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安泽一人手拿长剑来到一处偏僻的小巷里。他瞟了一眼空空荡荡的身后,才正色道:“阁下都已经跟了在下一路了,还不准备现身吗?”
话音刚落,破布出现在阮安泽身后。阮安泽转身,看到破布后,向他行了一礼,“前辈,你跟了在下一路,不知有何指教?”
破布轻叹气,“指教谈不上,只是想问问你,你手中的剑从何而来?”
“这把剑乃是家传。”
破布听后,双眼一沉,一个移形换影,便立刻站到阮安泽面前。
“家传?”破布将阮安泽全身打量了一番,才问道:“你莫不是,阮牧之子?”
“正是!”阮安泽毫不避讳的承认了。
破布轻笑一声,便转身离去,还边走边说,“仇怨是你父辈欠下的,不该由你这小辈来偿还。小子,给你家父带一句话,就说,不管相隔多少年,总有一天,我破布,必会为我徒弟姜凌竹报仇,来取他性命。”
话音落后,破布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巷边的墙角角落处,姜凌竹和华澈正在偷偷张望着。
“偷窥的感觉可还不错?”
一阵突如其来的声音将两人吓了一跳,两人转身,只见破布已站在两人身后。
华澈行了一礼,“师傅!”
姜凌竹眼中却有些怨恨与悲伤,破布观察到姜凌竹的反常,便明白,应该是刚才的阮安泽刺激到姜凌竹了。便走上前,笑的一脸温柔安慰道:“凌竹啊,以前的一切都过去了,今日,我和你师兄都是你的家人。别不开心了好不好?”
别这么一安慰,姜凌竹只觉心头一酸,眼泪就掉落下来。破布轻叹口气,一手将他揽在怀中,心疼的哄道:“凌竹乖,不哭了。师傅,一定会带着你,去找阮牧报仇!”
这么一哄,姜凌竹的泪水更是像断了线的珠子,止都止不住。他双手紧紧握住破布的衣服,心中满是怨恨,不甘,痛苦和伤心。
姜凌竹本就是一个喜欢睚眦必报的人,他本性残忍,弑杀,凶狠,这些都是印在他骨子里的。可破布和华澈的出现,却帮姜凌竹找回了一些做人的本性,华澈和破布是姜凌竹心中最后的柔软,他们在姜凌竹心中是亲人一般可以依靠的存在。
看着姜凌竹哭泣,华澈也很是心疼,他伸手抚摸姜凌竹的后背,只发现他全身颤抖的厉害,华澈安慰道:“凌竹不哭,师兄也会帮你报仇的。”
一番安慰后,姜凌竹的情绪才逐渐缓了过来。
栖梧宫中,淳于旭和奚敏慧两人坐在椅子上喝茶闲谈。奚敏慧笑道:“旭儿,此次回京,要待多久?”
淳于旭反问道:“母妃希望我待多久呢?”
“自是越久越好。母妃看不到你时,就会很想你,所以呀,你一回来,母妃就会很高兴。”
淳于旭笑的一脸温柔道:“母妃放心吧,儿子这次回来,就再也不会走了。”
奚敏慧点头,“吾儿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母妃感到欣慰。”
“母妃,太子倒台,孩儿想去争一回。母妃可否支持我?”
奚敏慧笑的一脸慈爱,“傻孩子,你想争,母妃当然会支持你。”
淳于旭点头,正色道:“母妃,太子倒台后,现下宫中最为棘手的是十一皇子淳于奕。别看他表面不争不抢,实在和光同尘,深藏不露。”
“那依旭儿的意思是?”
淳于旭分析道:“皇后和皇贵妃膝下无子,不足为惧。良妃和淑妃一共三个儿子,都是榆木脑袋,也不足为惧。八王爷我找人试过了,虽然回禀我的人说他是真疯,可我不信。而且,现在楚徽音还嫁给了他,他得楚徽音相当于就有了虎符,所以,他也是个棘手的,但幸好,他在渔阳郡,暂时不会回来。至于七王爷,就要劳烦母妃,施法控制一下丽嫔娘娘了,只要丽嫔娘娘被制止住,七王爷便不敢轻举妄动。”
“计熟事定,举必有功!母亲就提前先祝贺旭儿能早日心想事成了。”
奚敏慧语毕,两人相视一笑。
永淳国中,最为气派的将军府,便是楚府了。楚府门前摆有两座石狮子,雕花红漆紫檀门,门上还设有两个狮子门环。
一辆马车停在楚府门前,从车上下来的正是楚徽音。楚徽音见到自家的府邸,感到格外亲切。她在外打仗多年,很难得回来一趟,如今嫁作人妇,就更难回门了。
楚徽音迫不及待的跑到楚府门前,伸手用门环敲响大门,片刻后,门被缓缓打开。
开门的是一个长相四十多岁的男子,男子长相平平,身形微胖。这男子叫阿福,是楚府的管家。为人老实本分。
阿福看到楚徽音,立刻乐开了花。他笑道:“小姐,你可回来了。你知道吗?自从你嫁给八王爷后,老爷他可是明日都在念叨你。”
楚徽音笑道:“阿福叔,你快带我去见爹吧。”
“哎,好好,小姐,跟我来!”阿福一边说着一边热情的将楚徽音请进了府中。
楚府很大,游廊重叠交错,内设有假山怪石,清澈干净的湖水,现在正值夏季,湖中一池荷塘齐齐绽放,荷叶有卷有舒,荷花有开有合,衬托得那样完美自然。湖中还有四只成双成对的鸳鸯,在河面上嬉戏游玩。
随着阿福的带路绕过数条长廊,穿过几间庭院后,才到楚珂的房间。
阿福连忙跑上前敲门,门中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不急不慢问道:“谁呀?”
还不待阿福回答,楚徽音急忙应道:“爹,女儿回来了。”
门中人一听到楚徽音的声音,门立马被打开。站在门口的楚珂满脸老态,五十多岁的年纪,身材瘦长而结实。
楚珂见到楚徽音,乐的合不拢嘴,“阿音,阿音真的是你回来了吗?”
楚徽音笑道:“是女儿回来了。”
还没开心一会,楚珂才意识到,楚徽音现在是八王妃了。楚珂立马跪下行了一礼,正色道:“老臣拜见八王妃!”
身后的阿福见了,连忙跪下行礼,“小的拜见八王妃!”
楚徽音连忙走上前将楚珂扶起,“爹,你这是干什么呀?你怎么能向女儿行礼呢?”
楚珂却坚持道:“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国家无礼则不宁。自古,礼不可废!阿音,如今你已嫁给八王爷,那你就是八王妃,老臣对您行礼,也是应该的,这中间,无关父女之情。”
楚珂说着,再次行了一礼,“老臣拜见八王妃!”
听了楚珂一席话,楚徽音便懂意思了。楚珂虽然很宠爱楚徽音,但该教授她的知识是一点也不会马虎。楚徽音正色道:“楚老将军,快快请起!”
“谢八王妃!”
楚珂这才起身站了起来,阿福也站了起来。
礼数行完后,楚徽音和楚珂才恢复到谈笑的气氛,两人说说笑笑的走进了屋中。
苗疆,某座废弃的破庙中,苗笠,苗蓉,尔聆,御疆,云舟和南衣六人正在里面围坐着。
只听云舟叹气道:“若要说这丫头的身世,那可就很长了。事情要从这丫头出生开始说起。玉轩国三十年,巫梦贞身怀六甲,已孕有九月。那时玉轩国已亡。巫梦贞拼死逃了出来,饥寒交迫下,巫梦贞在民间随意找了一户人家避难。可好巧不巧,这户人家也是个妇女,她也身怀六甲,而且同巫梦贞一样,也是怀有九个月身孕。妇女心善,收留了巫梦贞,两人同居时,巫梦贞将女子正在身世打听清楚了。女子名叫芳容,是淳于征的妻子。同年三月份,女子和巫梦贞同时生产,两人皆生了一对龙凤胎。巫梦贞为了能更好的让华家后人去复仇,便将自己的一对龙凤胎与女子调换。巫梦贞生的龙凤胎便是你和皇宫中的十一皇子。调换后,芳容手中的孩子进宫做了皇子公主。而真正的皇子公主却做了平民,男孩取名流怀养在巫梦贞手中。女孩取名锦歌,被我师兄冷岚殇带大。”
苗笠大惊,“原来你就是江湖上的千面郎君,云舟公子。”苗笠看向云舟身后的南衣,“那这位是?”
云舟介绍道:“我师兄,南衣!”
苗笠点头,“游侠浪子,南衣!”苗笠抱拳,“我早就闻两位大名了,今日一见,幸会!”
南衣抱拳回礼,“蛊王言重了,我与师弟不过被人高抬了一下,蛊王无须客气。”
云舟又转回正题,“苗蓉五岁之前都是在宫中长大。到了五岁,巫梦贞心疼女儿,不愿她在宫中长大,便与我师兄做了一个交易,巫梦贞复活玉轩国长公主华桑,我师兄就要将你带出宫,还给巫梦贞。我师兄想了一个法子,向陛下谏言,说你命中带煞,不宜养在皇宫,须等十五岁后,方能回宫。你五岁时,芳容去世,皇上下旨让你去守孝十年,我师兄这才有了带你出宫的机会,将你还给巫梦贞后,巫梦贞却把你交给了玉蝶。玉蝶是玉轩国的郡主。把你交给玉蝶,也是希望你能统治苗疆,毕竟,天下迟早要统一,而江山只能姓华。”
一番解释,让苗蓉有些难以消化。这信息量实在太大,苗蓉心情复杂,情绪也有了些微妙变化。
苗笠看出了苗蓉的异样,安慰道:“阿蓉,你别伤心,你来了苗蓉,做了老爹十年的闺女,在老爹心中,你已经是老爹的亲生女儿了。”
苗蓉一下扑到苗笠怀中,流泪道:“老爹!”
云舟轻叹气,他的目光看向尔聆和御疆,“该解释的解释完了,尔聆,御疆,走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云舟话音刚落,苗笠却连忙叫住云舟,“云舟公子!”
云舟将目光看向苗笠,他没有开口,似是在等苗笠说话。苗笠缓缓道:“云舟公子,玉蝶野心勃勃,心狠手辣,为了完成她的霸业,她想拉着整个苗疆陪葬,可这几个孩子都无辜。你可不可以带着他们三个一块走?”
云舟点头,“可以,看在我与她渊源不浅的份上,我带她走。”
苗笠抱拳行了一礼,“多谢。”
“老爹,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苗蓉不解道
一般这种情况,南衣知道,又是一番生死离别的苦情告别。南衣给云舟使了个眼色,云舟便拉着御疆和尔聆走到破庙外面,把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苗笠摇头,笑道:“我不走,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等我做完了,我就去找你,好不好?”
苗蓉点头,“好,那我陪着你一起去做。”
苗笠蹙眉,责怪道:“丫头,你对你老子就这么没信心啊?好歹你老爹我也是苗疆蛊王,我还对付不了几个杂鱼烂虾了吗?”
“我知道您对付的了,但是,女儿想一睹您的英姿雄威啊。”苗蓉心里已经伤心到极致,她强颜欢笑。
苗蓉明白,血蛊毒坛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苗笠此一去,很有可能就是牺牲。
苗笠耐心解释道:“一睹雄威,以后的机会多的是,不必急在这一时。”苗笠的目光温情脉脉的看着苗蓉,眼中是说不尽的悲伤与不舍。苗笠这一辈子,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虽不是亲生但胜却亲生,他从小将这个女儿捧在手心,锦衣玉食,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可转眼他就要和女儿生离死别,他不舍不甘,心中满是苦涩。
他隐忍笑道:“闺女啊,阿爹这一辈子膝下无儿无女,而在阿爹眼中,你便是阿爹的亲女儿。阿蓉,你还记不记得,阿爹给你唱的一首歌。那是哄你睡觉的歌曲,是你每晚怕黑,阿爹用这首歌哄你入睡,还记得吗?”
苗蓉点点头,眼中的泪水终是隐忍不住,掉落下来,她哭泣道:“阿爹想听吗?”
苗笠伸手给她温柔的逝去泪水,点头,表示想听。
苗蓉点头,“好,阿蓉唱给你听。”
“高山流水处,蓝天白云间,远处放羊的姑娘啊,回头一望,你在盼着谁家少年?
头上玉簪在风中摇曳作响,叮叮当当,脸上的笑容似花绽放。远方骑马路过的少年啊,紫衣蹁跹,恣意潇洒,打动了谁家姑娘的心房?
少年啊少年,停步回首间,远处放羊的姑娘啊,回头一望,原来是在盼你这少年!”
苗蓉一边唱着一边透过苗笠的双眼,看出他眼中的凄凉,还有岁月无情在他脸上留下衰老的痕迹。苗蓉心下暗叹,老爹照顾了她十年,十年转眼即逝,这十年老爹对她精心呵护,无微不至的守护。记得十年前,老爹的模样还是风华正茂,可就在眨眼间,十年过去了,她长大了,老爹也渐渐老去。
苗蓉唱的这首歌仿佛让苗笠回到了过去。苗笠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笑的一脸温柔,她看着苗蓉,眼中都是憧憬与满满的回忆。似乎那放羊的姑娘啊,好像就在眼前,她美的天生丽质,而那段快乐的时光,仿佛就在昨日一般,苗笠骑着马,风流潇洒,在草原上跑了一圈后,停在羊圈边,看着那羊圈里放羊的姑娘,一边挥着羊鞭,一边唱着歌。
“高山流水处,蓝天白云间,远处放羊的姑娘啊,回头一望,你在盼着谁家少年?
头上玉簪在风中摇曳作响,叮叮当当,脸上的笑容似花绽放。远方骑马路过的少年啊,紫衣蹁跹,恣意潇洒,打动了谁家姑娘的心房?
少年啊少年,停步回首间,远处放羊的姑娘啊,回头一望,原来是在盼你这少年!”
待苗笠回过神来时,他脸上已经湿润了一片。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流泪了。为过去的回忆,为心中的不舍,流泪了。
苗蓉的声音,还未停,苗笠却一把抱住了苗蓉,这可打断了苗蓉,苗蓉双手紧紧抱住苗笠。
可苗笠却在苗蓉耳边轻声说道:“闺女,谢谢你。这十年如果没有你,老爹,根本就撑不下去。”
苗蓉与苗笠是相辅相成的存在,苗蓉的到来无疑是给苗笠带来一份大礼,这十年虽是被玉蝶囚禁而痛苦,但只要有苗蓉在,苗笠便觉得还有希望。而苗蓉也是因为在苗笠的庇护下,而活到现在。
还不待苗蓉搭话,苗笠一把快速点住苗蓉的穴道。苗蓉只觉得全身一麻,身子动不了了。
苗蓉恐慌道:“老爹,老爹,你干什么?”
苗笠却笑着流泪道:“闺女啊,若老爹有个三长两短,苗疆,就交给你了。”
“不,不……”苗蓉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句。
“老爹,你回来,你回来!”苗蓉哭泣着。
这一句撕心裂肺的吼叫让云舟四人回过头,走近破庙里,只见苗蓉一人被点住穴道,动弹不得的站在原地,而苗笠已不见了身影。
苗蓉满脸泪水,众人便知道,苗笠应该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御疆解开苗蓉的穴道,苗蓉刚要冲上去,却被御疆拦住。
“你让开!”苗蓉哭着命令道
御疆摇了摇头,“阿蓉,你冷静一下。”
隐忍的一腔怒火终是发泄了出来,“我老爹要去和玉蝶拼命,你要我怎么冷静?”
云舟实在听不下去了,便一个移形换影,来到他身后,只在她背后点了一下,苗蓉便晕倒了。
御疆将苗蓉抱在怀中,五人离开了破庙。
永昌王朝,幽月宫中,窦丽娜正坐在房中写着信件。她写完后,便将信件封好,交给自己的贴身婢子,菲儿。
菲儿是窦丽娜的心腹,也是窦丽娜在宫中最值得信任的人。
她让菲儿想办法将此信偷偷送出宫去,再派可靠之人快马加鞭送到玄菟郡,一定要将此信送到淳于昭手上。
菲儿听后,行了一礼,便听令退下了。
未央宫中,奚艳正在屋里绣花。一个婢子毕恭毕敬走来,她对着奚艳行了一礼,“娘娘,幽月宫那边的丽嫔娘娘已经将信寄出去了。”
奚艳停下手中的针线活,笑道:“好,你去为她铺平一切道路,一定要保证那封信顺顺利利的寄出宫外,让远在玄菟郡的七王爷亲手拿到。”
婢子行了一礼,“喏”
奚艳摆摆手,“下去吧!”
婢子又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