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靖没去成医院。
因为他刚拿起衣服准备出门的时候，薛梓秋的电话就来了。
“黎哥，你是要来吗？”薛梓秋直接问。
“嗯。”黎靖应了一声，“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儿，你别来，你别……”薛梓秋声音里都带着急促，他周围的声音空荡荡的，又压着，显然是在卫生间一类的地方猫着呢。
“不想让汪泽知道你伤的事儿？”黎靖走到门口的脚顿了顿，“是吗？”
“嗯。”薛梓秋说，“我不想。”
“那这样吧。”黎靖声音软了点，“你告诉他你回来，你打个车，我在门口接你。”
黎靖说完之后，还鬼使神差说了句：“好不好？”
薛梓秋半晌才道：“嗯，好，你在门口等我。”
黎靖以为这伤好了，其实不然。刚才汪泽也在电话里逼逼叨叨的，说什么进公司的时候就该体检一下，这暗伤伤成这样一看就是被人打的，而且他跟腱也有问题，怕不是前公司的事儿要讹上我们一笔什么的。
估计看黎靖根本不想搭理他，便也作罢。只是说让黎靖赶紧让他过来再说。
黎靖说了不过去了，汪泽也不为难他了，黎靖让汪泽把薛梓秋送上车就行了。
黎靖知道薛梓秋是老伤，而且很大时间已经以为差不多好了。没想到到医院一查这么容易就查出来了。
薛梓秋不想让汪泽知道是当然的，虽然这样是不对的。一个艺人虽然是个人，但对于公司和经纪人来说，艺人某种程度上也是“商品”，需要展示的。那么他艺人的事儿，必须就要百分百报备。这一条在签约的合同上也是明明白白写好了的。
黎靖有个什么小伤小痛的也要和汪泽报备，虽然汪泽对他也是放心。
冷不防让他知道薛梓秋之前有那么多的伤病史，汪泽估计一时半会缓不过来，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但是黎靖还是希望汪泽别把这件事情问得那么仔细，但凡每深入一步，就要在薛梓秋的伤口上狠狠再挖上一刀，要多痛有多痛。
黎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始感同身受起来。
这种感觉但凡出现，他就会下意识去逃避，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奇怪，又不至于让自己的感觉太过放肆。
加上最近忙着演戏，他很久没有静下心来仔细想想“为什么”这件事情了。
为什么会觉得薛梓秋很重要？
为什么对薛梓秋现在的的伤痛的感觉会也觉得心疼。
为什么会在此时此刻想起对方。
黎靖问了自己这么多为什么，其实答案呼之欲出，但到了节骨眼儿上，他又开始逃避了。本能地缩起来。
感情这一块，他从来没给人打开过。
而薛梓秋呢，他来不及打开就被伤得遍体鳞伤了。
好在薛梓秋的电话把他的思绪给打断了，让他觉得自己还是活在真实世界。
“我上车了。”薛梓秋说。
“好，一会小区门口见。”黎靖说，“汪泽走了？”
“嗯……”
“他说什么没？”黎靖问，“一会该打电话给我了。”
“问了我这伤怎么回事，我说以前训练时候摔的。”薛梓秋说。
黎靖挑了半边眉毛：“汪泽说什么？”
“……他说他不信。”
“……也是。”黎靖叹了口气，“你别觉得汪泽是弱智啊，他非但不弱智，还是个人精吧。”
薛梓秋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黎靖已经站下去了。已经是深秋的时候，黎靖穿了一件长袖就往楼下一站。
薛梓秋的出租车拐进小区的时候，就看见了里面是衬衫，外面是一件细羊毛织的薄长衫，烟灰色，还微微缩着脖子，好像已经等了挺久的时间。
他忽然觉得黎靖好帅。
站在那边，和身后有点枯黄了的树叶相应成章，像某个电影，或是时尚杂志大片儿的截图。
而且黎靖刚才那句“好不好”，他真的特别想说“好。”
他还有点想像汤少那样和黎靖撒个娇。
黎靖还会伸手撸一把他蓬乱的头发。
下了车，黎靖直接把手机伸过去付了车费。薛梓秋想挡的时候他已经付款完毕了。虽然这是之前留下来的习惯，但是黎靖一直沿用到了现在。
那时候薛梓秋没钱，什么都是黎靖垫付的，虽然说到了他拿工资的时候会还，但是到现在他也没还上一笔。
“下次我自己来。”薛梓秋又说，“我让你接我不是为了让你付车费啊……”
“我知道。”
黎靖边翻着手机边走，回头看了一眼薛梓秋：“行，我记住了，下不为例好吗？”
薛梓秋叹了口气，他真是对黎靖最近的口头禅有些不知所措和招架不住。
回到家里，黎靖仔仔细细给薛梓秋查看了一下伤口和背脊。过了一会汪泽的电话来了。
“小薛到家了吧？”汪泽问。
“嗯，接到了。”黎靖直接说，“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我不保证我能全部回答。”
“你他妈的……你变了。”汪泽无语道，“这样吧！！”
“嗯？”
“……我不去深究这件事了行吧。”汪泽说，“你告诉我，之后你们怎么想的，薛梓秋的身体状况肯定我之后的工作安排要变动，否则他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怎么交代？”
“嗯。”黎靖把手机放在茶几上，然后开了免提，“现在他在我旁边，你有什么话你就说。”
“薛梓秋，刚我说的话你听见了吗？”汪泽问。
“嗯。我知道。”薛梓秋说，“我就是……我现在不是很想说。”
“行，我不深究也不逼你。”王泽说，“但是呢，之后的工作我给你调整一下，你自己有任何的事情，必须跟我提出来！不许憋着！”
“好。”薛梓秋点头，虽然汪泽是看不见的，“我答应你。”
“以后每一部戏拍完你都必须去体检，然后定期体验。”汪泽说，“还有，之后我给你接了个新戏，你因为是新人，筛剧本这件事我们公司有规定，反正你不可能自主筛选。不过如果黎老师觉得不行，我这边也会考虑一下……”
“你是叫我最近给他看看剧本吗？”黎靖问。
“对，这几天就要给我答复。”汪泽说，“时间其实挺紧的，你麻烦一下呗。”
汪泽这真是非常热爱把他当免费苦力去用。
知道黎靖对薛梓秋上心，就让他帮着自己师弟去筛剧本，估摸着之后还要黎靖去选剧本。黎靖之前也不是没干过这事儿，但薛梓秋就特殊了。
反正不知道怎么拒绝就对了。
……
连拍了半个月的戏。
直到杀青的那天。
薛梓秋比黎靖先杀青两天，庆功宴那天又被轮番轰炸灌酒，薛梓秋的酒都被黎靖挡了，连吴渺都说：“我真是看不透你啊老黎，你之前也没对谁这么上心啊，这是师弟还是媳妇啊？”
周围的人都起了哄，大家喝多了，口无遮拦，反正到了第二天也都忘了，黎靖反正也喝多了，无所畏惧，来者不惧。后来怕是要被薛梓秋扛回去了。
但是黎靖这次没有肯。
他不停地在拒绝薛梓秋抓自己，后来是被俩助理送回去的。回去之后薛梓秋给他擦了脸，也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抗拒。
“黎哥。”薛梓秋在旁边给他用毛巾擦脸，“我……我没事的。”
“不行……”黎靖推开了他一点，“你别碰我，我也不要……不要碰你……”
薛梓秋被他闹腾着推开了两次才擦完了脸，最后黎靖还不让自己扶的时候，他直接一把抱住了黎靖的肩膀。
黎靖还在挣扎，使劲挣扎了一下，然后安静了下来。
因为他好像，在懵逼之余，又带着清醒感觉到，薛梓秋正在用双手抱住他，而且他跪在沙发上，一只脚单脚跪着，而他的脸正蹭着自己的脸。
黎靖在隐隐约约明白这一切后，他忽然觉得自己是清醒的。
“你不是怕么……”黎靖说，“你别碰我……”
“我是怕有人喝醉了打我，不是怕你。”薛梓秋还用脸蹭了蹭他的脸，“你能明白吗，我从来不怕你。”
“明白。”黎靖抬起头来看他，双眼通红道，“我特别明白。”
薛梓秋的鼻尖和他的鼻尖几乎要触碰到一起，他们谁也不敢呼吸。
生怕灼热的鼻息会让对方融化一样。
理智上黎靖不想让自己继续干接下去的事情。
因为他太狼狈了，醉酒，身上可能还有酒味儿和不好闻的味儿，脸色估计也不太好，睁着眼通红的。而薛梓秋还是那漂亮的带点透明的杏色的双眼，非常干净，清明地垂眼看他。
他不想在这种时刻去撕破点什么东西。
至少让他能仔细想想，这件事情他该不该继续做下去才是真的，对薛梓秋的感觉是同情心疼还是……喜欢？
如果是喜欢，他才能光明正大进行这个吻了，如果不喜欢呢，只是同情呢。
应该不会……
这些思绪成型后，在他脑内纷飞。
他还在纠结的时候，忽然就赶紧嘴唇一凉。
他睁大眼睛，看见了近在咫尺的薛梓秋，垂下脸，闭着眼，睫毛都要戳他脸上了。
他在吻自己！！
薛梓秋，在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