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含章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他拎着一带卤味,骑着掉了反光镜的小电驴轻快的穿过灯红酒绿的街道。小电驴冲破黑夜的束缚,进入郊区一个依山旁水的安静的村庄。
“滴滴”两声,锁了小电驴,苏含章打开家门,这间房子是租的。今天是他养父母的忌日,同时他也在今天还清了最后一笔外债。他是被养父母收养的,养父母还有个亲生儿子,大他10岁,也就是他的大哥,大哥聪明,但是他家一切的困苦与悲剧都是聪明引起的。他的大哥背井离乡挣了点钱,然后回这小县城开了个小型服装厂,大小是个老板,在乡里也是扬眉吐气,大哥对他也好,学费生活费有一半都是大哥给的,他也对大哥充满了感激,他想以最好的成绩回报养父母和大哥,他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上了他们县最好的高中,高三那年5月,即将最后冲刺高考的时候,家里出事了,他大哥赌博输了,几个下高利贷的人找到家里,打伤了养父母,大哥下落不明,当他被邻居找到时已经是养父母被打的一周后了。他记忆深刻,当时破碎的家、重伤昏迷的养父、白发昏沉的养母,这一瞬间仿佛天地都变色了,他去了解事情的原委,去找人,去报警,去就医,他顾不得6月的高考,他只想重新拾掇拾掇破败的家庭。
后来他知道了他的大哥是被人欺骗下套的,也只能说他大哥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大哥跑了5个月,后来知道父母在2个月前都去世了,大悲大怒之下找到骗他的人复仇杀了人后又自杀,他最后的亲人也没了。亲人都走了,留下了一堆外债和他这个孤儿。
苏含章拼命的挣钱还债,一天三份工,花了5年时间,他终于还清了,这五年本该是愉快的大学时间,他用来了还债,还他养父母和大哥的养育之恩。
大悲恸身心,事情结束了,原来那股气也就散了,苏含章吃完卤味,突然觉得很疲惫,很困,他想休息了,也该休息休息了。
苏含章躺在床上,被窝很温暖,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他想母亲了,他想紧紧的拥抱母亲。
突然,有一股巨大的力道把他拉离母亲的怀抱,他感觉被什么挤压着,他有些呼吸困难,也很不安。突然,他感觉身体一滑,身体突然腾空,然后就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围绕。
“生了,生了,是个男娃!”
“还没哭呢,张婆,快拍下屁股。”
“好嘞,这娃娃长得真好。”张婆对着还有些皱巴的小屁股拍了两下。
苏含章一激灵,谁打他的屁股,真疼,他想张嘴呵斥,一张嘴却是婴儿的“嗷嗷”声。苏含章愣了,这是我吗?这这这、我成婴儿了?我又出生了?他就是睡个觉而已,怎么就成了小婴儿了,这不是梦!因为......哇哇哇......谁动他的小兄弟,啊......别动!
“乖孙不哭不哭啊,奶奶给你擦擦干净,哦哟,咱的乖孙白净白净的,真好看。”
苏含章被擦拭着身体,他的眼睛现在还看不见,身体也软绵绵的无力而为,只能任由他人摆布。
门外的苏家一家男人都刚刚赶回来,苏家一家之主苏实看了看天,说道:“今日日子好,天上还带祥云,老二家的男娃来的真是时候。”
苏家二郎苏善水咧嘴笑,他家娘子生大丫头伤了身子不易有孕,时隔七年再次有孕,还是个儿子,甭管有没有祥云都高兴,他二房也有根了。
苏家现在有十四口人,苏实老两口有三个儿子,老大苏善坤,生有二子二女,老二苏善水一子一女,老三苏善祥二子一女,苏家在这代人口不算多,往上两代,苏实的兄弟姊妹便有七人。
苏善水其实成婚便晚,他和三弟苏善祥是同一年成婚的,如今老三家已经二子一女了,他才堪堪有了小儿,所以苏含章是全家老幺。
苏含章每天的任务就是吃、拉、睡和学习语言。没错,还要学习语言。
他不知道自己投胎在何时何地,也不清楚自己家里情况,这里的话他听不懂,但是每次他的母亲和他沟通的时候,他就能懂母亲说的什么意思,或许这就是母子连心。虽然暂时听不懂别人说什么,但是不妨碍他和母亲的交流,他一声“啊”,他的母亲就知道他是饿了还是要尿了。尽管他是有用成人的记忆,但是婴儿天性或者说他天生的缺乏亲生母爱,他特别渴望母亲的拥抱和爱抚,特别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母爱。
苏善水端着一碗红糖鸡蛋进来,看到儿子又被抱着,有些心疼自己的媳妇。“莲娘,怎么又抱着了,还没出月子,当心腰疼。”
苏含章母亲用几乎溺爱的眼神看着怀里的儿子。“就抱一会儿,没事的,他一点也不闹我。”
苏善水看着襁褓中睡得香甜的儿子也是满脸笑容。“放下吧,先把鸡蛋吃了。”
莲娘将怀里的一小团轻轻放下,拿起碗一看又是红糖鸡蛋,噌道:“家里本就不宽裕,怎么又放了红糖,当心大嫂和三弟妹又要发作。”
“这是娘给的。“苏善水搓搓手,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莲娘,咧嘴笑了。
莲娘知道是婆婆给的才放心吃,家里不宽裕,以往几个媳妇坐月子也就吃了一两次红糖鸡蛋,她都吃了三次了,可不敢再随意吃了,就怕大嫂弟妹又要闹气,但是婆婆给的就另当别论了,婆婆在这家是一言九鼎,有事时公公都要先知会一声婆婆才敢下决定的。她们三个儿媳妇对婆婆都是敬畏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