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北村南,谷雨才耕遍。
插秧时节,家家户户忙于农事,苏含章一大家子亦是。学堂放了五天农假,兄弟四人也帮着下田,姐妹们则在家负责烧水做饭送饭外带家务,整日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苏家大房和三房人口多,每人干活要轻省些,二房只有苏善水夫妻二人下地,夫妻俩忙得不轻。苏老太太心疼儿子,便让苏实帮忙,大房三房虽有异议却也不敢在苏老太太面前发作,苏含章非常感动爷奶的开明与慈爱,但是他能帮忙的只有更加勤奋的喂养家里的鸡鸭。
苏含章放了鸭子出门,鸭子很有灵性,嘎嘎的叫唤着呼朋唤友的向不远处的浅池塘走去,现在农忙时节,村上但凡能出力的都被叫去田里当劳动力,村上静悄悄的。苏含章怕有顽皮小子偷鸭,便背了竹筒做的小水壶跟着鸭子出门,他就在石头上坐着,这样就不会有小子偷他鸭子了。
这块石头苏含章常坐,脚下的沙土被他刮了无数次,他手上拿着树枝,慢慢的写着昨天大哥读的《幼学》,他写两个字就用树枝刮平,然后再继续写,周而复始。
“小友,可否讨口水喝?”
身后突然响起声音,写字入神的苏含章被吓得一激灵。
苏含章抬头,发现是个大和尚,和尚估摸三十五六的年纪,肤色偏黑,双眼笑眯眯的,中等身材,僧衣洗的泛白,双鞋附满尘土,右脚大拇指处还破了边。
苏含章起身拿下自己的水壶递给大和尚,“这里有水,您喝吧。”
无名不客气的接过水壶,往自己的水壶里倒了一半,盖好水壶还给苏含章。“多谢小友。”
“不客气。”苏含章接过水壶就继续坐着,他并不打算理他,老师说过不要和陌生人讲话。
“你读过书?”无名也在旁边坐下,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个小人儿。
苏含章看了大和尚一眼,笑的太像拐子了,这大和尚莫不是怪蜀黍?会不会把他一把抱走?大和尚看起来很有劲,他现在要不要叫人?
此时四岁的苏含章心里闪过一堆防拐知识,谁让他只有四岁呢,在大人面前毫无反抗之力。
无名凑近眼前的小人儿,“贫僧观你有慧根,可否愿意跟随贫僧?”
开始了吗?果然是个假和尚?
“哈哈哈,你莫紧张。”无名看着眼前的小孩,一会儿戒备一会儿紧张却没有一点儿害怕,果然与众不同,再看他脚下的孝悌二字,若是京城有三四岁小儿能识字写字不惊奇,在这样的小山村便非常惊奇了,且还能说的一口利落的官话。
“莫把贫僧当坏人,贫僧只是路过,见你年小却能写的这么多字,属实好奇,故而多问一句。”
“我家里兄长都读书,他们教我的。”苏含章心想坏人脸上会写坏人吗?坏人只会说我不是坏人。
“那你也很聪慧,都能写这么多字了,大和尚我走了一天的路,又饿又困,能否在你家借宿?”
苏含章摇头,“我爹爹说不可以带不认识的人回家,但是可以带去村长爷爷家里,我爹爹马上回来了,可以让我爹爹带您去村长爷爷家。”
无名点头,“好的好的,那我们坐着等你爹爹。”
没过多久,苏含章便见爹娘爷爷挑着空的簸箕踏着夕阳而归。
“娘......”,苏含章连忙小跑着去接。
“豆子,跑慢点,当心摔。”
苏善水笑道:“小孩子摔摔更皮实,不当事。”
“混小子说啥,这地上都是石子,你摔一个试试。”
额,苏善水又被自家老爹怼了,他记得自己小时候老爹不就是这样说的吗?怎么到孙子这里就不行了?苏善水看了看脚底的泥路,哪来儿的石子?
“爷爷辛苦了,爹爹娘亲辛苦了。爷爷,这个水壶我来拿。”
“不用不用,爷爷担着不重的。”苏实笑的满脸褶子,小孙子最贴心。
“阿弥陀佛,三位施主有礼。”
苏实三人见到大和尚,先一愣,又赶忙回礼。“大师有礼。”
“贫僧远游途经此地,方才向这小友讨了水喝,贫僧今晚尚未有住处,想前来讨个住处。”
他们妙云镇也有一个济安寺,但听大和尚讲的官话,显然不是妙云镇的人。苏实不大会讲官话,苏善水回道:“大师从何处来?”
“贫僧从京城鸣和寺一路云游至此。”
“哦,京城来的,那得老远了。”妙云镇属于鹭洲府,鹭洲府离京城相隔近千里,京城乘船南下到鹭洲府要二十几天,他们这样的村民一辈子都没走出过县城。苏善水对大师的态度便带着些恭谨。“大师,我们村的所有外来陌生人员皆需到村长那报备,若大师不介意,我带大师去报备下再安排住宿,如何?”
“应该的,劳烦施主。”