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子,水生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到床上,白夏上前帮着把盛衣裳的背篓从陆霜肩上拿下来,水生接过来拿到院里晾晒。
等到屋里只剩下她们两人,白夏出去打了盆水端进来,坐到床边把陆霜受伤的那只脚搁到自己腿上,又从一旁的柜子里拿了些伤药搁到身前,一边替她解开脚上的布条一边笑着打趣。
“都来了快一年了,这木头什么时候肯动弹过,如今枯木也能逢春,倒是我小瞧了你!”
“你瞎说什么呢……”陆霜伸手就要打她,白夏用胳膊肘把她的腿按住。
“别乱动啊,我这沾着手呢!”
说着用帕子沾了水小心地替她清洗伤口:“你可得好好跟我说说,我不过几日没来,你俩怎么就到了这一步了?”
“这你要我如何说的清。”陆霜抿着唇看了她一眼。
水生今日的那些举动也是她没想到的,若真要说个清楚明白,大概就是日久生情?
只是这话太过直白,她到底也没说得出口。
从小玩到大的姐妹,白夏只一眼就看穿了她心中所想,想起方才的见闻,面上的笑收敛了些:“这人到底来历不明,你可要想好了。”
陆霜听完脸上的表情也淡下去,逐渐被惆怅所取代。
她心知白夏说的没错,水生什么都不记得,虽然伤的很重几乎面目全非,但见他那通身的气派就不像是一般人,若有一日恢复了记忆或是亲近之人找来,他定是要走的。
白夏最见不得她这副表情,忍不住说道:“我不过是给你提个醒,看你这副样子就跟人马上就要走了似的。”
她又从一边拿了干帕子,将瓶子里的药粉抖出来撒到上面:“你俩如今也算是两情相悦,管他到底是谁,既然喜欢就先这么着,珍惜眼前才是正经,要将来这人真要抛下你离开,我第一个打断他的腿!”
陆霜被她的表情逗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白夏见此也会心一笑,将沾了药粉的帕子挨上她脚心的伤口。
纵使有心理准备,陆霜还是疼得“哎”了一声:“你轻着些。”
白夏挑眉:“这哪能怪我?要怪也该是你这药配的不好。”
话是这么说着,手上的力道还是放轻了不少。
陆霜看在眼里,心里感动的不行:“白夏,谢谢你。”
白夏看了她一眼,手上动作不停:“这有什么,小时候我皮的很,爬墙上树被我爹打,哪回不是你帮我,我帮你一回你还谢上了。”
陆霜摇头,六年前她爹娘去邻镇的路上出了事,留下她自己孤身一人,她一直都觉得,若非有白夏在身边撑着,说不准她也不在这人世了。
人在虚弱的时候就爱多想,白夏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这位姐妹又犯了多愁善感的毛病,故意白了她一眼道:“我这给你伤药你还哭哭啼啼的,感情是我不好,我这就去把水生喊进来,不打搅你们小两口你侬我侬!”
说着就要起身,陆霜听见心里那点感动顿时飞得无影无踪,伸长了胳膊去够她的衣裳。
“不行!”
“嘁……”白夏哭笑不得地重新坐回去给她上药,“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陆霜见说不过她,干脆转了话头,“别说我了,你今日来找我是有事吧?”
白夏点头,用嘴将白布撕成条裹到她脚上:“林家小姐的婚期不是快到了么,我想着让你陪我一道去看看热闹。”
陆霜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回事,点头表示同意。
前些日子因为要给水生抓药,她跟白夏都没有去围观林家小姐抛绣球,听说是位很好的人,她还真想看看。
白夏手腕翻转,利索的打了个结:“我来的早,离林家小姐出嫁还有些时日,你可得仔细些,把伤养好了。”
院子里,水生将衣服一一晾好,抬眼看见天边飞过的雁阵,山尖儿顶着晚霞,红的有些瘆人。
院里的大槐树上不知何时住了只乌鸦,在暮色里伸长了脖子叫着,屋子里两个女孩儿说着话,时不时传出银铃般的笑声。。
他把目光落到自己的手上,那上面疤痕纵横,掌纹已经看不见了,愣了半晌,突然想起来柴火有些不够用,又转身走到边上拿起斧头开始劈柴。
——
因为林雪织落水沉寂了十多天的林府重新热闹了起来,管家老周提着衣摆跑前跑后地查看着各处,一有不妥之处被找出,其他的下人就立刻上前撤换掉,如此忙了大半天,礼堂的布置终于稍见雏形。
东边的厢房里,小梨找了个不碍事的角落站着,好腾出些空间来给那些围着公玉京转圈的丫鬟婆子。
“啧啧啧,我做了这么些年喜服,就从没见过还有谁比公子的身量更好。”做喜服的裁缝有些得意得看着公玉京,等明日行礼的时候穿出去,她的生意定然会更好了。
周围服饰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点头表示赞同。
公玉京含着笑站在巨大的铜镜面前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袖子,一个不经意地抬眼看到在角落里抠手指头玩儿的小梨。
这人脸上的伤已经淡的看不出来,脖子上比较重的地方依旧能看见浅浅的红痕,此时远离屋里的众人站在一边,面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公玉京让人拉着试了一天的婚服,心里早就烦的不行了,偏偏还要装出一副面带兴奋又隐含期待的样子,自己不痛快就想让别人也不痛快,然而他在人间唯一能放开手脚折腾的也就是小梨了。
隔着人群朝着小梨招了招手,小梨眼皮一跳,犹豫着凑上去:“公子有何吩咐?”
公玉京冲她张开两臂:“你家公子如何?”
小梨这才正八经瞧了他一眼,这人一身大红婚服裹在身上,身形被衣裳衬得越发出挑,发尾柔顺的垂着,眉目舒朗,若是性子不那么恶劣,表里不一,她倒真愿意评他一个浊世佳公子的名号。
众人都看着呢她也不能太过无礼,将手放到胸前冲他莞尔一笑:“公子自然是这世间最好看的男子!”
“嗤……”
公玉京嗤笑一声,对她这不走心的话早就有所预料了,还以为她会说些他没听过的,当即便觉得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