺一人站在亭里。片刻后,华澈从他身后走来。
华澈走来时,已经注意到身后有一人在小心翼翼的隐蔽着,但是华澈没有拆穿她。
华澈走到淳于诺身后,笑着唤道:“王爷!”
淳于诺转过身,“今日来,是来告诉我好消息的?”
华澈点头,“是!王爷,徐州三郡我已替你收复,只是,这途中我们误杀了楚老将军。还真是抱歉了。”
淳于诺惋惜道:“楚老将军一声为国,到头来竟落了个战死沙场的下场,真是可怜又可叹呐!”
“王爷,我此来还有一事,便是来向你辞行的。日后的事,王爷可要自己做了。”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淳于诺轻笑一声,“前路漫漫,本王也只能向你道一声珍重了。”
“王爷也要珍重才是啊!”
华澈语毕,刚转身准备离去时,淳于诺却对着华澈的身影问道:“华澈,你究竟是什么人?”
华澈止住脚步,他没有转身。他应道:“我姓华,又要颠覆永淳国,王爷觉得我,我会是什么人呢?”
华澈语毕,便施展轻功离去。
前朝余孽,玉轩皇室!淳于诺轻叹气,“可惜了,我们终究会反目成仇,是敌非友啊!”
淳于诺刚往前走了几步,只见楚徽音出现在他面前,淳于诺不由得大惊,本能的问了一句,“阿音,你怎么在这?”
楚徽音满眼通红,脸上的泪水还未干透。淳于诺看她这样子,便明白她已知道所有的事情了,淳于诺双眼微沉,满是歉意道:“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我爹已经死了!”
楚徽音整个人就像是没了灵魂的尸体一般,全身僵硬,感觉不到一点活人的气息。
淳于诺满是心疼,他出言安慰道:“阿音,你可以告诉我,怎么样才能让你好受些吗?只要你能好过一点,你要做什么我都答应你,哪怕……”淳于诺的声音一沉,“你想杀了我。”
楚徽音双眼一沉,满眼杀气,她一字一字狠狠说道:“我真的,好像杀了你!”
楚徽音走近淳于诺,淳于诺不躲也不闪避,他就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好不容易等楚徽音走到淳于诺面前时,楚徽音还是犹豫了。
都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可是,面前之人,是自己喜欢的人啊!楚徽音真的下不了手,楚徽音自责,她大概是天底下最不孝的女儿了吧?明明杀父的仇人就在面前,可她却下不了手,因为那该死的爱!
楚徽音伸出双手,一把紧紧抱住淳于诺。
“啊啊啊!!!!!”
楚徽音号啕大哭,她哭声凄厉悲切,淳于诺伸双手搂住她。
“淳于诺,你就是个骗子……之前你装疯卖傻,骗我的感情……后来你承诺我,不杀我爹,你又说话不算数……”越说她越是泣不成声,“淳于诺,我恨你……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淳于诺一遍遍轻声安慰道:“对不起对不起……”
楚徽音这还是第一次哭的这么心痛欲绝,痛之入骨。今日这一哭,似是要将楚徽音这多年来不曾掉过的眼泪,一次性流了个干净。
楚徽音因悲伤过度,再加上深受打击,她一时接受不了,最后,便直接哭晕在淳于诺的怀中。
淳于诺将她打横抱起,转身离去。
北虞侯府中,全府上下,穿丧服,办白事。
因为虞沐的死讯传到了北虞侯府。大家都在为虞沐守灵。
大堂上的高柜上,供着一块令牌。上面刻着,子虞茂之灵位!
灵堂前,叶臻哀哀欲绝,抱头痛哭。一旁的虞笙一边抹泪一边劝道:“娘,您节哀啊!当心哭坏了身子啊!”
叶臻一边哽咽一边解释道:“儿啊!我这一生活的就像是个笑话一样啊!前不久,我就丧夫,现在,我又白发人送黑发人,送走了我的儿啊!!!!!”
叶臻越说哭声越为悲切。
叶臻对着灵位,大声哭泣道:“儿啊!!!!!可惜你死在异国他乡,连个尸首,都没有人给你送回来呀!!!!!”
虞深劝道:“母亲,自从大哥去世的消息穿回来到现在,您都没有歇过的,您去休息一下吧,好吗?”
“你大哥都这样了,你让我怎么歇的下啊?”
“儿啊!!!!!我的儿啊!!!!!”叶臻哭天呐喊,似有一腔委屈。而虞笙和虞深听着叶臻的哭泣,眼泪就落得更加厉害。
人生三大悲,早年丧父,中年丧夫,晚年丧子。叶臻三样便站了两样,她是个可怜的女人,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嫁入侯府三十年,她也曾人前人后的好事做尽,坏事做绝过。人前一张好人脸,人后便又是另一张面孔。
可所有的悲剧,也不能全怪她。她也是被利用的棋子,她的婚姻身不由己,从他嫁给虞荣的那一刻起,这一切,便都错了……
她从一个善良的小姑娘逐渐变成了一个做事狠毒,工于心计,自作聪明的女人,可也正是因为她的自作聪明,害死了她的儿子——虞茂!
山野乡间小院中,篱笆墙堆砌的院子,茅草红砖搭建的屋子。在院中,堆起了一个小土堆,土堆前,立了一块碑,上面刻着,师傅破布之墓!
墓碑前站的是姜凌竹和华澈,姜凌竹轻叹气,“师傅,这个地方,是我和师兄以后要居住的地方。师傅,这里就是我们以后的家了,等我和师兄报了仇,我们就在这住着,然后一直陪着您,好吗?”
华澈走上前,伸手抚摸着墓碑,感慨道:“师傅,我本来还想着,等我报了仇,就回来赡养您,没想到你却先离开我了。”华澈长叹一口,目光瞬间变得绝狠,“师傅,永淳国的人杀了您,那我一定会杀光永淳国所有的王宫大臣,皇亲贵胄,我会让他们给你陪葬的。”
姜凌竹走到华澈身边,伸手搭在华澈的肩膀上,“师兄,永昌王朝元气大伤,我们报仇的机会到了。”
华澈与姜凌竹对视,他从姜凌竹的眼中看到了一股弑杀嗜血的恨意,两人只对视一眼,便似心意相通一般,不需要言明,就知道对方下一步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